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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言是正月十五的生日,这日子不错,上元节。雅*文*言*情*首*发

日子虽好,却不是没有遗憾,亲娘为生她难产而死。所以,宋嘉言从来也不喜欢过生日。她对生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虽是穿越女,她却是在小纪氏嫁进宋府的那日起,才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前世的印象。那种感觉,好像有一只手轻轻的拨开大脑中的混沌模糊,然后,她忆起了前世。

小一些的时候,宋嘉言偶尔会问宋嘉让,譬如“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之类的问题。

生母过逝时,宋嘉让年方三岁,这些年他渐渐长大,对母亲的记忆一样模糊不清了。不过,宋嘉让总能斩钉截铁的回答,“咱们的母亲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其实每年兄妹两个都会去庙里给过逝的母亲点一盏长明灯、上柱香之类,今年宋荣决定给发妻做个道场。

这样的事,自然早早的跟岳家商议过的。

武安侯夫妇对宋荣这个女婿向来挑不出任何毛病,又是给过逝女儿做道场,女婿这样有良心,岳家自然欣慰,也都带着家里人去了。

就是纪闵,人没空过去,也派人送了东西。

连同辛家人,宋荣也一道带了去,无他,舅舅过逝了,如今辛家人都接到了帝都,也没空闲再回乡亲自给辛永福的坟上烧一烧纸钱、点一点香烛,索性就在庙里一块儿办了吧。

最不自在的,莫过于小纪氏,无他,小纪氏身为继室,要在正室前行妾室之礼。这不论是从情感上,还是脸面上,都让她心里憋闷的难以言喻。

偏偏,憋闷,还不能说。

于是,更加憋闷了。

倒是宋老太太与武安侯夫人这些年渐渐和睦了,彼此见了还能说两句话,宋老太太道,“我一见到嘉让嘉言,就想到大媳妇是我们老宋家的功臣啊。”给她生了这么好的一对孙子孙女,所以,以往那些事,宋老太太其实也记不大清楚了。

武安侯夫人是真正伤心女儿早逝,眼圈儿微红,拭泪道,“我那女儿在地下看到他们兄妹平安长大,又个个出息懂事,想来也是欣慰的。”

宋老太太还好心的劝了武安侯夫人两句,道,“老姐姐,你莫伤心了。想一想嘉让嘉言他们,多懂事的孩子啊,整个帝都,我就没见过比他们再好的了。”夸起自家人,宋老太太是向来不知谦虚为何物的。

这话,也就武安侯夫人听了不挑宋老太太的不是。

小纪氏摸摸女儿的头,心下暗气:她就不信,她这一双儿女怎么就不如人了?

给母亲做道场的日子,宋嘉言也不会傻叉到去说说笑笑,于是,两家人的气氛都有些低沉。

宋荣给的银子丰厚,庙里的主持大师也出来一见,与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太太说几句话,还跟宋嘉言打声招呼。宋嘉言倒是记得他,可能同是穿越老乡,曾经给她取了个佛名儿,叫性慧。

性慧=幸会。

反正宋嘉言挺怀疑老和尚的来历的,不过,怀疑归怀疑,宋嘉言也没去试探着认个亲啥的。而且,以往他与兄长来庙中为母亲上香,老和尚从未出面相见,估计是嫌他们布施给的少呢。

唉,说是和尚,在这清山秀水的庙里住着,受的却是红尘香火。久而久之,和尚也势利了。

做完道场,宋老太太还要去抽签问福,这也是惯例了。老太太向来迷信,若抽到好签,真个能乐呵个十天半晌。当然,老太太从未抽到过上上签以久的签。

宋嘉言一直怀疑是不是那一筒的竹签都是上上签。

宋老太太招呼大家一道去,武安侯夫人没这兴致,一家子先走了。小纪氏也有些迷信,对几个孩子道,“你们要不要也抽个签?”今天对着个牌位行妾室之礼,实在叫小纪氏心有不爽,搞的她也想对着佛祖问一问前程了。

宋老太太道,“别叫他们了。这些孩子个个古怪,都不要抽签的。”抽签问佛,是宋老太太的乐事,不过,宋嘉言向来不好此道。都是骗人的,抽签就要解签,解签的时候,好签要给布施,若是抽个下下签,唉哟……后面的事儿就多了,这时候和尚就要出来传授你避灾消祸的法子了,反正这些法子,多是要你破财免灾的。

孩子们都不抽签,宋荣也从不干这事儿,就在外头等着。过一时,宋老太太、辛老太太一脸喜色的出来了,小纪氏随侍于后。不待儿子问,宋老太太便手舞足蹈、得意万分道,“我跟你舅婆的都是上上签,你媳妇的也不差,是个中签。”说是不差,小纪氏却是颜色勉强。不必想,与上上签相比,这中中签的落差肯定大了。

宋荣奉承了老太太几句,就要带着一家子下山。方丈亲自出来相送,温声道,“老衲看府上一派欣欣向荣之象,诸位老太太、太太、姑娘、公子皆是一脸福相。福泽久远,尚在日后。”

宋老太太立刻当真,喜上眉梢,欢喜万分,“承大师吉言了。”

宋嘉言直在心内大翻白眼,每年往庙里撒这些银子,再得不了几句吉利好话,银子还不如去喂狗呢。雅*文*言*情*首*发

过了正月十五,便是过了年。

宋荣正式请接到府中的吕嬷嬷来教导家里女孩儿的规矩,吕嬷嬷自到了家里,小纪氏就胃疼。

气的。

初时宋荣一口应下,说他要出去打听教规矩的嬷嬷,小纪氏还以为宋荣有了不得的人选,却未料到竟是吕嬷嬷。

倒不是小纪氏与吕嬷嬷有什么过节,单是吕嬷嬷出自武安侯夫人身边,这一点,小纪氏便不喜欢,心里别扭。好在宋荣于家中积威日久,这样郑重其是的接了吕嬷嬷来,给吕嬷嬷与梁嬷嬷一样的待遇,小纪氏自然不敢明面儿上发作吕嬷嬷,甚至,她不能表现出半分不悦之色。

且不说这是宋荣亲自从武安侯府请来的,便只凭吕嬷嬷是嫡母身边的老人儿,小纪氏便得要敬重三分了。

胃疼了几日,还得忍了。

其实,学规矩倒并不算累,每日下午一个时辰而已。

在宋嘉言看来,吕嬷嬷是个不错的老师,她性子温和,说话也是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子从容的味道。吕嬷嬷温声道,“大家闺秀,起立坐卧,皆有其度。其实,这些还只是皮毛。真正在宫里,一举一动也没人去拿着尺子比量,所以,老爷命奴婢教姑娘们规矩,并不是要把姑娘们教成规矩模子,而是想姑娘们明白,何为大家气派。”似宋家,虽是根基浅些,宋荣官职不错,又有几门好姻亲相帮,平日里走动的也有公门侯府,孩子们自幼便开始跟着长辈出去走动,若是规矩差些,不待吕嬷嬷来,早便给人笑话死了。所以,宋家姐妹的礼仪还算不错,只是少了一分精细而已。

“先说看人时的眼神,一定要有底气,万不能露出那种怯怯的、不知所措的神色来。要坦然、坦荡,姑娘家纵使脸皮薄,易害羞,不过,害羞也要分时候。若见人时,总一幅羞羞怯怯的模样,便会给人以小家子气的感觉。”吕嬷嬷道,“眼正心方正。”

“再有,说话时,不要急,不要快,也不要慢,得温婉、从容。”吕嬷嬷看一眼宋家姐妹道,“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大姑娘说话时太急切,二姑娘太柔和。辛姑娘就做的很好。”

接着吕嬷嬷又说了一堆东西,这只是头一天上课,也就大家熟悉一下。初始,吕嬷嬷主要是教导大家走路时如何优雅好看。

吕嬷嬷原以为宋嘉言瞧着性子急,很受宠爱,人也有主见,颇有几分霸道,怕是不好教的。结果,不料宋嘉言学的最好。尤其走起路来,那种节奏的掌控,将脸板起来时,还有些唬人的意思。

吕嬷嬷道,“大姑娘走的很好,就是太严肃了,注意控制脸上的神色,温婉一些。”宋嘉言立刻挑了个媚眼给吕嬷嬷,吕嬷嬷板着脸,“大姑娘,太过活泼了。”

宋嘉言立刻敛了笑,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单皮薄杏眼露出一抹淡淡的叫人说不出的意味儿来。吕嬷嬷点头,“就这样,大姑娘再走过来,二姑娘辛姑娘好好看着大姑娘的仪态。”

“要将腰挺直,肩打开,才显着有底气。”吕嬷嬷亲自上手教导宋嘉语,待宋嘉语走路,吕嬷嬷又道,“二姑娘,将头微微抬起一起。对,很好。”

吕嬷嬷能得武安侯夫人的喜欢,一直留在武安侯府,自然相当会做人。基本上,每位姑娘都会得到吕嬷嬷的称赞,就连宋嘉语这样娇弱的性子,学规矩回去后也没说半句吕嬷嬷的不好。

小纪氏这才将心放下半颗。

倒是宋荣偶尔问起吕嬷嬷,吕嬷嬷心中有数,道,“论气度,大姑娘最好。论仪表,二姑娘最出挑。论勤奋,当属辛姑娘。”

宋荣点点头,“辛苦嬷嬷了。”

吕嬷嬷笑,“都是奴婢份内之事。”

“嬷嬷只是赞了她们。教导她们这些日子,她们可有什么不足之处?”宋荣道,“我每日忙于公务,他们兄弟都是我亲自教导,女孩儿们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此方请了嬷嬷来助我一臂之力。”

吕嬷嬷在宋府拿的工钱半点儿不比武安侯府少,且宋荣对她足够尊重,又有武安侯夫人的面子,吕嬷嬷对这份差使也相当用心。见宋荣有此问,吕嬷嬷道,“论身份,自然是大姑娘当先,原本我看着大姑娘说话办事爽俐,想着应是个急躁脾气,不想,规矩学起来,大姑娘学的最快最好。大姑娘,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一般,这样的性子,什么样的日子都不会过的差了。若说大姑娘的不足之处,年纪尚小,她本就聪明过人,出身也好,尚未经过什么搓折。”

“二姑娘模样出众,又有这样的家世,只是,凡事太过用心,人也好强,不比大姑娘豁达。”吕嬷嬷道。

“辛姑娘勤奋,也够努力,但,稍稍有些底气不足。”

三人中,吕嬷嬷还是最看好宋嘉言,倒不只是因她与武安侯夫人的关系。她活了大半辈子,见的事经的事多了,宋嘉言是嫡长女不说,性子磊落豁达。对女孩儿而言,容貌当然重要,但,容貌也不是最重要的。把日子过好,可不仅仅靠的是一张漂亮的脸。

更何况,宋嘉言中上之姿,只要不跟宋嘉语这样的绝色美人站一处,宋嘉言绝不难看。

其实,哪怕宋嘉言与宋嘉语站一处,宋嘉言气度出众,并不会被宋嘉语的光芒压下去。从现在宋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宋荣与宋老太太都更偏爱宋嘉言一些。

至于辛竹筝,努力、勤奋,也有几分聪明,只是出身上实在抬举不起来,辛竹笙并没有那种令人夺目的出色,将来靠着侍郎府,嫁个小官儿或是士绅之流,已是顶天了。偏偏规矩上,辛竹笙学的最用心,可见是个心高的。

宋荣笑道,“那我便把她们交给嬷嬷了。”

吕嬷嬷将身一福,道,“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吕嬷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起码三人在仪态上是有所改善。就是宋嘉语,也不再总是动不动就娇娇弱弱了,走路说话时,大方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辛竹筝也愈发有了大家闺秀的作派。宋嘉言也从不在吕嬷嬷面前失礼。

出正月时,宋嘉言的大丫头翠蕊方从济宁堂里回了府。

而且,是带着杜君一道来的。

这次杜君的病,大夫说不险,却足足养了一个月方大好。听说原本杜君退了烧就要离开济宁堂,还是济宁堂的少东家李云鹤苦劝方把杜君留了下来。

杜君年纪不大,瞧着十来岁的样子,到底是读书人,事理是明白的。这次他病了,若非宋家及时援手,病死的可能都有。如今病好,若不来宋家致谢,实在说不过去。

尤其翠蕊悉心照顾他一个月,总要跟人家的主子来行个礼呢。还有,就是想姐姐放心。

宋嘉言听说杜君到了,想了想,以旁观犟种的心情,在自己院里见了杜君一面。

杜君颇有礼数,半低着头进来,离宋嘉言两米远的时候,深深一揖,道,“小子突发急病,多亏贵府上援手,救命之恩,永不相忘。”他以为宋嘉言也命令丫头传两句话给他,不想却真要见他。一进姑娘家的院子,杜君的脸就红了大半。

“请杜公子坐吧。”

杜君坐了,又有丫环上茶,杜君道声谢方接了。依旧半低着头,不敢看宋嘉言的模样,拘谨古板的似个小老头。

宋嘉言看杜君身上一身宝蓝色的簇新棉衣,干净整齐,人有些瘦,显的颈项修长。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杜君一只烧的通红的耳朵,以及低至胸前的半张白净的小脸儿。宋嘉言心下觉着好笑,忽然问,“杜公子知道这次你看病吃药花用了多少银子吗?”

听到宋嘉言直接问他银钱,杜君白净的脸上立刻红成一团,连忙起身,道,“还请姑娘跟我说,我定会还药钱的。”

“不只是药钱,连同我家管事大过年的套车牵马的去给你请大夫,我的丫头照顾你这一个月,人工人情,算你一千两银子也不多吧?”

一千两?

杜君并非不识五谷的纨绔,这许多日子,他一人在外面过活,每月一两银子都花用不了。一千两,足够四口之家吃用几十年的巨款呢。

只是,杜君性子生就执拗又固执,虽然听宋嘉言漫天开价,他也没讨价还价,直接道,“是。”

宋嘉言吩咐道,“小春儿,拟张欠款条子来,给杜公子签字画押。”

宋嘉言问,“杜公子,你怕吗?欠我这么多银子,你怕吗?”

杜君是自尊心比天还高的家伙,见宋嘉言如此小瞧于他,此时也不顾规矩了,扬着一张大红布脸道,“我如今虽没银子还给姑娘,只要姑娘宽限几年,区区一千两,尚不在杜某眼中。”

杜君原以为宋嘉言会刺他几句,不料宋嘉言点一点头,道,“我也觉着,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会怕欠别人的银子。”

“我父亲,当年也是两手空空来到帝都。”

听宋嘉言提及宋荣,杜君眉间浮现一抹深深的自责之意,依旧道,“大人有惊世之才,小子向来钦佩。”

一时,小春儿将欠条拟好,杜君签字画押。宋嘉言道,“不送杜公子了。”端茶送客。

杜君起身,脸上有几许踟蹰之意,问,“姑娘,不知小子能不能见一见姐姐?小子这一病,姐姐定是担心的很。”说着,眼中满是怅然。

看来还没有呆到不可救要的地步。

这点主,宋嘉言还是可以做的,吩咐一声,“请杜姨娘到我院里来。”

杜君长揖道谢。

宋嘉言摆摆手,让杜君坐着喝茶,待杜月娘到了,宋嘉言便起身避开,容他们姐弟相见。

姐弟相见,自有一番话要说。

杜月娘看弟弟身子已经大好,此方放下心来。又问了些弟弟养病时的事,杜月娘松口气,道,“以后可莫要让我这样操心了。”

杜君点头,道,“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儿的。”

叮嘱弟弟几句,又将平日里攒下的月银塞到弟弟手里,杜月娘道,“你正长身子呢,我在这府里什么都不缺,老爷太太姑娘们待我都好。别吝惜银钱,好生补补身子。”杜君是如何自虐的事,宋嘉言并未与杜月娘说,而且府里下人嘴风都紧。杜月娘一直身处内宅,并不知晓,不然,不知该如何心疼呢。

杜君并不是擅长言辞之人,闷声应了。

比起弟弟,杜月娘到底年长几岁,更通世事,道,“这次你病的急,亏得大姑娘心善呢。那位照顾你的翠蕊姑娘是大姑娘身边得用的人,你来跟大姑娘道声谢,是应该的。”

杜君闷闷,他姐是不知道那丫头心黑手狠的收了他一千两银子的事儿呢。

听着姐姐唠叨,杜君不想令姐姐担心,并没说什么。弟弟恢复健康,杜月娘笑道,“你这个时候来了,就再去前面等一等,待老爷回府,你再见一见老爷,可好?”

杜君脊背挺的笔直,道,“应该的。”

杜月娘方放下心来,跟弟弟说了几句话,就让弟弟到前面去等了。

宋荣回府,听到杜君来了,也没晾着他,于是,在书房一见。

宋荣尚未换官服,说杜君迂腐吧,他还有几分眼力劲儿,知道宋荣这是刚回家就见他,心里便生出三分感激。他虽为姐姐给宋荣做二房有些别扭,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连忙行一礼道,“前些日子,小子忽然生病,让大人费心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宋荣示意他坐下,道,“这没什么,应该的。既然好了,就去上学吧。”

杜君应了声“是”。

宋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君道,“下午来的,已经去谢过了大姑娘,也见过了姐姐。”

“那就好。”宋荣道,“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以后勿必要小心身子,莫要令人担忧。”

“是。”

宋荣跟犟种也没啥话好说,便吩咐小厮,“备辆车,好生送杜公子回去。”

倒是里面送出一匣子糕点,说是大姑娘吩咐,杜公子来一趟,天晚不便留客,送匣子糕给杜公子带回去吃吧。杜君连声道谢后,方双手接了,心下暗暗思量,不知那位大姑娘是白送我的,还是以后要收银子的呢?

宋家给他看场病,就收了一千两。这一匣子糕……真要收银子,肯定也便宜不了……不论如何,杜君都没有拒绝,心情沉重的捧着一匣子糕回了家。

想到这匣子糕可能是要花大价钱的,甫一回家,杜君就叫着看屋子的张伯一并分吃了。侍郎府的厨子不差,杜君有骨气,却远未到不食周粟的地步,其实,他觉着这糕怪好吃的。

直待将糕吃尽,杜君才看到糕下面压着一张纸。张伯不识字,杜君拿起来一瞧,是一张五十两的小额银票。

人家这糕非但没收他银子,还送了银子给他。

杜君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他不愿意姐姐给宋荣做二房,可是,当时若不能宋荣做二房,姐姐就要给大伯卖给隔壁的财主为妾。两相对比,自然是给宋荣做二房更好。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杜君都明白。但是,姐姐每月的月钱省出来给他用来花销,这些银子,杜君总觉着用的心酸。都是他实在没本事,才让姐姐受这样的委屈。

当时,姐姐进了宋府,宋荣不是没提出给他一个好的住处,好一点的生活。可是,想想姐姐给别人入府为妾,杜君还是拒绝了。

他自幼寄人篱下,并不是呆子,谁会白白给你好处呢?给人作妾并不容易,他若一味沾宋家的光,叫别人怎么看他的姐姐呢?

若是以往,杜君定不会收的。

可是,此次大病,想到宋嘉言说的“我也觉着,有自信有本事的人,不会怕欠别人的银子。”,杜君捏着银票,小心的收起来。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杜君带着张伯去街上新买了些柴米油盐,外带着鱼肉蛋菜,给了张伯一两银子家用,道,“张伯,以后不必太节省了,每顿都添两个荤菜吧。”

张伯笑,“小主子总算想通了。”

杜君心下微微一涩,还是没敢把银票给宋嘉言退回去。一是,宋嘉言的话的确有些触动于他,杜君觉着自己将来并不会泯然众人,就算现在欠些人情,日后也能还回去。二则,他虽然与宋嘉言只见过一面,但是,宋嘉言给他的感觉是相当难缠。

而且,宋嘉言是个丫头,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己还欠那丫头一千两银子呢……如果他现在把银票退回去,肯定会被那丫头说是没本事没自信什么的。

反正一通有理没理的胡思乱想之后,杜君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小心翼翼的存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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