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池怀音拿着水壶走到开水房的时候, 正好遇到池母带了饭盒到医院。

不锈钢的饭盒,用一个朴实的布包装起来, 看上去颇有池母的风格。

她从医院的电梯出来,一眼看到池怀音和她手中的开水壶。

她接过水壶, 将饭盒递给池怀音:“我去打吧, 那个水龙头有点问题, 会把水漏得到处都是, 别烫着了。”

水龙头会漏水, 何尝不会烫到池母, 可是作为母亲, 她习惯了一切危险的事都由她来做, 以防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站在池母身后, 看到她熟练地将整个水壶的壶嘴都套在水龙头上, 然后开始放开水。

她一边等开水接满,一边和池怀音说话。

“最近都没怎么回家了, 很忙吗?”

池怀音挠了挠头:“美帝轰炸了中国驻南大使馆, 现在国内很多企业对美帝的企业都很抵触, 公司把握这次机会,从美帝手里抢了不少订单, 确实比较忙。”

听着开水在水壶里的声音, 池母不用看壶嘴,就能准确判断出水位,及时关上了水龙头。

“工作上的事,我都听不懂, 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

“嗯?”

“要注意身体。”

明明是很平常的五个字,却惹得池怀音红了眼眶。

“我知道。”

……

拎着水壶和饭盒,母女二人往病房走去。

池怀音看了一眼池母,离婚后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很多。更或者是一辈子都很忽略池母的池父突然对她上了心,她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那么漂亮,一点都不像五十几岁的人。

池怀音试探性地说:“看您肯来医院照顾爸爸,那是不是……”

“别试探了,我和他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

还是一贯的果决和利落,根本不给池怀音为池父说情的机会。

池怀音笑:“妈,你真的越来越强势了,都不让我说话了。”

池母白了池怀音一眼:“你一开口就是帮他说话,你说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爸爸那里没帮您说话。”

“哼。”

……

在医院待了一下午,季时禹和池怀音要走了。

临走前,季时禹看了池父一眼,故意扬声说:“妈,您回家吗?我们正好送您回去。”

池父见季时禹这么拆台,眼睛瞪得简直要裂开了一样。他脚肿得和猪蹄似的,也恨不得要跳起来拿拖鞋打季时禹。

季时禹赶紧往池怀音身后躲了一步。

最后是池母阻止了两人孩子气的举动。

她按住了池父的手。

“我不走。”

池父看了池母一眼,什么脾气都没了,立刻心满意足地躺回了床上。

池父住高干病房,一个人住,整个病房环境很好,窗帘是浅蓝色的,窗台还有一盆花,是池母抱来的。

孩子一走,池母就开始收拾和刷洗,把病房收得和家里一样温馨。

他回过头,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有些眼热。

这一生,她总是安静地照顾着他,好像从来没有听她喊过累。

“我脚伤了,不能参加跳舞比赛了。”

宽敞而安静的病房里,池父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落在池母耳朵里,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没关系。”

池父想了想,说道:“我听女婿说,他们准备要孩子了,你多久搬回家里来?你不回来,我一个人照顾不来他们的孩子。”

池母没有回过头,淡淡说:“送我那去,我一个人照顾得过来。”

“……”池父顿了顿声:“我的重点,是要你搬回来。”

“为什么?”

池父听池母问得这么冷冰冰的,有些委屈地说:“都过了一辈子了,还真的到老了掰了?你知道我的脾气,你逼我我才去离婚的,我心里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池母放下抹布,寻了椅子,坐在窗前,也没有看池父,许久,她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也没想好,要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一辈子过得很累。”

“哪里累?我这辈子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池父说起这些,也有些激动:“当初结婚,确实不是我的主意,你也知道的,但是你还是嫁进来了。之后我一直很努力当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你天天找我吵架,我从来没有说过要离婚。”

谈起这一生,池父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后说道:“都是你在说离婚。”

她必须承认,这辈子太容易被他激怒。

他大部分时间都不还嘴,听她发脾气、骂他,始终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每每只有说要离婚,才能看到他眉头动一动。

她发现这个秘密以后,经常会拿离婚说事。最初她也害怕说多了成真了,可是说了很多次他都不接招以后,她就肆无忌惮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他那么不喜欢她,却不离婚呢?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他的社会地位不允许他离婚。

他是一个学者、教授,如果有作风问题,在那个年代也是很致命的。

这辈子说了多少次离婚呢?其实池母自己也不记得了。

但是第一次,她却记得很清楚。

那年冬天,他被派去北方开发金属矿。临走的那天,两个人大吵一架,她没有去送他,他也没有给她留话。

他是去矿区工作,坏境非常恶劣。那地方听说连个拍电报的地方都没有。

一连三个月,没有任何联系。

他也没有给她写信,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

很多学生来家里,问池老师什么时候回来,她每天都说不一样的时间,因为她根本不清楚。

终于累了,她决定结束这段不幸福的婚姻。

登上去北方火车的那天,是一个三九寒天,天气实在太冷,寒风凛冽,跟刀片刮脸似的,她觉得面上有些疼,眼睛睁得干干的,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中途转车,最难受的还是拉着行李箱的那只手,没有戴手套,好像已经有些失去知觉了。

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地挤进了进站的长队伍。临近春节,大家都带着大包小包坐火车,中国人真多,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有这样的感慨。

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情形她也完全不知情,火车进站,她不想挤,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等她上火车后才知道明白大家到底在抢什么。行李架的位置非常有限,她一进车厢就看见有人在为行李架的位置吵架,嘈嘈杂杂,她缩着身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下车的时候,她被北方冰天雪地的世界惊到了。

好冷,空气吸到鼻子里,鼻尖都会结冰。

可是又好美,白茫茫的一片,像童话的世界一样。

南省从来不下雪,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艰难地找到他工作的矿区,简陋的住所,破得不能再破,据说还是需要保密的。

她看到那环境,就觉得有些搞笑,谁想来这里?

她自曝家门,一个老工程师把她带到他宿舍门口,她有些走神,只是安静地观察着环境,灰黑色的地板看上去脏脏旧旧,整个宿舍走廊隔五六米才有一盏灯,非常昏暗,宿舍的门是几十年前常用的那种黄色木门,脱了漆,看上去十分残旧。

“我记得小池今天休息的,难道是出去了?”老工程师敲门没人应,正疑惑着,残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她下意识抬头,他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就出现在她眼前。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浅浅的睡痕,一双略带迷蒙的眼睛里尽是红色的血丝。他大约是随便搭了一件军大衣挡寒,非常入乡随俗的样子,与过去在学校的“学者”形象很不符合。

不到十平方米的宿舍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眼前只有三样东西,一张宽大摆满了东西的桌子,一个非常古旧掉漆的柜子,一张掀了被窝,略显凌乱的床。

他随手将她的行李包放在了墙角,双手环着胸,很是冷静,“刚下的火车?”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皱了皱眉,说:“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先去洗洗。里面有热水。”说着他指了指房间的内侧,一扇推拉门后面,有一个狭窄的厕所。虽然很是破旧,但对于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火车的她来说,也算是福音了。

她确实想去洗澡,可是他在这,她哪里敢动?转念一想,还没离婚,他就是他的丈夫,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厕所。这宿舍虽简陋,倒也暖和。热水淋下来,她只觉全身的细胞,都惬意地放松了。

洗完澡热气蒸腾,她头发还湿着,晕晕乎乎地出了厕所,一拉开推拉门,就看见了一声不吭靠在门口的他。

此刻有些迟钝的她,歪着脑袋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抿了抿嘴唇,问她:“怎么说都不说,就来了?”

她的手揪着毛巾,半晌才为自己解释:“我不是来烦你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很郑重地说:“我来是想给你自由的。”

“自由?”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想,我给你自由……我们离婚吧。”

她话说完,就一直屏住呼吸看着他。

心跳得那么快,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许久,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突然答非所问地说:“那你呢,你不喜欢我吗?”

……

回想这一生,他似乎一直是这么狡猾。

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是多么自私的一个人啊。

那次本来要去离婚的,结果因为他的一句问话,就把她绕懵了。

不仅没有离婚,回到森城,还发现自己怀孕了。

他高兴得什么一样,好像很期待孩子的降生。

让她误会了,他也许也是有一点点喜欢她的。

于是,之后的几十年,她就没有离开过这个老男人。

她想,也许真的上辈子欠了他吧。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像个受了委屈的人,一脸控诉看着她。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了,难道这一生,是她对不起他吗?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到底在跟我闹什么?这一辈子,你就没有哪一天是好的。”

她的视线始终落在窗外,太多事都记不清了,只是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直如影随形。

“我一直想问你,如果当年,我没有跟去德国,是不是,就是不一样的结果?”

“什么结果?”

“我不去,你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放屁!”

一辈子没有说过脏话的池父,听到她这么说,情绪激动地说着他从来不会说的粗话。

这两个字终于让她回过头来。

“我知道你,你其实是喜欢那个女学生的。”

池父见她还去翻几十年的好账,也有些生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个女学生?”

“当年好多人都这么说。”

“学校里也调查了,你不信,你要我怎么说?”

“我知道你没有做什么,可是你心里……”

“我心里只把她当学生,我当初就说得一清二楚了。”

她咽了咽口水,许久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都一把年纪,半身入土了,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了。”

“我觉得很有意义。”池父突然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说怎么从德国回来以后,你就不正常?敢情你是这么想我的。你怎么就一天到晚疑心我心里有别的人?”

池母的眼眶有些红。年纪到了,很多话也说不出口。

他也许心里没有别人,可是心里也没有她。

这结果多让人沮丧。

“你怎么不说话了?”池父始终咄咄逼人:“这些话,我也憋了几十年了,今天一口气说完得了。”

“说什么呢?”

“说说为什么几十年都过了,最后不愿意过了。”

这一辈子,他们吵架,都是她咄咄逼人,这是第一次,两个人角色好像反过来了。

“在没有感情的婚姻里过了一辈子,累了。”

“怎么就没有感情了?”池父越说越气:“没有感情能过一辈子吗?”

“我说的不是亲情,是夫妻间的感情。”

“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不是夫妻间的感情?!”

……

********

离开医院,池怀音还有些心有余悸。

忍不住抱怨季时禹:“你今天是不是吃多了,干嘛去招惹我爸?欠叉棍打了?”

季时禹开着车,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不这么说,咱妈肯定不会留下。”

“留下又有什么意义?我妈感觉态度挺坚决的。”

季时禹回头过看了池怀音一眼,无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池怀音和池母进病房前。

池父突然感慨万千地对季时禹说:“我这辈子,比较失败,人到老年,妻子离婚。你别学我,要好好对我的女儿,过好这一生。”

季时禹问池父:“为什么您和妈吵了一生,到现在才闹着分开呢?如果没有感情,不是应该早就分开了吗?”

池父听到季时禹这么说,立刻皱了眉,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感情,能过一生吗?”说完,又觉得一把年纪了,谈这些有点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可能是性格不合适吧?”

“什么样的性格叫合适呢?世界上哪有完美契合的夫妻。”季时禹笑:“您有没有想过,妈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心结?”

“也许就是那一句,没有感情,能过这一生吗?您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吧。”

……

池怀音看季时禹的表情,立刻发现端倪:“你是不是又和我爸谋划了什么?你可别给我爸出什么馊主意了,你让他去跳舞,他脚都扭伤了。”

“长辈的事,我哪里管得了。”

池怀音有些不相信季时禹:“你确定你没有跟我爸再出馊主意吧?”

“长辈的事,我管不了,下辈的事,我得管啊。”红绿灯停车期间,季时禹踩着刹车,等着红灯读秒。他看向池怀音的方向,眉毛微挑,笑得有些狡黠:“他们还不和好,我们有孩子了,谁带?”

“……你这么算计我爸,让他知道了,他能饶你吗?”

“过了今天,他疼我这个女婿都来不及,怎么会怪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岳父专场】

老岳父虽然最终抱得妻归,但是也得知了自家女婿无耻的算计。

每每看到女婿,都是鼻孔朝天。

知道女婿喜欢女儿,后来外孙出生,带把的。

他喜笑颜开,对自家不孝女婿说:“这是你的报应!你看!生个孩子都不如你愿。”

后来孩子各种高冷叛逆,从小就格外早熟,谁的话都不听,啥事都自己做主,让做外公的也没有什么存在感,非常遗憾。

不孝女婿火上浇油:爸,您瞧,也可能您的报应吧。

*******

估计正文只有几万字了。。

有点舍不得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重生之为妇不仁至高降临农家娘子美又娇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弥天记
相关阅读
穿书女配的八零福气档案金牌宠妃修仙大佬万人迷日常[快穿]满城都是我马甲来宝焚仙那个白月光替身她爆红了毒行大陆张公案2昏君指南
作者艾小图其他书
糊涂 过期 今天 攻妻不备 偏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