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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菁伏在毓秀耳边轻轻说一句,“你听。”

毓秀什么也没听到, 却禁不住全身紧绷, 从陶菁怀里钻出来,拍开机关。

陶菁上前一步, 轻抚毓秀的小腹, 笑容别有深意, “皇上万万保重龙体。”

殿外的确有叫门声, 不急不缓, 带着一点试探。

毓秀心急出了密道, 关闭出口, 整理床褥,做出睡眼惺忪的模样去开门。

这个时辰, 敢惊扰她的只有一个人。

果然是姜郁。

毓秀在打开殿门的一瞬叹了一口气, 皱着眉头请姜郁进门。

姜郁面上没有半点扰人清梦的愧疚,只笑着说一句, “皇上方才晕厥昏睡,怎么还能将殿门锁了?”

毓秀轻咳道, “朕不想殿外有人打扰。”

姜郁屏退跟随他的宫人, 示意侍从把门关了, 顾自走到床边落座,“皇上不想人打扰大可吩咐侍从, 锁了门,他们想进来伺候都不能。臣在殿外等了半晌,心中十分焦急, 遑论日夜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

毓秀点头轻笑,“今日是朕实在难过,就顺手将门闩了,伯良不是去勤政殿批奏章了吗,为何去而复返?”

姜郁一只手在毓秀的龙床上滑走,转身翻找半晌,在被褥下找到一封奏折,“臣方才在龙床上批奏章的时候落下一封,特意赶回来取。奇怪的是这封奏章原本半掩在枕头下面,怎么滚到床褥下面去了。”

毓秀明知姜郁意有所指,面上却不动声色,淡然回话道,“兴许是我方才睡迷了,才将折子滚到床褥之下。这便是我不在床上批奏章的缘故,无论是毁了上书,亦或是洒了朱砂,都难以收拾。”

姜郁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皇上说的极是。”

毓秀也知道她的解释十分生硬,就揉着头遮掩表情,“取折子这种事,叫侍从去做就是了,伯良为何亲自来回?”

姜郁笑道,“因折子在龙床之上,皇上又卧眠在床,侍从翻找不恭敬,臣才想自己回来取,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他嘴上说着“罪该万死”,面上却是另一种表情。

二人一上一下地对视,沉默到诡异的气氛,静到让人窒息。

毓秀败下阵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伯良取了奏折,早些回勤政殿吧,朕头痛难忍,还要歇息些时候。”

姜郁笑着站起身,走到毓秀身前站定,一只手抓着她松松的外袍,另一只手拿食指的指背摩擦她外袍的前襟,直滑到胸前。

她胸口藏着帝陵的密室机关图。

毓秀心里一惊,慌忙捂着胸口往后一闪。

姜郁一愣,上前一步,一手揽过毓秀的腰,一手按在她前襟衣领,向内索取。

毓秀错觉姜郁的指尖已经触摸到信封一角,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不得已用尽全力推开他,高声震慑,“伯良太失礼了。”

郑乔等人闻声而入,见毓秀踉跄扶桌,忙冲上前搀扶。

毓秀故作无恙,扶着郑乔站稳,走到床边落座,冷颜对姜郁说一句,“朕要歇息,伯良先下去吧。”

众目睽睽之下,姜郁不好动作,似笑非笑地躬身领旨,带人走了。

直到他出门,毓秀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彼时的强势是单纯动作,还是真的知道她怀中藏了东西。

郑乔跪到毓秀面前,不敢问她是否受了惊吓,思索半晌,只说一句,“皇上可要传太医?”

毓秀摆摆手,叫郑乔为她倒了一杯枣茶,“你去永福宫传悦声,叫他带着琴来见我。”

郑乔以为毓秀为安眠请凌音来弹琴,不敢怠慢,匆匆去了。

毓秀屏退宫人,吩咐凌音以外不再见人,除非要事切勿进殿打扰。

宫人去后,她在床上躺了半晌,试探着拍了拍床板,却半晌也无人回应。

毓秀不死心,又拍了几下,床下还是一片寂静。

她知道那人大概是走了。

毓秀想到东宫的桃花树,又想到那日在梦中见到的一无边际的桃花林,身体的疼痛似乎没有尽头,却必须要神经紧绷不敢放松半分。

有人掀起帘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她的穴道。

直到受制于人,毓秀都没有听到房中半点响动,更不知刺客从何而来。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侍从打扮却蒙着面容的人。

毓秀心一沉,方才怀疑她藏匿东西的只有姜郁,才过了短短时间,就有刺客前来向她索要,指使之人是谁,不言自明。

毓秀打定了主意装死,半晌一动不动。

那刺客忍耐不住,小心从她胸口抽出信封。

毓秀心中万念俱灰,想高声叫来人,却口不能言。

刺客将信封藏好,跳窗走了。

毓秀冷汗流了一身,凌音来时,就看到她直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凌音已发觉异样,放下琴,将宫人屏退,走到毓秀床边解开她的穴道,小声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毓秀咬牙道,“方才有人闯入寝宫,将帝陵的密室机关图抢走了。”

凌音满心不可置信,“臣派修罗堂三位高手保护皇上,金麟殿的侍卫也都是御林军中最出类拔萃之人,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纵容刺客进入金麟殿行凶?”

毓秀一声轻叹,“悦声既来往金麟殿如探囊取物,他们自然也有同样厉害的高手。他走了这半晌,你去追是否还追得上?”

凌音一皱眉头,“皇上可知是何人所为?”

毓秀冷颜道,“除去皇后不作他人想。”

凌音跪地叩首道,“臣当差失职,请皇上重罚,若那刺客当真是与臣比肩的高手,机关图现下已经到皇后手上了。皇上派我去夺回,无异与皇后正面对抗,这是否是你想要的结果?”

毓秀冷笑道,“姜郁指使刺客来夺图,已掀翻棋盘,挑明要与我撕裂,既然他无所顾忌,我又何必再留情面?”

她说这话时并不十分冷静,脑子乱成一团,胸中一团烈火,昨日在刑堂之上,她都没有像现下这般生出鱼死网破之心。

凌音想到了什么,方才在他放琴的地方,放着一个素色信封,信封又满又鼓,他不是没有好奇,只是急着查看毓秀的状况,才刻意将之忽略。

毓秀见凌音走到琴前,便也忍着头痛跟随他走到了过去,见到桌上的信封,一时心跳的犹如鼓鸣。

信封的颜色并不惹眼,封口没有落印,里面装着一沓厚厚的纸,一张张展开,却是描画精密的密室机关图。

毓秀回想陶菁亲手交给给她的那一只信封的厚度,一时也有点发蒙。

凌音从毓秀手中接过机关图,满心不敢确信,“皇上方才不是说图被抢走了?”

毓秀思索半晌,也觉得蹊跷,“陶菁亲手交给我的那封信,的确被刺客取走了,这里为什么还有一封密室机关图?”

凌音试探着问一句,“皇上方才拿到的那一封密信时,可有打开查看过?”

毓秀摇头,“一直贴身收藏,还未来得及查看。”

凌音皱着眉头细细查看手里的机关图,“那一封机关图的封套与这一封有何分别?”

毓秀回想陶菁交给她的信封,心中越发了然,“那只信封中似乎只有一张信纸,信封精致,封口紧密,虽然我没有见到里面的内容,可对比我们手里的这些,那一封的确不像是机关图。”

“此话怎讲?”

“图的数量不对,帝陵密室机关如何精密,一张纸怎么容得下,须得像这一封当中有二十八张才能详解。”

毓秀回想方才陶菁进门之后的每一个细节,她关殿门的时候一直没有回头,陶菁并没有一直等在床边,而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他的确有可能趁着她背过身的时候将密室机关图放在桌上。

只是……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将真图放到桌上,又用一张假信封戏耍她。

那只薄薄的信封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绝不可能未卜先知,猜到有人潜入殿中,夺走她怀中藏着的信封,那他的用意又是什么?

凌音见毓秀无言,不敢打扰她沉思,心焦等了半晌,索性坐下来默背那些图上的机关。

毓秀随即也坐到凌音身边,“悦声以为,这些机关图是真是假?”

凌音正色道,“密室当中有一些布局,臣还记忆犹新,依臣看来,这图不会是假。”

毓秀一声轻叹,“若这个信封当真是陶菁留下的,里面画的又是帝陵密室机关图,就必定是真。他从你家一路走到宫中,极有可能是昨晚程棉透露我动了胎气的消息,他认定我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这种情形下,他怎会作假?”

凌音眼中惊涛骇浪,毓秀却未留心,她满心想的都是,若机关图是真,陶菁送给她的信封中必定是一封私信。当中的内容若有不当,还是会至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毓秀将机关图小心装回信封,交于凌音,“悦声务必将机关图的内容牢记于心,将图焚毁。若朕猜的不错,明日早朝敬远就会上书秉奏刑部清查一事,你务必在此之前,将帝陵里的财务尽数转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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