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桀总算听出了袁一云的弦外之音, “说来说去, 你还是要我离开她。”
“殿下有所不知,在你到西琳之后,皇上就找了神算子看了你的魂, 是龙魂没错。你前半生虽十分坎坷,后半生却峰回路转。琼帝身患顽疾, 他的日子不会长久,殿下一时放手, 来日必有转机。”
闻人桀也得承认袁氏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可在他心底,更希望她是在危言耸听,胡言乱语。
“我和她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我怎么能放她走, 我怎么放得了手?”
袁氏回话的云淡风轻,“当初皇上本已对殿下情根深种, 却还是放手让你回了西琳, 殿下也该投桃报李,为她着想。”
闻人桀满心哀戚,“就算我放得了手,她又如何放得了手,她现在身怀有孕, 你要我怎么离开她。”
袁氏冷笑道,“琼帝送补品只是一个开始,等皇上产下王子, 琼帝若有异动,为时晚矣。为保他们母子平安,请殿下当机立断。”
“你要我怎么做?做违心的事让她心寒,让她自己离开我?”
袁氏双眸一闪,没有回话。
闻人桀冷笑着问了句,“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吧?”
袁氏被他一双眼紧盯着,难免也有点心虚,“殿下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发生的事,我一直都理不清头绪,可如今你承认了你的身份,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袁氏明知隐瞒不住,只能跪地请罪,“之前是妾身一时糊涂,做了错事。”
“你满心维护如月,自然见不得有人下毒害她。从那个时候起,闻人勋就怀疑如月的身份。你怕她留在我身边会给她惹来祸患,就想了一个方法,让她对我死心。”
袁一云摇头笑道,“那一夜的事,妾身并未插手,只是顺水推舟。琼帝派来的十个美人,原本就怀着不良之心,一得着机会,对殿下极尽勾引之能事。她们对殿下用药,妾身是知道的,我原本也想阻止,可为了皇上的安危……”
闻人桀冷笑道,“我相信你只是袖手旁观,可也正是因为你的袖手旁观,才惹出后面的祸事。”
袁氏上前一步,眸子里满是凌寒,“殿下伤害了皇上,我差一点就杀了你。”
她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闻人桀也禁不住脊背发凉,“原来我这些天一直走在刀刃上,我竟不知。还好如月是真心爱我,否则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袁氏笑中掩饰不住的嘲讽,“就凭皇上对王爷的情谊,我也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闻人桀也十分感慨,“你明明厌恶我,却要形影不离地保护我,你这一生都为别人而活,想来的确讽刺。”
袁氏面上并无异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心甘情愿,从无怨言。”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禀报,说小王妃梦中腹痛,才惊醒了。
闻人桀惊惧万分,一路冲回房。
他进门的时候,明哲戟正坐在床上,冷汗连连,眉头也因为疼痛紧皱着。
闻人桀忙坐到明哲戟身边搂住她,“如月,你怎么了?”
明哲戟握住闻人桀的手,“肚子有点不舒服。”
“怎么突然肚子疼?”
明哲戟睁眼看了看他,强挤出一个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睡得好好的就疼醒了。”
“是我不好,我本该陪着你,我睡不着,就找云儿商量事情。我现在就要他们进宫去请御医。”
闻人桀还没下吩咐,明哲戟就出手阻拦,“小事而已,不必劳烦御医。”
她话音刚落,闻人桀就像想到了什么,“御医安胎药,你今天可吃了?”
明哲戟见他一脸惊慌,忙摇头答了句,“白日里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没吃安胎药。”
袁氏上前替明哲戟把了脉,“小王妃没有大碍,王爷不必担心。”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前,眯着眼看桌上摆着的各样贡品。
闻人桀将明哲戟放到一边,起身跟到桌前,“这些补品和赏赐我白日里都用银针验过,没有什么异样。”
袁氏冷笑两声,“有些东西本身无毒,对怀有身孕的人却大大的不好,为稳妥起见,还是请王爷叫人将东西都放到别处去。”
闻人桀点点头,即刻吩咐人检查房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于孕妇有损。
众人忐忑不安地等了半个时辰,明哲戟小腹的痛感才渐渐平息下来。
闻人桀屏退闲杂人,袁氏也跟着侍从一起出门,她临走之前还特别用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明哲戟。
明哲戟来不及思索袁氏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闻人桀就坐到床边将她抱在怀里,“从今晚后,你一举一动都要加倍小心。”
“今天的事,大概也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小题大做。”
闻人桀低头苦笑,“怎么算是小题大做,你和孩子要是有个闪失,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
看他慌张焦急的样子,不像是做戏,明哲戟原本心生的一点怀疑也消失殆尽。
闻人桀拍了她的手背,手就要往她衣服里钻,明哲戟哭笑不得,就捏住他的手问了句,“你这是干什么?”
“想摸摸你的肚子。”
“我的肚子还没显,你能摸到什么?”
“一想到之后的几个月里孩子会一点点长大,我就觉得不可思议。”
明哲戟挑眉笑道,“不可思议?你又不是第一次有孩子,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前你的几个王妃都是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的。”
闻人桀轻咳一声,不自觉地避开明哲戟的眼神,“你和她们怎么能一样。你不该一直把这个当把柄,故意让我难受。”
怎么说来说去,倒像是她欺负人一样。
明哲戟笑着摇摇头,“我从前不是这样的,可近来却越来越介意。”
“介意什么?”
“介意你有过的女人,介意你有过的孩子,介意在分别的那九年里你不属于我。”
闻人桀眸子闪了闪,望着明哲戟笑道,“谁说我不属于你,我们人虽然不在一起,我的心却一直在你那里。”
恍惚中,明哲戟心中一片酸涩,酸涩过后,又觉得十分甜蜜,“你别以为花言巧语几句,我就不介意你滥情的过往。”
闻人桀笑的狡黠,“归根结底,我的滥情是拜谁所赐,你介意,我更介意,我这九年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没有一个真心待我,就连一云也是受了你的属意才对我不离不弃,所谓的滥情,只是一场荒唐。反倒是你,我一想到我们分别的那些年里,你每一天都跟那个人在一起,我就难过的像被人勒住脖子喘不过气。”
明哲戟甘拜下风,他现在越来越狡猾,动不动就反客为主,将她一军。
“我和舒辛虽然天天都在一起,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若你属于我之前说这个,我一定不相信,可我现在也不得不相信,都说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你们竟真的清茶一饮。”
明哲戟正不知怎么接话,闻人桀就又笑着问了句,“作为一个男人,我实在不解,他是怎么做到对你隐忍了九年?我明明连九天都忍不了。”
明哲戟想到她和舒辛成婚的最初,他是因为心有所属,才对她刻意保持距离,至于后来种种……
闻人桀见明哲戟发呆,猜她心有愧疚,就笑着玩笑一句,“男人即便是对着不喜欢的女人,该做的事也会做,你的皇后,也许天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哲戟皱眉打断,“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闻人桀受了驳斥难免不快,“怎么我才说他一句,你就忙不及替他说话。亲疏远近,高下立见。”
明哲戟正色道,“我同你亲近,同他疏远,才受不了你诋毁他。”
闻人桀闻言,神情渐渐缓和,面上又露出一丝圆融笑意,“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不公平。”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闻人桀眼珠转了转,语气中带了一点调侃的意味,“我救你的那一晚就喜欢上你了。”
“信口开河。”
“绝无半句虚言。”
“你才说男人对不喜欢的女人,该做的事也会做,喜欢一个人和想得到一个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那个时候,只是想要一个女人。”
闻人桀思索半晌,终究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最初的最初,我只是对你动了心,可想要和喜欢,并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如果我说我的第一次是你,你一定不相信。可在那一晚之后,我就欲罢不能了。”
明哲戟看着闻人桀,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半晌才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欲罢不能的何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