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屏息以待, 等箭声停了, 闻人离就轻声笑道,“本以为这两条路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现在看来, 似乎都是死路。”
毓秀默然不语,灵犀也不发一言, 只有陶菁艺人言笑晏晏,“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走一走怎么知道。”
闻人离摇头冷笑, 举着火把在前面开路。灵犀手软脚软,全身的力气都支撑在陶菁身上,毓秀走在最后, 看着灵犀虚弱无骨的模样, 心里竟多了几分异样。
陶菁每走两步就要回头一次,或对着毓秀笑一笑, 或对她眨眨眼睛。
一来二去, 他的脖子都要扭断了,挤眉弄眼的像个呆子。
毓秀越看他越想笑,就警告他不要频频回头。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火把的火苗乱跳,闻人离停住脚步, 众人严阵以待,虽然没有什么暗器飞出来,可过不多时, 几人都觉得呼吸不畅,头晕脑胀。
毓秀的反应最厉害,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陶菁忙把灵犀放在一边,反身扶住毓秀,一把抱起她往回走。
闻人离见陶菁擅自动作,心里十分恼怒,可现下又不是发作的时机,只能背起灵犀跟在他身后,“回去也未必找得到出路。”
陶菁不答话,只顾着走。
闻人离索性停下脚步不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
陶菁这才回头敷衍一句,“刚才的密道是死路,我们走过去的时候触动了毒气开关,再往里走几步,恐怕就走不出来了。”
闻人离见毓秀昏迷不醒的样子,只能相信陶菁的推断。
陶菁将毓秀抱回三叉路口,放她坐到地上,往她嘴里吹了几下,眼看着人慢慢醒过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下士不该说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请皇上恕罪。”
这家伙突然变的一本正经,毓秀反而不适应,“我们刚才中毒了?”
“幸亏出来的早,否则就真的中毒了。”
毓秀揉揉头,摇头轻笑,怪不得她刚才看到了奇怪的景象,原来是出现了幻觉。
陶菁见毓秀若有所思,当下也猜到了几分,就笑着问她一句,“皇上刚才看到了什么?”
毓秀脸一红,胡乱搪塞一句,“并没有看到什么。”
她越是推脱,陶菁越是好奇,“皇上是不是看到了我?”
“胡说八道。”
“既然是我胡说八道,皇上怎么一副羞怯的模样,难道是你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美梦,梦里的对象就是我?”
什么美梦,什么对象,越说越离谱了。
毓秀心里恼怒,想骂陶菁几句,又不知该骂什么好。
陶菁越发嬉皮笑脸,毓秀只好说了句,“我看到了东宫的桃花树,树下站着一个人,我和那个人对面而立,风一吹,桃花飘落满地,他就随风化了。”
陶菁闻言,笑容僵在脸上,表情变的有点滑稽,“皇上看到的那个人,是我?”
毓秀看他愁眉苦脸,莫名也有点郁闷,“是你。”
二人对面相望,借着火光,毓秀竟在陶菁脸上看到了纠结哀伤,“你苦着脸干什么?”
“就算是在皇上的幻觉里,我也不想同你分开。”
毓秀难得动容,才要说什么,一旁的闻人离就冷笑道,“生死关头,你们还要打情骂俏,有那个心思,还不如想想怎么找路出去。”
陶菁见灵犀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就笑着对她问了句,“公主可有什么想说的?”
灵犀被问的一愣,“你问我干什么?”
“公主当初决定进入帝陵,必然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我猜你也是拿到了帝陵的机关图。”
灵犀轻哼一声,垂眉冷笑,“我拿的图是假的。”
毓秀走到灵犀面前,笑着问她一句,“皇妹当初是从谁手里拿到的机关图,你又是怎么得知宝藏的秘密的?”
灵犀抬头看着毓秀,眼中隐怒含怨,话到嘴边,又被她硬咽了回去。
毓秀咬牙再问一句,“事到如今,皇妹还不说出真相吗?”
灵犀挑眉笑道,“一出皇陵,皇上就要追究我行刺君王,图谋不轨的罪名,既然我逃不过一死,又何必非要受你摆布。”
毓秀把火气都压到肚子里,面上还要强作笑颜,“如果你现在说出真相,朕答应出去之后会从轻追究你的过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三皇子殿下可从旁作证。”
灵犀哈哈大笑,“我们困在这里,出不出的去还是未知之数,皇姐也不必如此颐指气使。”
陶菁冷颜对灵犀斥道,“公主还是把实情都说出来吧,皇上仁慈,愿意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就太不知进退了。”
闻人离也从旁劝道,“灵儿行为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才会屡屡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你要是还想在西琳呼风唤雨,就不要冒犯皇上。”
灵犀被他们二人轮番教训,心中委屈憋闷,禁不住对闻人离嗤笑道,“真是天下最好笑的事,贼王也要喊捉贼了,三殿下要在皇姐面前装红脸,怎么不撕开你的面具让人看看你的真面目。”
毓秀看了闻人离一眼,闻人离也似笑非笑地回看毓秀,二人面上的表情都晦暗不明。
灵犀对毓秀笑道,“刺探皇陵的从头到尾都是三皇子殿下,他们一行来西琳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联姻,皇上可知道?”
“朕知道。”
一言既出,灵犀当场哑口无言,她本以为自己透露的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毓秀却丝毫不觉讶异,反而神色淡然。
陶菁心里好笑,又不敢笑出声。
闻人离也好整以暇地看着灵犀,“你要说的,皇上恐怕早就知道了,包括送聘礼的事。而她知道的,你有很多都不知道,譬如那一晚的行刺事件。”
毓秀生怕闻人离透露她的布置,忙开口打断他的话,“过去的事,殿下也不必再提,那日宴上,朕只当你一时冲动,醉后失态。”
闻人离见毓秀刻意岔开话题,就知情识趣地不再继续,可他脸上却还笑的诡异暧昧。
毓秀轻咳一声,对灵犀笑道,“皇妹入帝陵的前因后果,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你为了得到宝藏,也为了趁机铲除我这个眼中钉,才故意以被挟持作为筹码,把我引入帝陵。皇妹没想到的是,你之前拿到的机关图是假的,机关图上指引的路非但不是通向宝藏,却是直通鼠窟毒穴的死路。”
毓秀一句说完,就顿了一顿,特别去看灵犀脸上的表情,“其实我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他们不是你训练的暗卫,而是你借来的暗卫。他们开口向我要那样东西的时候,我就猜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了。”
话说到这,闻人离也似有顿悟,“欧阳苏的人?”
毓秀摇头笑道,“那几个的确是南瑜人,却不是白鸿的人,他们之所以会对灵犀百依百顺,大概是这傻丫头许诺给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了。”
闻人离笑了两声,语气嘲讽,“南瑜的军机布防图。”
毓秀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殿下怎么知道?”
“是我母亲告诉我父亲的,她说当年明哲弦之所以能夺位成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趁着自己下嫁做王妃时,秘密搜集了大量的南瑜军机,以此为筹码煽动了西琳的几位权臣,又要挟南瑜派兵相助。母亲当年失了人心,才被逼下皇位,对外只说暴毙,却没人知道她被当成一件交易的筹码,送给我父亲做礼物。”
毓秀眼看着闻人离眼中的愤恨越积越多,生怕他情绪失控,忙接话说了一句,“西琳虽然得到了南瑜的军机布防图,却从未主动挑起事端,两国应承十年休战。可自己的东西放在别家,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南瑜这些年明来暗去,一直想把在西琳的那一份军机布防图销毁。”
闻人离笑道,“白鸿此一行的目的,大概也是为了这个,灵犀身边的刺客如果不是他的人,大概就是他那些居心叵测的弟弟们派来搅乱局势的。”
灵犀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毓秀和闻人离这么轻易就猜到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陶菁一本正色对灵犀说了句,“这其中利益的纠葛,远比公主知道的还要错综复杂,集团之间的角力也不是你一个人就承担得了的。为今之计,不如告诉皇上你得到的那一份假的机关图是从哪里来的,又是什么人透露给你地宫宝藏的秘密。”
灵犀思索半晌,咬唇怒道,“机关图是舒三那个贱人给我的,舒家宝藏的秘密也是她透露的。我信她是为了助我上位,谁知她不但想除掉皇姐,也想杀我灭口。一石二鸟,打的一手好算盘,她大概以为我死了,姜郁身世的秘密就没人会泄露了,真是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