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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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诱人==

傍晚散值,陆宴如约回了澄苑。

杨宗正牵着马朝马厩走,陆宴突然回头道:“今儿回国公府。”

杨宗很意外,走上前,低声道:“世子爷今夜不留下吗?”

陆宴瞥了一眼书房里影影绰绰的身影,低声道:“不了。”

昏黄的光洒在屋内的每一处角落,沈甄坐在四方椅上,手握着一支象牙毛笔,颔首低眉地在写着什么。

只听“吱呀”一声,陆宴出现在了门口。

沈甄抬头,立马起身唤了一声:“大人。”

陆宴径直走到她身边。

沈甄连忙道:“我写完给长姐的信,想着自己许久没练字了,便多坐了一会儿。”她顿了顿,又道:“倒是多废了大人两张纸。”

陆宴低头看她的字,不得不说,着实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人不大,写的字却格外大气潇洒。横画如现鱼鳞平而实不平;竖画如勒马缰放松又紧勒,有自成一派的气势。(1)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字帖,道:“这‘墨’字,你再写一次我看看。”

沈甄点头,沾了沾墨,缓缓下笔。

这一看,陆宴发现她藏锋的起笔与收笔十分巧妙,欲左行而先行右,运至左尽头亦向右回笔,整个字行云流水,着实不错。(1)

抛开她是自己的外室不说,陆宴也是惜才之人,他思忖半响,道:“明日我叫人多给你送些纸来,这样好的笔墨,别荒废了。”

闻言,沈甄那双剪水瞳里多了一丝光亮,低声道:“大人过赞了。”

陆宴道:“信可是写好了?”

沈甄点了点头,忙把信件摊开放到他手上,大有一副让他审阅的意思,“大人,我只给长姐报了平安,并未说明我在何处。”

他上下扫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随即将信收了起来。

陆宴看了一眼窗外,正想该走了,沈甄却主动抱住他的腰身,那细细白白的手臂,带着一股让人心猿意马的清香,“大人,我今日做了一碗莲子羊汤,您想喝吗?”天知道,这一碗汤,她足足折腾了一日。

沈甄的声音柔柔的,淡淡的,说起话来,就像是女子用娇嫩的指尖,去碰了一下男人的脸颊。

格外勾人。

陆宴心里猛然一紧,下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

也不知怎的,白日里同僚的话忽地一下灌进了他的耳朵――这风月之事,最是难收场。

陆大人您以为呢?

这一刻,他以为,他比文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文塬将妻妾混为一谈,实属荒唐,他不是文塬,她亦不会成为那自缢的外室。

屋内的烛很暗,冬日的风很凉。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胜过一旁粘稠未干的徽墨。

陆宴转身捏了捏沈甄的下颔,似笑非笑地问她,“这算报答?”

沈甄目光澄澈,似水洗过的葡萄一般。

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碗汤罢了,如何能算报答?”

陆宴睥睨着她这份暗藏的娇憨,手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的腰上。

并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继而缓缓向下,轻拍了她一下,“去端来吧。”

沈甄被他这看似随意的动作,瞬间弄红了脸,咬着下唇道:“那大人等等,我去热一下。”

“好。”陆宴道。

半响过去,沈甄端着一碗羊汤走了过来,放到了桌案之上。

她用勺轻轻舀了舀,冲陆宴道:“大人尝尝?”

陆宴接过,尝了一口。

入嘴之时香味是有,但不美的是带了一股膻腥味。

陆宴本想阖上盖子,但看着她熠熠发光双眸,终究是忍着种种不适,多喝了两口。

须臾过后。

他撂下瓷勺,杯盏发出了清脆了声响。

沈甄知道他晚间向来少食,刚起身准备收拾下,便发觉自己的腰被人一把扣住。

此刻的她,就像是荒野中被虎豹盯上的麋鹿一般。

依旧是在书房,依旧是这样的姿势,沈甄小腿颤颤,根本不敢回头看他的眼睛。

她这样紧张,他如何能察觉不出?

陆宴从背后环着她的身子,故意咬着她的耳朵,命令道:“转过头来。”

在男女之事上,沈甄向来是依着他的。一来是她无甚反抗的余地,二来是她发现,她越怕什么他越来什么。

沈甄定了定神,照他说的做。

四目交汇时,只见平日里那双冷清肃然的双眸,忽然多了一抹的游刃有余的笑意。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嘲弄,是沈甄在黑夜里从没见过的,他的样子。

“在这儿,还是回去。”他哑声问她。

一听这话,沈甄如蒙大赦,两只小白手立马攀上他的衣襟,急急道:“回去。”

瞧瞧,人都是如此的,有了更坏的选择,那对另一个,便会更容易满足些。

杨宗在外面侯了半响,迟迟不见世子爷出来,正不知该如何办,就见陆宴拦腰抱着个人走进了澜月阁。

杨宗在风雨里抖了抖缰绳,拍了拍马颈,低声道:“看来,今晚你还是得回马厩。”

******

年关将至,下了一场入冬以来最大的雪。

这天恰好是二房肖氏的生辰。

众人正围在一处说话,一个小丫鬟走到肖氏身边道:“二奶奶,席面已备好了。”

菜已三献,镇国公和两位弟弟挪至一旁喝酒,为了热闹,几个小辈便开始喊着玩飞花令。

除了大房只有陆宴一根独苗苗,其他两房均是生了一儿一女,分别是,二房的陆烨、陆妗;三房的陆庭、陆蘅。

眼下让老太太爱不释手的曾孙,就是由陆烨的媳妇沈曼生的,追溯其根源,沈曼也是沈家女,不过是旁支罢了。

只为助兴,这飞花令自然不会玩多难的。

这时,陆蘅指着外头的雪道:“不若应个景,选个‘雪’字如何?”

众人都没意见。

飞花令不难,说白了就是轮着接古诗,今儿的规矩,就是要接带“雪”字的诗。然,第一个人用“雪”字说了开头,那第二个接诗的时候,“雪”就要放在第二位了,以此类推。

轮到谁接不上,便要自罚一杯。

陆妗先开了口,“雪满前庭月色闲。”

随后陆庭道:“春雪空髁蓖庑薄!

二句过后,刚好到陆蘅这。这雪在前,雪在后的诗都不少,独独第三位却难了些......

陆蘅思忖良久,小声接:“迎春雪艳飘零极。”说罢,她自己的眼光都跟着动了一下。

陆庭自是不会揭穿自己嫡亲的妹妹,陆妗也不会,但陆宴就不同了,他朝陆蘅扫了一眼,直言道:“你这韵律不对吧。”

被人当场揭穿,陆蘅的脸不由一红。

哪知道这才第一轮就吃了个瘪,她本想撒个娇说头回不算,陆宴就伸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目光一对,她有些绝望。

三哥哥这是提前堵上了她的嘴!

她想了想,举杯干了。

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换了位置,轮了几圈之后,带“雪”的诗词越来越少,回回吃瘪的却仍是陆蘅,害得她揪着自己的头发道:“早知道说冬好了,说什么雪呀?”

她偷瞄了一眼盯着她酒杯的陆宴,哀嚎道:“就三哥哥这性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三嫂嫂啊。”

温氏听了这话,忙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温氏的话,听着好像是在教育陆蘅,但那语气、那神情,分明是在说――陆宴找不着媳妇,全家都知道,用的着你说吗?

老太太在一旁道:“蘅丫头回回都是如此,玩不过,从不想着平时该多用用功,就知道怨你三哥哥不通情达理。”

话音一落,席面上几个人都没崩住,皆笑出了声。

陆宴摸了下鼻尖,无奈道:“合着祖母也认为我这是不通情达理?”

陆老太太递了他一个“是也”的表情。

就在这时,陆老太太手上抱着的韫哥儿,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众人的目光也被这小家伙吸引去了。

陆宴也算是得救了。

因着家里的几个儿郎明儿还得上值,这席散的也早了些。

靖安长公主回到崇雅苑后,连连叹气,明艳的双眸上,竟染上了一缕愁。

镇国公陆钧将手搭在她的肩膀道:“怎么又叹气?”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今儿席面上的话你没听见吗?现在连蘅姐儿都知道拿婚事敲打他了。”孟家女一走,阖府上下无一不知,陆宴的亲事,又泡汤了。

陆钧在身后替长公主一一卸下珠钗,然后道:“成家是大事,也急不得,而且到了明年,我估摸圣人有心思将他外调,眼下若是成了亲,没准还得将新妇冷落上许久。”

一听这话,长公主的音调瞬间就拔高了,“再过一年?再过一年他都二十有四了!不行,明日我便进宫去找圣人说说。”一个不满就进宫,这也就是靖安长公主。

“靖安你可别胡闹了,他在京兆府任少尹,已是事务繁多,你就......”

陆钧话还没说完,就被靖安长公主打断,“事多都多到平康坊去了?你可知道宴哥儿前些日子都宿在哪?你又知道那孟家女因何走的?都说知子莫若父,不然国公爷跟我说说,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陆钧一看她要发作,连忙捂住长公主的嘴,直接给她抱上榻。

“靖安,睡了。”

******

谁知道镇国公还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翌日逢七,刚好群臣上朝的日子,宦官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下朝,陆宴就被圣人点名留下了。

书房里,成元帝递给了陆宴一封密函,低声道:“朕命你以荆州富商之子的身份,去一趟扬州。”

扬州。

陆宴听后,心脏猛跳了一下,忍不住眉头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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