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布拉克就曾出言不逊,阿依顾不得他是为试探确认,还是有意羞辱,厉声呵斥他道,“你若再妄自揣测,一派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布拉克看了一眼华砚,又看了一眼凌音,冷笑道,“郡主身边多了哼哈二将,说话的语气也硬气了不少。”
华砚一贯好风度,凌音却非隐忍之人,他默然望着布拉克,眼中已现杀意。
布拉克感觉到来自凌音的压迫,一只手不自觉地握紧刀柄,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殿下这是做什么?”
他说话时刻意强调“殿下”二字,一脸戏谑。
凌音冷笑道,“我等方才与琼兵周旋,阁下作壁上观,隔岸观火,你既是敌非友,留下你便是后患。”
布拉克眯了眯眼,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凌音,笑道,“殿下身手不凡,在下实在佩服,只是我实不知,琳帝陛下的后宫内臣,为何身怀一身冷血绝杀的功夫。”
凌音并没有正面回话,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峻,“阁下身手不凡,我也十分佩服,只是我想不通,你们商队被琼兵追杀,又在郡主大营被琼兵伏击,死伤惨重,你等之前口口声称与琼兵不共戴天,为何方才那些人对你留有余地,只围攻郡主?你又为何不与我等联手对敌,为你死伤的兄弟报仇?”
布拉克摊了摊手,笑道,“我只是蝼蚁一般的贱民,如何能与尊贵的西疆郡主相提并论,琼兵挑明他们主子是为图谋郡主其人,哪里顾得上旁人。”
凌音冷笑道,“阁下之前掳劫郡主,是否别有用心?”
布拉克呵呵笑道,“我何时掳劫郡主?”
“没有掳劫郡主,郡主怎么会跟你单独在一起?”
布拉克冷笑道,“殿下对之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显然是承认你们一早就乔装混在去往西疆的队伍中。我们为躲避琼兵追杀请与郡主同行,是郡主执意见死不救,两方人马才分道扬镳,若不是你们在荒漠之中受了琼兵埋伏,郡主与身边仅剩的几个随侍迷失在马迷途再遇我等,求我援手,我管你是死是活。”
凌音一脸不屑,显然对布拉克所言不以为然。
华砚一早就猜到布拉克身份不简单,生怕凌音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或一时冲动出手伤人,便出言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此地不宜久留,为防止琼兵去而复返,速速离开才是上策。
阿依点头道,“华殿下说的不错,我们不如先离开这里,寻路找其他人会合。”
凌音见华砚与阿依都不愿理会布拉克,便也不再纠结,走去帮阿依牵骆驼,他稳了骆驼,才要扶阿依上驼,布拉克就慢悠悠地走上前来笑道,“骆驼是我的,我虽然不介意与郡主共乘,但你们也别想横抢硬夺,把我扔下。”
凌音皱着眉头白了布拉克一眼,望向阿依。
阿依无奈地对凌音点点头。
凌音扔了骆驼缰绳,将阿依引到自己的骆驼前,“不如郡主与我同乘?”
阿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华砚,犹豫道,“这如何是好。”
凌音顺着阿依的目光也看向华砚,蹙眉问道,“莫非郡主想与惜墨同乘?”
阿依忙忙否认,“殿下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凌音欲言又止,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道,“郡主不必一再称呼我二人为殿下,直呼名讳或表字即可。”
华砚走上前来,也对着阿依点了点头。
阿依笑道,“既如此,二位殿下也不必再称呼我为郡主,我们三人都以名相称如何?”
华砚笑道,“如此便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好。”
布拉克在一旁冷眼旁观,认定阿依与她心上人刻意掩饰,故作生疏,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走上前说风凉话道,“人前刻意避嫌,实则暗度陈仓。”
他说这话多少有挑衅的意味,奈何这一次,三个人都无动于衷。
华砚对阿依笑道,“不如请阿依坐我的骆驼,我与悦声共乘也可。”
阿依看了看二人,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便笑着点了点头,接受了华砚的好意。【1】
【6】
【6】
【小】
【说】
三人各自上驼,并排而行。
布拉克望着阿依等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被冷落的愤怒,他站在原地犹豫再三,收拾了包袱骑上骆驼,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身后。
阿依等人都知道布拉克跟在他们身后,却很有默契地没有理会。
天将明,阿依紧绷了一日夜的神经渐渐放松,人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凌音坐在华砚身后,一开始只伸手抓缰绳,渐渐的,环着华砚腰的手臂就多了许多小动作。
华砚意识到凌音在他身上比划,身体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凌音觉得有趣,“我这么搔你痒,你都毫无知觉?”
华砚扭头看了凌音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身体虽然没有知觉,心中却生出一种异样情绪,自从他归来,凌音一直对他隔阂,甚至因为他对待毓秀的冷漠态度,对他心存怨怼,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华砚与凌音虽无稚子之谊,但在相识之后一直意气相投,短短时间就结为挚友,他们也曾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只可惜在华砚遇刺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华砚失心,一并失去的不止是对毓秀的情感,也有对凌音的情感,凌音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也不肯像从前一样,对华砚敞开心扉,百无禁忌。
华砚任由凌音胡闹了好一会,笑道,“悦声今天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同。”
凌音一愣,“哪里不同?”
华砚微微一笑,“对我的态度不同。”
凌音脸上浮起一丝薄薄的红晕,“因为你与之前不同,我自然也不同。”
华砚疑道,“我哪里不同?”
凌音思索半晌,斟酌道,“自从我们跟随西疆队伍出京,你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无情无心了。”
华砚回忆近来的种种,也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事,说的什么话让凌音有这种感觉。
阿依在一旁见二人举止亲密,窃窃私语,顾自笑了好半晌,凌音瞥见阿依的笑,意识到自己方才举止太不收敛,清了清嗓子,把头转到一边。
华砚转头见阿依笑靥如花的一张脸,禁不住调侃道,“若外人得知修罗堂主如此幼稚,恐怕要笑掉大牙。
凌音面生赧色,阿依禁不住随声附和,“凌殿下琴技冠绝三国,曲风超凡脱俗,非常人能及,若非极有修为之人,如何能达到如此意境,起初我以为殿下少年老成,高深莫测,却也万万没有想到殿下是这般小孩子心性。”
凌音一皱眉头,不悦道,“不是说好以名相称,你怎么又忘了?”
阿依愣了一愣,笑道,“出京之后,我幸与两位殿下相处多日,私下却也一直以尊称互称,如今要改口,一时转换不及。”
二人谈笑间,华砚望了一眼晨色中的圆月,心绪渐渐飘远,直到凌音唤他,他才回神,“你说什么?”
凌音哭笑不得,“我问你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华砚回道,“我方才就是从这条路寻到的郡主,现在原路回去。”
凌音不解,“四周都是荒漠,为何要原路回去?”
华砚一脸平淡,“因为陛下在等我回去。”
凌音吃了一惊,阿依也十分惊诧,二人对望一眼,问华砚道,“惜墨找到了陛下?”
华砚轻轻点了点头。
阿依面生犹疑,试探着问一句,“茫茫戈壁,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惜墨之前可有留下寻路的记号?”
华砚摇了摇头,“我们走的这一条路,一定没有错。”
凌音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华砚不便对凌音解释,只安抚他道,“你相信我就是了。”
阿依与凌音面面相觑,都十分不解,但他们都知道华砚并非信口开河之人,索性也不再多问。
凌音回头看了一眼不近不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布拉克,问华砚道,“我们既然要与陛下会和,是不是要先甩掉那只尾巴?”
华砚思索半晌,摇头道,“起初我也想过要甩掉他,但既然他执意跟着我们,我们想制住他便是轻而易举之事,若他的身份当真不简单,落在我们手上,总比放虎归山要好上许多。”
凌音凝眉道,“惜墨所言虽有理,但我总觉得这个人是祸患,留着早晚会惹出大麻烦。”
华砚冷笑道,“我们被琼兵追的七零八落,西疆军也不知损伤多少,已经出了大麻烦。”
一旁的阿依禁不住皱起眉头。
凌音瞥眼看了看阿依,轻咳一声道,“方才琼兵已明白表露意图,他们图谋的就是阿依,他们口里所称的主人,恐怕就是北琼的某一位皇子。”
“四皇子。”
华砚还未回话,阿依就在一旁抢先接了一句。
凌音与华砚闻言都是一愣。
阿依犹豫着要不要将彼时与布拉克之间发生的事对二人言明,又觉得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下定论极有可能适得其反,徒惹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