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琵琶与鹦鹉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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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2

言溯转过身来,见甄爱脸色好了很多,脸还有些红,刚要问什么,她却立刻抽回手,低声道:“不好意思,把你的手弄脏了。”

言溯这才发觉她的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而自己手上也沾染了血渍。

他望一眼草地,便牵她过去,拉她蹲到洒水器旁洗手。

他很快洗干净了,可她手上的血结成了块。

毕竟是人血,她不免心急,又搓又抠,一双手血红血红。言溯拧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帮她擦拭起来。

甄爱又要挣脱,却再次拗不过他的气力。

“别动!”他低沉地命令。

说这话时,头却不抬,只一丝不苟擦拭她的手心手背,指缝指甲。

甄爱不动了,木木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他那么认真,动作那么轻柔细致,像是对待他最心爱的书籍。

手帕柔顺的材质,掺杂着凉丝丝的流水,还有他掌心不愠不火的温度,一股脑儿汇集在甄爱的手心,有点儿痒。清凉的感觉缓缓蔓延到心尖,更加痒了。

从小到大,没人给她洗过手,包括妈妈。那时,妈妈抱手立在洗手台边,看着小小的甄爱踮脚站在板凳上,在水龙头下搓小手。

她恍惚:“以前我洗手时,我妈妈就在旁边说,洗手要洗21秒。”

言溯头也不抬:“你的手太脏了,要洗十几个21秒。”

甄爱默默不语,又陷入沉思。

她有次在学校看见泰勒给江心洗手,他从背后环着她,浅铜色的手在透明的水流下亲昵地搓着江心白嫩的小手。两人咯咯地笑。

水珠闪着太阳的光,很美好。

那时她莫名其妙地想,泰勒经常打篮球,他的手掌一定有很多茧,粗糙却很有质感,那才是生机勃勃的男生。

而现在,青青草坪上,细细水流下,和甄爱交叠在一起的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而硬朗。

甄爱愣愣看着他把她捧在掌心,他细细拭去她指缝的斑驳血迹,他和她十指交叠……

她的脸渐渐发烫了。

可正如他这个人,这样的动作他依旧做得干净,没有任何狎昵的意味,只是纯粹的照拂与关爱。

她狂跳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似乎,他总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甄爱定下心,问:“你是怎么给这个投炸弹的不明人物画像的?”

“有一部分是站在前辈的基础上。”他真诚而又恳切,丝毫没有独揽功劳或是邀功的样子,

“诸如精神病人,虐待狂,ptsd创伤后综合症,连续纵火犯,投弹手,都有前辈们根据经验画出来的犯罪画像。”

“是吗?”甄爱好奇,“这么说警察系统里,对不同类型的犯罪者,比如连环杀手,都有大致的画像了?”

“嗯,联邦调查局上世纪80年代提出了一种分类方法,有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和无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

甄爱推测:“精神病人就属于无组织能力的?”

言溯正细心用拇指肚揉去她手背上一块凝血:“除了精神病人,还有严重的ptsd创伤后综合症杀人犯。这两者都属于无组织能力。

由于他们的理智和社会功能相对迟钝,犯案现场比较好判断――

一时冲动,不刻意选择被害人,不自带犯罪工具,作案后不清理现场。”

“那有组织能力呢?比如纵火犯,火灾不是最难搜集证据吗?”

他毫不费力:“在美国,94%的纵火犯是男性,75%是白人,年纪不大,在17-27岁之间。童年尿床,与异□□往困难,自尊心低下。且手法会升级,纵火犯最终都会演变成连环杀人犯。”

甄爱默然。

正如言溯所说,这一项项数据背后,是无数警察和画像师一点一点积累的成果,这才在长年累月中一笔一画勾勒出罪犯的轮廓。

这么一想,这就是一代一代正义力量的汇集和凝聚啊!

坚守正义的人,从来都不是孤独地行走!

甄爱心中涌过一丝温暖的力量,回到原题:“那,投放炸弹的人呢?”

言溯正低头,就着水轻轻擦拭甄爱细细的指甲缝。她指尖痒痒的,微微一缩,却再次被他捉住。

半晌他才道:“投弹手一般分为三个原因驱使,恐怖袭击,政治目的,个人恩怨。”

“恐怖袭击会选择地铁或时代广场那样人群聚集的地方。至于政治目的,还不如去政府机构和军事大楼。”

“聪明。”言溯弯弯唇角,“我真喜欢自主思考的人,虽然只是偶尔灵光一闪。”

甄爱:“……”

“关于投弹手,也有数据?”

“嗯,联邦调查局对投弹手的画像是――98%是男性,不合群,有蓄意破坏的历史。50%的投弹手会把自己炸伤,还有一部分会在放置炸弹时把自己炸死。”

甄爱一头黑线:“真是吃力不讨好,愚蠢的人类!”

言溯听了这话,竟微微笑了,复而才道:“相反,做炸弹的人通常比较聪明。当然,那些随意混合石墨硫磺把自己炸死的除外。”

玩笑开完,他才继续:“以个人恩怨为驱使的投弹手,他的目的是泄愤和谋杀,炸弹是他的工具。因此他会准确地选择目标。所以,爆炸的地点和人群,就显示了他的恩怨和身份。”

言溯望了一眼小范围爆炸后混乱的校园,“他长期生活在这个环境,却总是被这里的人忽视。爆炸,是他情绪的爆发,也是他吸引注意力的方式。那一刻,

他在对这个校园里的人说:你们看啊,我在这里,声势浩大地登场!”

甄爱的心微微一震,那人心理是有多扭曲,才非要以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存在?

“所以,你才认为投弹手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或教职工。那……他这个炸弹是随机选人的?”

“不。这些忽视他的人里,总有那么一个或几个,格外触动他的神经。”言溯握着她湿漉漉的小手,觉得那手软若无骨,绵绵的滑丝丝的,比他家的鹦鹉好摸,也比莫扎特和elvis好摸。

他定了定心绪,简短道,“这是他第一次投入使用的炸弹,他需要试验,需要转移警方注意。”

甄爱蹙眉,想清楚了:

“他不仅是情绪爆发,更是精心布置的谋杀。

无差别的杀人,当然比锁定仇人的杀人更安全保险,更远离警方视线。一批批的爆炸案下去,无数的受害者里,总有一批他真正想杀的人。可到了那个时候,警方又怎么会知道,他真正的目标究竟是谁?找不到真正的目标,就难以找到真正的凶手。”

言溯似有似无地弯弯唇角,她真是聪明得可爱。

她兀自说完,倏尔一笑:“还好有你,你一定能阻止他的,对吧?”

言溯被她这样信任和奉承,脸色微僵。一回想,他又在不知不觉中和她讲了很多话,而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还全都明了,甚至能跟上他的节奏和他交流,真是特别。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默默地决定把她的手再洗一遍。

甄爱完全参与到推理中,也不觉自己的手早洗干净了:“那他做事有条理,完美主义,是从炸弹的构造上看出来的?”

“嗯,那个炸弹对普通的炸弹手来说,已经非常精细了。他竟还用水银平衡器,呵,他很有想象力和创造力,把自己的作品当成了艺术。”

甄爱冷汗,能把杀人武器当做艺术来研究的人,果然变态又恐怖。这样的人真不能久留:“那你怎么知道嫌疑人在你的照片里?”

“炸弹是一种非常具有杀伤力和破坏力的武器,是智慧和超自然力量的结合,制作过程越危险,爆炸瞬间带给制作者的认同和享受就越发的非比寻常。几百上千个小时与危险共舞,他会放弃最终派上用场的一瞬间?”

甄爱彻悟地点头:“所以他会在现场等着看爆炸!”

这话让言溯一愣,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他摸出手机,也不管手是湿的,给布莱克打电话:“嫌疑人范围缩小了,他一直在那条街的某个文化展位上。这样才能时刻观察台阶上的炸弹,却又不被任何人怀疑。”

飞速说完他挂了电话,凑过去拥抱甄爱,赞叹:“聪明的女孩!”

甄爱突然被他抱住,他宽阔又硬朗的怀抱里满是男人的味道,让她差点心乱,好在只是短短的一瞬。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开心能帮到他。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言溯松开她,“或许是那些想满足英雄主义扮演拯救者角色的医生或警察,但考虑到1.他们没有足够的独立时间,2.炸药剂量太大,所以就排除了。”

“如果是警察,不如直接枪击;如果是医生,不如直接投放病毒……”甄爱说到此处,心里一震,赶紧闭嘴。

言溯却没在意,关了水管,拧干手帕,悉心把她的手擦干。

两人这才起身去看监控录像。

刚好警察局的炸弹专家带着炸弹碎片准备离开,言溯眯着眼看,陡然喊停:“等一下!”

他拿起专家手中的一块碎片:“中间这条刻痕怎么回事?”

专家:“不是爆炸留下的,应该是制作者留的印记。通常来说,制作炸弹的人把它当做艺术品,就会在炸弹内部留下专属符号。都很简略,看不出任何信息。”

言溯不置可否地挑眉,问:“碎片拼出来是什么符号?”

“应该是一个三角形,顶端有条直线。”

言溯想了想,迈开长腿继续走路,一边示意甄爱跟着他,一边掏出手机拨号:“布莱克警官,投弹手今天很可能穿白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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