虽然在和这位未来的雍正朝国舅爷对峙时,陶?d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意, 但等到对方离开之后,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后怕,她先前之所以有勇气对他说出那番“胆大包天”的建议, 完全是因为她清楚知道他将来一定会被四四大人纳入麾下,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眼下似乎还是倚仗那位八阿哥更多一些, 她倒是不怕他去跟八阿哥说她的不是,但万一他跑到那位康熙皇帝跟前打小报告的话,后者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
然而仔细想想, 陶?d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
因为她当时站在佛堂门边和隆科多说话时,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加上两人的说话声也不大,应该不太可能被其他人听到,只要她死不认账,康熙皇帝应该也不会相信隆科多的一面说辞,毕竟他现在在康熙皇帝的心里, 应该是被划为八爷党那一派的, 只要她咬定对方诬蔑自己的, 康熙皇帝即使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最重要的是, 从她刚才和隆科多的谈话来看,她觉得那个隆科多似乎也是个有着自己小算盘的人,并不会一味愚忠。反正,就算这次不能成功劝服他“半路出家”, 对方心中也应该有了顾忌,至少可以暂时缓解她目前的尴尬处境。
这之后,陶?d便一直待在佛堂里翻看四阿哥送来的那些佛经。可惜她本人对佛理的悟性不高,还没看几页就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陶?d迷迷糊糊之余,突然听到耳边有清朗的笑声传来,很轻,却很熟悉。
她努力睁开眼,发现一个玉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桌案前,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如琥珀一般的迷人丹眸——
晶亮的瞳孔里散发着如水般温柔的光芒,淡淡的,虽不强烈,却足以令她的整个身心都觉得温暖。
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他这会儿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嘴角正向上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比平常人畜无害许多。
“看来皇祖母把你送来佛堂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你会毁了她收藏的经书……”
他这话一出口,陶?d先是一怔,跟着就见对方朝摊在桌上的那本经书努了努嘴,她本能地低头看去,发现摊开的书页上残留着一道明显的口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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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般对待经书,就不怕皇祖母到时候会罚你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闻言,陶?d本能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然而刚解释到一半,她便猛然想起这本被她弄脏的经书正是四四大人早上刚送来的那叠经书中的其中一本,而且她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向对方保证说一定会把这些经书好好存放,没想到现在却惨遭她的口水荼毒,也不知道四四大人知道后会不会真的惩罚她。
或许是见她此刻露出的懊恼之意过于明显,那位太子殿下总算收住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安慰:“好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有我在,没人敢怪你……”
而因为他这个似曾相识的动作,原本还在为自己弄脏经书而感到郁闷的陶?d一下子愣住了,就这样抬眼,呆呆地望着对方。
尽管他之前并不是没有对她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举动,但这个动作还是让陶?d莫名觉得有些脸红发热,因为这让她回想起七年前,在昭仁殿的那个书房,他揉着她的脑袋说“好乖”时的情景,当年的他,也如他现在这般语气温柔、笑若暖阳。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温暖笑容,从那一刻开始,她对他的感觉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吧……
太子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同样一怔,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怎么了?为何这样瞧着我?”
被他这样一问,陶?d方才猛然回过神,本能地眨眨眼睛,企图掩饰自己前一秒的失神:“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噢,我来带你去见个人……”
“可是,我可以去吗?”陶?d继续眨巴眨巴眼睛,“我的意思是,我能离开这里?”
太子闻言顿时一挑眉,“怎么不可以?”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立即补充道,“……他这会儿就在宁寿宫后殿!”
陶?d有些意外:“是谁啊?”
某人却故作神秘地冲她抿嘴一笑,绝口不提对方的名字:“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罢,他已转身,先一步踏出了佛堂。
虽然不太明白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但能像这样和他一起出去走走,哪怕范围就只是在这座宁寿宫内,陶?d内里还是觉得十分开心,所以她立刻抬脚追了上去,甚至还大胆地走在某人身旁。
小太监尚善这会儿正守在佛堂院外,见两人几乎并排地走了出来,也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三人一路行至宁寿宫后殿。
这里有一座戏台,差不多就位于现代畅音阁的位置,但远没有现代故宫留存的那座畅音阁那般华丽,眼下就只是一座亭式建筑的单层戏台而已,不过戏台的台面还是很大的,面阔、进深各有三间左右,高度约有三丈三,顶部是琉璃瓦重檐、四角攒尖顶设计,更显得整体风格别致、高雅。
此时此刻,有好些人正围着那座戏台忙进忙出,应该是在为明日的万寿节家宴做准备。
因为孝惠章太后近日身体不适的缘故,所以那位康熙皇帝特地将明日家宴的地点设在了宁寿宫内,并且点了一大堆太后爱看的吉祥神仙戏。而这类戏码通常都需要在檐柱顶端的横梁上提前架设木制辘轳之类的设备,还要经过反复测试,避免中途出现事故,所以极其耗费时间和人力。
陶?d之前就听锦榕提过此事,她说这个戏班的人已经进宫七八天了,比陶?d来宁寿宫的时间还要更早一些,每天除了排练跳舞唱戏就是准备各种设备及道具,忙得不可开交。只不过陶?d自打被送来宁寿宫之后就一直在佛堂和丫鬟房之间保持“两点一线”,从未来过后殿。所以,她这会儿也有些不明白那位太子殿下为何会带她来这里。
太子旁若无人地领着她径直走到戏台边不远停步,也没开口说什么,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陶?d正觉得奇怪,就见前方戏台上忽然有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快速从她眼前飘过。她当场一愣,直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因为那个人应该不太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但紧跟着,她又发现其他那些穿着戏服在戏台上走来走去的身影看上去好像也都有几分眼熟,于是她立刻小跑上前,贴在戏台边,瞪着台上那个清丽窈窕的身影瞪了好久,方才冲对方试探出声:“茱萸?!”
闻声,那个身影也迅速回头,循着她的方向看来,一张俏丽可人的脸蛋看起来格外面熟——
果然是茱萸。
而茱萸那厢看到陶?d时也同样先是一愣,跟着便立刻反应回神,一脸欣喜地朝她跑了过来,并当着她的面直接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茱萸这会儿的面部神情明显有些激动,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陶?d。只见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陶?d好几遍,然后伸出手,似是想要拥抱陶?d,但手伸到一半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中途缩了回去,问话的态度也变得有些拘谨:
“你……是双水?”
陶?d用力点头,而后主动扑上前去紧紧抱住她:“茱萸美人,我好想你啊……”
听到这声称呼,茱萸那厢方才大着胆子回抱了陶?d一下,接着又赶紧将她拉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眼中也盈满关切之意,然而一张口,又立马恢复了她的毒舌本性:
“……你居然还没死呀?”
虽然明知道对方说这话其实是关心自己的意思,但鉴于这家伙的毒舌杀伤力和死党乔翘有的一拼,所以陶?d还是没能忍住想要当场呕血的冲动:“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茱萸没有接话,只自顾自地察看着陶?d的两侧手脚是否齐全,全身上下又是否有什么明显伤处,末了,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扳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松了手,朝她点点头:
“嗯,好像的确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的样子,头还是头,手脚也都健全,就连脸蛋看起来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
她这话一出口,陶?d的小脸立时一垮,连带额角也跟着滑下了数道黑线——
她怎么感觉对方似乎是把她在宫里的生活想象得十分凄惨呀!难道她看起来就长着一副天生受虐的模样吗?
“是是是,我目前在这里过得很好——牙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而且毫发无损……”
“呵——”听出她这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揶揄,站在两人身后不远的那位太子殿下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尚善也低着头抖了抖肩膀。
听到这声轻笑,茱萸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陶?d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当下抬头望去,许是觉得对方气势逼人,一愣,又赶紧垂下眼睑,凑到陶?d耳边悄声询问道:“双水,他是谁啊?”
陶?d被她问得愣了愣,而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向站在后方的太子——
或许是因为他今日穿着她最喜欢的那身玉白色浅底常服,加上此刻脸上又带着暖笑,看起来倒是和平常那种华贵倨傲的气场不太一样,反而有一种“翩翩白衣佳公子”的味道。
见此情景,陶?d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而后回过头去冲茱萸答话:
“……他就是当今太子爷!”
“什么,太子爷?!”
此语一出,茱萸当场震惊,连带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n个分贝。而因为她的这声尖叫,几乎戏台上下所有人都在一瞬间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动作,集体朝茱萸这边看了过来,紧接着,有个同样穿着玉白色衣袍的身影从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穿了出来,并朝陶?d这边快步走来。
陶?d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许久不见的白子涵。
而后者看到陶?d时也是同样滞在原地,许是没想到她今次也会一起出现,但紧跟着,他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朝她了然一笑,陶?d怔了怔,也回给他一个浅笑。
一旁的太子自然注意到了陶?d和白子涵之间的这一“眉目传情”,眉尖微微一挑,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意思,只径自发话道:
“你此番回京,路上还顺利吗?”
不知为何,陶?d总觉得太子的这句问话似乎有些奇怪,包括他此刻的语气,也莫名透出些许意味深长。
而见他发话,白子涵那厢立刻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朝他躬身行礼:“托太子爷的福,中途并没有什么祸事发生……”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补一句,“不过,在下倒是有另一件要事相告,能否请太子爷借一步说话……”
太子闻言怔了一会儿,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当众提出这个要求,不过他并没有要拒绝对方的意思,反而还朝对方微微颌首表示同意。
两人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一前一后进厢房说事去了,完全不顾周遭其他人打量他们的眼光有多么暧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