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隐约从陶菁的话里听出了不寻常, 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陶菁就把夹着菜的筷子递到她嘴边。
毓秀被混的也没心情问了,干脆站起身往床边走。
陶菁放下筷子,不依不饶地跟上毓秀, 搂着她的腰想把她弄回桌前。
毓秀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就蹬腿挣扎起来, 她本以为陶菁被捶了几下会知难而退,谁成想他竟越战越勇。
陶菁不敢对毓秀下重手, 又不舍得放开她, 就抓她的痒,一开始毓秀还忍着,忍了半晌也忍不住了。
陶菁看她笑的脸都红了才放开她, “皇上笑就笑, 干嘛憋着不出声音?”
毓秀深觉威严受损,满心都是委屈, “在你心里, 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随时耍弄的玩物?”
陶菁没有回话,再抬头时就看到毓秀眼圈红了。
他生怕自己看错了,闭上眼再睁开,还不知死地揉了揉眼皮,“皇上笑岔气了?”
毓秀好不容易恢复自由, 站定的一刻,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拿板子把他的脸打烂。她的忍耐原本就濒临极限, 听陶菁说这一句,自觉他是在变相地嘲笑他,一时间气的手指都发抖。
陶菁确认再三,终于认定毓秀真的是因为生气才红了眼圈,赶忙低头服软,“下士被鬼迷了心窍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
这算是推她一把,又假惺惺地跪在地上认该死?
毓秀才不吃这一套,挺直腰对陶菁呵斥一句,“你跪下。”
陶菁看了一眼毓秀,躬身又是一拜,膝盖却不动。
“出门在外的缘故,你就把我的话不当话?”
陶菁眉毛都笑弯了,“皇上说正事的时候,我句句走心,只有你呵斥我,拿身份地位压人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毓秀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就正了脸色,不说话了。
陶菁满心失望,上前一步拉毓秀的手,“皇上才刚不是还委屈的要哭吗,怎么变脸变的这么快,你跟我要是也这么假惺惺的,我可要伤心了。”
他心里也知道,自从进入帝陵之后,毓秀就经历了很多失望,也受了很多委屈,她是她,所以要保持风度故作无恙,她的伤心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一点胡闹,必定是积攒了很多时候了。
毓秀本想甩开陶菁的手,可她身子不听使唤,被他抓了好半晌也动不了一下。
陶菁收敛了笑容,上前一步轻轻把毓秀抱在怀里,“皇上在怕?”
毓秀心里一惊,“奇怪了,我怕什么?”
“皇上好不容易才走出这一步明棋,你怕最后的结果不但不尽如人意,反而会打草惊蛇,破坏你全盘的布置。”
毓秀心里翻了几翻,她已经受够了每一次都被他看穿看透,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床下埋了一包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更让她担心的是,如果陶菁想的清楚,那姜郁又有几分明白?
陶菁像是猜到毓秀心里的担忧,“皇上在皇后面前从来都严阵以待,你现在还没有露出马脚,他也不知道你的能耐。”
毓秀禁不住嗤笑一声,“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耐。好听的话,难听的话,你对别人说吧。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不想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陶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波动,两个人抱在一起,毓秀根本就看不到,“我知道你的心思都留着对付更重要的人,可事到如今,你要是还不承认我,未免太无情了。”
“如果你觉得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就可以随意左右我的决定,未免痴人说梦。”
陶菁才要回应,门外就响起姜郁的叫门声。
情急之下,毓秀一把推开陶菁,快步回桌前坐了。
陶菁对毓秀眨眨眼,一边慢悠悠地去开门。
姜郁看到陶菁的时候,心里十分别扭,他不知道闻人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陶菁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客人走了,毓秀不找他,反而跟这个人关在屋子里说话。
陶菁是姜汜安排的人,这个姜郁早就知道了。
陶菁在大好年华遭受了两年的牢狱之灾,功名前程毁于一旦,他心里有怨恨,所以才迁怒毓秀,生出报复之心。
姜汜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把陶菁招致麾下。
陶菁接近毓秀的目的,姜郁一开始就知道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越来越看不清楚。如果单单是为了报仇,又或是为了姜汜许诺给他的功名前程,他又何必冒着危险进帝陵来找她。
毓秀见姜郁站在门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陶菁,就站起身对他问一句,“伯良不进来吗?”
陶菁顺势让开路,等姜郁进门,他就在外头把门关了。
姜郁走到桌前,在毓秀身边坐了,“闻人离什么时候离开的?”
“才走了没多久。”
姜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闻人离同毓秀说了什么。
“皇上以为,舒皇后是不是对我有偏见?”
毓秀笑着回想了一下,点头道,“说来奇怪,先生对人一贯和颜悦色,为何对你却比对其他人都严厉许多。又或许你是灵犀伴读的缘故,他对你寄予厚望,所以在你面前才不苟言笑。”
姜郁尴尬一笑,他心里知道舒辛忌讳他的缘故绝不是毓秀说的那么简单。
十有七八跟明哲弦顾忌他的原因一样。
“我只是不懂,他为何要为你我准备两间房。”
毓秀笑道,“先生这么安排,大约只是为了我们方便,并没有别的意思,伯良若想留在我房里,留下就是了。”
姜郁蓝眸闪了闪,“皇上准我留下?”
毓秀笑着点点头,“你我之间哪有什么准不准的。才经历过那些恶心的事,我也不想一个人睡,有你陪我,我兴许能睡得更安稳。”
姜郁本以为毓秀会拒绝,没想到她竟应承的这么痛快。
这是不是说明,她还没有怀疑舒娴与他真正的关系。
毓秀见姜郁盯着他看直了眼,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今天是真的累了,我们准备就寝吧。”
姜郁开门叫人来服侍,两人洗漱更衣,一同在床上躺了。
毓秀原本还担心见到陶菁会尴尬,可他出去之后就再不见人,丫鬟们伺候就寝的时候他也不在。
毓秀心里存着事,躺在床上之后就没有马上入睡。
姜郁伸手握住毓秀的手,“皇上睡不着?”
毓秀哪里会告诉他她心里真正担心的事,就随口敷衍一句,“一闭上眼睛,我就觉得身上爬满了大老鼠。”
姜郁把毓秀的手又握紧一些,“我倒是很感谢那些大老鼠,要不是它们吓到了你,你也不会叫我陪你睡了。”
毓秀才想说一句合适的回应,鼻子里就闻到一股馨香。
“伯良,你叫他们点安神香了吗?”
姜郁也嗅到房里飘进了淡淡的味道,“不是我吩咐的,又或是管家为了为你助眠特别准备的?”
毓秀头昏身沉,舌头也有点打结,“悦声从前帮我点过安神香,好像跟这个不是一样的味道。闻过之后,身体的感觉也相差甚远……”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姜郁心道不好,拼命挣动了几下手脚,手臂大腿却还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房门被轻轻打开,姜郁知道有人进门,他却一点动静也听不到。
床帘被掀开,借着昏暗的烛光,姜郁勉强睁开眼,隐约看到拿刀的一条手臂。
舒娴见姜郁还醒着,一张脸变了颜色,“你怎么?”
姜郁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你想问我为什么没昏过去?我从前中过的毒比这个厉害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静娴,皇上答应了不追究,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舒娴眼里尽是杀意,“执迷不悟的是你,她说不追究,只是要稳住你,来日出了帝陵,她第一个要算账的对象就是你。”
她说的话,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可类似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他脑子里都只是一闪而过,他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皇上无权无势,又无人可用,她就算心存不满想算账,也动不了任何人。且不说她从未表露出要对付舒家的意思,就算她真的对舒家有忌讳,想扳动伯爵,也得有一个靠得住的罪名,确凿的证据。”
舒娴咬了咬牙,“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面对现实,难道真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你才要后悔。就算舒家不会被这次的事牵连,工部也会被问责。你预想的是最好的结果,皇上小惩大诫,帝陵之事不了了之,而我预想的是最坏的结果,舒家在帝陵中私藏宝藏,暗设机关,若皇上借机发难,彻查工部这些年各项修缮用度,扯出的牵连是你我都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