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坎听到闻人离的话,隔空举杯敬他,“三皇兄这话说的无趣,你我一样是皇子,你又是最受父皇疼爱,臣民爱戴的天之骄子,说到好东西,你自然比我多一万倍。”
闻人离冷笑道,“我不像四皇弟有一处好封地,可带人混做马贼抢劫西行道上的商客,再将得来的不义之财尽数私吞,只为自己享乐。”
话说的如此直白且不留情面,闻人坎当场变色,闻人离却只满不在乎地饮酒。
毓秀与姜郁等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打定主意隔岸观火。
大殿之中一时变得寂静无比,两位皇子的属下与歌舞乐班都不敢出半点声音。
半晌之后,还是闻人坎打破沉默,对闻人离笑道,“皇兄怎么也听信如此无聊且无据的传言。”
闻人离冷笑道,“所谓的传言,从前的确无据,如今可就不一定了。”
“何以见得呢?”
“这就要四皇弟自己向父皇解释你从何处得来的钱财秘密修建这座造价不菲的华美行宫。”
闻人坎轻咳一声,对闻人离笑道,“三皇兄也是皇子,自然之道我们除了俸禄之外,多少都会有别的进项,经营产业也好,底下的人孝敬也好,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ωWW.166xs.cc
闻人离冷笑道,“经营产业?金矿还是银矿?底下的人孝敬?什么人孝敬?首富还是财主?”
闻人坎见闻人离咄咄相逼,不自觉也收敛了笑意,“三皇兄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过不去?”
闻人离看也不看闻人坎,一边喝酒,一边回一句,“若情势反转,是我有把柄落在四皇弟手里,你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到父皇面前告我的御状?”
闻人坎冷哼一声道,“三皇兄未免把你我的兄弟情义看的太过淡薄了。”
闻人离反问一句,“你我的兄弟情义不淡薄吗?”
闻人坎指着毓秀头上的金龙簪对闻人离道,“琳帝陛下与北琼订立婚盟之时,我已认定来日继位的会是三皇兄,因你二人的定情之物是一枚龙簪,为弟才特别制作了这枚二龙戏珠的金龙簪,想作为新婚大礼送与两位。”
毓秀闻言,禁不住在心中暗笑,怪不得闻人坎之前执意要她接受这枚龙簪,想来就是为了找时机使这一招哀兵之策。
闻人离眯了眯眼,面上现出不耐与不屑的神色,但毓秀知道,闻人坎方才所言对他并非全然无用。这个人看起来凌厉过剩,温柔不足,实则外刚内和,十分重情义。
闻人家兄弟间的恩怨情仇,毓秀不想过问也不必过问,更不会急着戳穿闻人坎的道貌岸然,她现在要顾虑的事,是如何利用这两人之间的嫌隙,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闻人坎见闻人离眼中似有波动,猜到毓秀的确没有把他之前的提议告知闻人离,一番试探之中,终于稍稍安心。
毓秀见闻人坎对她无声浅笑,便也礼貌性地回给他一个笑。
闻人离见毓秀与闻人坎隔空神交,自觉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筹谋,一时间,对毓秀也生出戒备之心。
乐班见殿中的气氛稍有缓和,适时再起乐声。
一巡酒过,闻人坎起身走到闻人离身边,低声问一句,“三皇兄当真要把皇弟行宫之事禀报给父皇?”
闻人离冷笑道,“四皇弟口口声称自己没有抢掠商队,也不曾私占钱财,那你就好好去跟父皇解释这座行宫的来历,至于之后你能不能在父皇那里过关,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闻人坎扯住闻人离的袖子,哀声求饶,“三皇兄何必对为弟赶尽杀绝,你明知父皇这几年对除你以外的几兄弟有多严厉,若此事传到他老人家耳中,我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之数。小弟与皇兄一向交好,比不得其余几个勾心斗角,兄弟阋墙,你就看在我多年对你敬爱有加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闻人离冷冷看了一眼闻人坎,凝眉道,“不是我不想饶你,若你犯的是小错,我何必与你纠缠,但你以兵为匪,抢夺商队,私吞赃款,秘建行宫,此番更胡闹到与西疆军正面冲突,抢夺西疆郡主,意图逼迫西疆与你联姻,你可知若西疆王怀恨在心,两国会因此被卷入一场战乱?”
闻人坎看了一眼阿依,笑着回一句,“为弟承认我这一场筹划是为图谋郡主,但我这一路只用计谋,未动杀戮,对郡主等人也都以礼相待,西疆王应该没有那么小气。何况西琳正执多事之秋,即便他心中不满,也不敢于此时贸然与北琼冲突。我这一步虽然走了险棋,却也是百般谋划之后才走的。”
闻人离嘲讽道,“所以三皇弟一番筹划的结果如何呢?郡主可曾对你倾心,与你订立婚盟?你抓的那几个西疆将领,又预备如何处置?”
闻人坎讪讪笑道,“三皇兄何必戳人痛处,我原本是想留郡主在行宫多住些时日,与她日日相对,日久生情,说不定这桩婚事就成了,谁知三皇兄突然找上门,将我的计划彻底打乱。”
“这么说,是我坏了你的好事?”
“不敢不敢,事有因由,是我自己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闻人离冷笑道,“的确是事有因由,你该谢我,在这件蠢事还没有闹到人尽皆知,不可收拾之前,替你收拾烂摊子。今日休整一夜,明日你与我一同送陛下等回西疆,再跟我回京,亲自向父皇请罪。”
闻人坎听闻人离话说的不容反驳,脸上满是不情愿,哀求半晌,求得闻人离许诺在琼帝面前为他求情,他才勉强应允。
两位皇子的属下见兄弟二人态度缓和,似达成默契,一个个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宴上的气氛渐渐活络。
毓秀一整宴没有喝酒,神志清楚,她在一旁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一整件事不知哪里透露着诡异。
酒过三巡,毓秀借口疲累,向闻人坎打个招呼,预备先行离去。她离开的时候,闻人离还在与闻人坎开怀畅饮,她本想劝闻人离少饮,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言。
姜郁等人见毓秀要走,也纷纷起身一同告辞,除了阿依郡主,闻人坎并没有刻意挽留其他人。
阿依郡主婉拒了闻人坎,与毓秀等一同出殿。
方才在宴上,闻人坎对阿依频频示好,让阿依原本放了的心又变得十分忐忑。
毓秀见阿依面色忧郁,就在出正殿之后悄悄宽慰她一句,“四皇子殿下对郡主大献殷勤,是特意做给人看的,郡主不必多虑。”
阿依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勉强对毓秀露出一个笑。
凌音与华砚见二人窃窃私语,对望一眼,各有所思。
侍从引众人回到客房,毓秀叮嘱几人好生歇息,顾自进房,姜郁站在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见华砚与凌音各自进房,他才也进了房。
婢女侍奉毓秀宽衣洗漱,又送来一碗温热的安胎药。
毓秀笑道,“方才在宴上吃多了,药先放在这吧。”
美婢低头道,“先生吩咐,药要趁热喝,贵客若不放心,奴婢愿为你试药。”
毓秀笑着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药有什么问题,你家主人若对我们下毒,有的是机会,不必非在药上动手脚,实在是我方才吃的太多了积食不消化,暂时吃不下别的,药你先放着,待我稍事歇息片刻,再吃不迟。”
婢女听毓秀如此说,也只能点头应是,“那等贵客喝了药,再吩咐奴婢伺候。”
毓秀笑着点点头,挥手将人屏退,人走后,她便走到窗边将药尽数倒进花盆。
婢女在外等了许久,见房中一直没有动静,不得不敲门求见,“贵客药喝完了吗?”
毓秀回一句,“我现在喝。”
半晌之后,她便拿着空碗开门递给婢女,婢女接过碗,对毓秀躬身一拜,自行告退。
毓秀回床边落座,门外又有人敲门。
毓秀满心警惕,“何人?”
姜郁犹豫了一下,回一句,“是臣。”
毓秀听来人是姜郁,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又不愿与他周旋,想了一想,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应声请他进来。
姜郁一推门,见毓秀一脸疲态地坐在床边,禁不住满心诧异,走上前问一句,“陛下在宴上精神还十分不错,怎么才过了这一会,就疲惫至此?”
毓秀苦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总觉得今晚不会这么平顺。”
姜郁一皱眉头,“陛下何出此言?”“
毓秀冷笑道,“方才我冷眼旁观,闻人坎的态度虽温软示弱,实则藏有后手,我怕闻人离在毫无准备之下会落入其圈套,继而连累我们。”
姜郁笑道,“陛下既有怀疑,为何之前不对闻人离示警?”
毓秀笑道,“刚才那种状况,我若给闻人离泼凉水,打破二人兄友弟恭的假象,不止会遭闻人离诟病,还会被闻人坎记恨。言多语必失,等着看闻人坎玩什么花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