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双在电脑前走神了很多次,复制一段文档都会错行,更别论统计数据了。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懊恼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
昨天酒劲上得慢,刚开始跟张跃闹翻的时候还很清醒,后来就迷糊了……她隐隐约约记得,跟张跃说完她要结婚后,好像一时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很恐怖的事……似乎,还跟林逍南有关?
下班了,同事们都纷纷离开,因为整整一天精神不集中,她的工作落了很多进度,所以一直在补,正当此时,手机响了。
这号不是何宴知的么?
“何先生?”
“你好,余小姐,还没下班吗?”
余小双一愣,“嗯,还有事情没做完,有事吗?”
何宴知看了看表,眼眉轻挑,“唔,那糟糕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有不好的预感,“……去哪儿?”
何宴知笑眯眯,“选婚纱。”
余小双匆匆下楼,一出门便看见了等候多时的何宴知,他站在车前,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脑子里有根血管突突突直蹦。
打死她她都不信,她昨天居然跟林逍南求婚了!
“可以出发了?”何宴知把车门一开,“请,婚纱店已经预约好了。”
余小双急了,“我下来是想问你,我昨天……”
何宴知指了指手表,“上车再问吧,真的快迟到了,预约金好贵呢。”
一谈到钱,余小双几乎毫不犹豫地妥协了,钻进车时动作非常迅速。直到车开上了路,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赤.裸裸地卖了一回蠢!t皿t
何宴知看着她苦兮兮的脸,笑道:“紧张吗?”
“他有没有跟你说,昨天晚上我们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突然跟他求婚,不合逻辑啊!”
他的脸僵了下,他怎么会知道这么私密的事?而且“昨天晚上”这词,太微妙了。“林司长说,如果你有疑问,看看自己的手机就明白了。”
余小双把手机拿出来,然后眼一瞪。她和林逍南的通话记录时长居然有半个小时!她都说了什么?再看看手机短信……看完后,余小双的脑袋嗡地一响,所有神经都断了。
何宴知瞅她一眼,“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对吧?”
“……”
站在一排婚纱前时,余小双才觉得,她心底对美好姻缘向往,似乎又逐渐觉醒了。
少女怀春的时节,宛如蓬发的嫩芽,生机勃勃,羞怯难当,又似暮春三月的原野,草长莺飞,花香鸟语。若能遇得一心人,那便是天长地久的情怀,和永不枯萎的盛景,否则,便什么都萎了。余小双是后者,因为她心底那片土地,早被张跃践踏得一丝不剩了……
被他明里暗里骚扰了那么多年,她对爱情早就只剩恐惧和警惕,她无人可述,几乎成疾,在她以为她再也寻不到能陪她走过一生的良人时,林逍南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说“我们试一试吧”。
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成为她的良人,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反正是一生,跟谁过都好,只要有人陪她过,而她又不那么排斥这个人。现在什么都符合了,她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吧。
何宴知远远地喊了余小双:“夫人,来试婚纱了!”
余小双怔了下,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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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好些天,余小双无时无刻都会收到何宴知的短信,都是询问诸如“婚庆公司你希望委托哪一家”“头纱的样式定哪一个”“倾向于用什么花做捧花”等等,在家如此,上班时也如此,同事们看她繁忙至此,纷纷八卦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晚上,张希来做完了作业在看电视,余小双帮他煮夜宵,等汤沸腾的期间,她思考了下何宴知一个小时前跟她提的问题:你跟家里人说了要结婚的事吗?
好吧,没有。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突然要结婚,是不是有点骇人听闻?她都能想象的到,爸爸妈妈和余小飞怒目而斥的表情。
“小姨。”
“啊?”
张希来很无语地指了指锅,“沸了。”
余小双连忙把锅盖打开,结果烫了手,在厨房里咿咿啊啊上串下跳。
“你最近总这样。”张希来转过头,拿着遥控调着台,“前天你教我做的十道题,全错了,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你。”
她反省了下,她最近确实不太正常。盛了一碗骨汤过去给张希来,她在他旁边坐下,郑重其事道:“你觉得,林叔叔人怎么样?”
张希来捧着碗,眨了眨眼,“你看上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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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有些伤感,“小姨,你要嫁人了吗?”
她顿了一顿,然后点头,“嗯。”
“林叔叔的话,可以嫁。”张希来朝余小双靠近了些,“那我要去跟爸爸住?”
她摸摸他的头,“不会的,你小飞妈咪马上就要接你走了,所以……就算小姨不嫁人,你也要跟小姨分开了。”说起来,这小子都跟她住了一年了,突然这么分开,终是不舍。
“小姨,如果嫁人后你能开心一点,就嫁吧。”
余小双无奈,她平时有那么伤春悲秋的么……
手机突然响了,余小双一看,心跳得快了许多。算起来,林逍南已经好些天没联系她了。
她酝酿了半天的情绪,想表现得自如一点,接通后,还没待她开口,那头便先发制人了:“我方便上去吗?”
余小双惊了惊,迅疾地跑到阳台往下望,果然,某人倚在车旁,与她对视了一眼,吓得她连忙缩头。都九点半了,他来干什么?
她看了看张希来,问:“我下去可以吗?”
“不行,我口渴。”
余小双无语=△=,他都决定好了,还问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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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围着坐在毯子上,四下无声,只余安静的呼吸一起一伏,许久过后,张希来和余小双默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转向林逍南,而林逍南一直捧着数学课本,目不转睛。
十五分钟前,林逍南进门,张希来一见到他,便从书包里掏出了数学课本,说自己要期末考试了,还有很多题不会,如果林逍南不能证明他比数学老师还强,就不能娶余小双。
于是,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林逍南的睫羽在灯光下偶尔扑扇一下,余小双看着看着,登时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这睫毛都可以刮台风了。
张希来等得不耐了,正要咬笔头,就被林逍南抽走了手里的笔。
“坏习惯要改。”林逍南把课本一摊,开始跟张希来讲解应用题,还跟他分析出题的规律,划了很多可能的考点。
余小双皱眉,糟糕,以前她跟张希来讲题,张希来反应得都很慢,这小子笨,会不会被林逍南嫌弃啊?万一被嫌弃,幼小的心灵受了伤可怎么办?
让她颇为奇怪的是,他们的讲解只进行了十分钟,张希来就说懂了。
张希来还发自肺腑道:“林叔叔,你太厉害了,我小姨归你了。我小姨笨是笨,你不要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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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希来进屋睡觉后,林逍南一下子爬到沙发上躺下,道:“倒杯水,谢谢。”
余小双听命,把水杯递到他手里,“你声音怎么有点哑了?不舒服么?”
他头埋在沙发里,声音嗡嗡的,“今晚上有活动,最大的领导亲自指挥,练了一下午的歌,嗓子疼。”
余小双想象了下,他站在大堂上面无表情地跟着一群叔叔辈的人大合唱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一定很有意思。”
他睁开眼,瞥向她,“原来他不是你儿子?”
他的思维一向跳脱,她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张希来,于是瞪圆了眼,“不是啊!希来是我外甥。”
“可惜了。”若是儿子,小年夜带回家的话,罗秋雁应该会气疯。
“可惜什么?”
“没什么,”他想了想,不对劲,如果邵准不是她儿子的爸爸,那……“你跟邵准什么关系?”
“闺蜜呀。”
“……”
余小双见他不说话了,便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
“你喝醉那晚,我为了送你回家,用你手机给你外甥打了电话。”
一提到那晚,她就有些心虚,“……哦。”
林逍南思忖了半晌,坐起了身,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她跟前,“给。”
余小双把小盒接过来,打开一看,然后木讷地看着他。“戒指?”
“你说你想要。”林逍南的眼底的清亮渐散,且变得浑浊,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绪,或回忆,他的声音越发低哑迷离,“现在满意了吗……”
当时谭真真一直嚷着想买,他都没买。她说那是一种寄托,象征着相依相守,他却觉得这些浮华不实的东西,还不如男人的一句真心的承诺凑效。后来谭真真不知在哪儿买了一对情侣的戒指,分给了他一枚。但戒指质地很差,参杂了莫名的金属,他一戴就过敏,所以基本就没戴过,谭真真为此闹了很多矛盾,他觉得是小事,所以一直没有跟她解释。
直到现在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愿意买,愿意戴,表现得更好一些,不让她总为此难过,她会不会对他少些抱怨,也许,后面的结局便截然不同了。
余小双摸着戒指的纹理,笑了笑,“跟你前女友的那只,一模一样。”
林逍南沉默。
她至今还记得的,因为那时候她好羡慕,还暗地里期待,如果她也能好好爱一场,也有个男朋友跟她一起戴情侣戒指,男友也会为了见而不远万里,该多好。
她想要的不是戒指,而是一份真挚。
余小双想起来了,想要戒指的话,是喝醉的时候对他说的,貌似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呢……
她轻巧地戴上,秀给他看,低低呢喃,“如果我是你前女友,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当初放弃你。”
林逍南也笑,“也是,只有你这样的傻女孩,才会后悔。”他朝张希来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爸爸这样对你,你还能对他这样好,你不是傻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