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 黄松山没有人再无缘无故变成僵尸,对内对外, 俞蘅都只说他修补了一处法阵漏洞而已,那天他回来时脸色不好, 也证明了他出了大力气修补法阵,因此没有人怀疑。
至于那个被叫做大丫的僵尸,俞蘅也只好抽时间盯着一点。这么一尊大杀器,赶不走也不敢赶更加杀不了, 也只能供着了。他多发了些符纸给收养大丫的妇人, 以保她的平安。
不知不觉, 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已经十二年了, 他这具身体也即将过二十周岁的生辰,在道术上也精进了很多。剿灭七只飞僵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至于往上的伏尸和游尸, 他并没有遇见过。当年有游尸路过黄松山,给予他的震撼和惊惧还历历在目, 不过此时的他如果再遇见游尸,也有六成把握能逃命。至于绞杀, 还没有那个本事。
天下的局势还是一片黑暗,俞蘅每年都会算一次天下运势,每一次都是一片漆黑。而且每算一次,他总要闭关调息一回,在那之后推演之术总能更进一寸,也算福祸相依。
在他过二十周岁生辰之后, 他也炼成了一具属于自己的飞僵。那具飞僵原身是最低级的紫僵,被他捕获之后加入精血符咒炼制,以其他僵尸的尸眼灌养,实力逐渐增强,待到飞僵成形之日,牵绊和服从也刻入骨髓。
从那天之后,他身边就一直跟着一只飞僵,正好省下给他守卫的弟子。黄松山上也极为震动,特别是沪西族人,更加惊诧,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不过雅真压了下来,说:“不可能的,我看过那只飞僵,它的操控方式和我们一族的不一样。再说了,姐姐也不可能将炼僵之法无偿送与他。”
“你怎知就是无偿,可能他们背后做了不为人知的交易呢!”族人义愤填膺,叫嚷着要去讨个说法。
雅真弹压了许久才将族人安抚下来,转身却脸色铁青。她怎么知道不是?还不是因为西雅那个蠢货就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恨这些族人,能力不怎么样,脑子都不好使儿,凭白废了她不少口水。她嫌弃了一番,打理好脸上的表情后往陈掌门所在的院子而去,有礼地请求拜见,果不其然再次被拒绝了。
“那我下次再来。”
来拜见自己的人很多,俞蘅知道这具飞僵的出现代表着什么,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也没有遮挡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让飞僵立于房门外。几天之后,呈现混乱嘈杂之象的黄松山像被一直无形的手拨正,再次井井有条起来。
在实力面前,什么打算都是徒劳,不用他振臂高呼,也不用他苦口婆心地规劝,大家自然能相亲相爱。
嘉定是个直肠子的孩子,他喜滋滋地对俞蘅说:“掌门,山下的僵尸靠得近的都处理了,我拿您给我的望远镜看过,暂时不会有新的僵尸群过来。田里这几天的菜蔬收成也不错,多收了四十斤呢。”
“那很不错,辛苦你了。”俞蘅慈祥地看他,给他几张好符咒做奖励。
有了第一具,就有了第二具和第三具。他不歇气地弄出七具,正好凑齐一套绞杀法阵的数量。自飞僵始,僵尸恢复生前记忆,甚至能使用法术,因此控制它们是非常耗费心力和意志的,再要控制它们列阵更是难上加难。
他也不气馁,一天天地磨,慢慢地注入自己的意识,对于能够报名的手段,他从来不吝啬投入时间和精力。
这一天,嘉定急急报给他一件事情:“掌门,黄松山东行两里有人在斗法,城镇全部毁掉了。”
俞蘅抬头:“斗法?可看清是什么人?”
“并无!不过,我看到了天子旌旗!”
“天子旌旗?”俞蘅站起来,他并不怀疑嘉定的消息来源,他拿出的望远镜,现在这些弟子都能用得很好,不可能看错。想起之前刚刚算过的天子乌漆嘛黑的运势,他快步走出去,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开始细看。
果然距离黄松山二里地之远的一座小城镇,此时硝烟弥漫沙尘滚滚,天子明黄色的旌旗在其中剧烈地翻滚摇摆。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看一看,他没喊别人,自己带上七具飞僵往那城赶去。这几年,黄松山剿僵尸成效不错,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已然将那座城的全部僵尸收拾干净,在黄松山的对外辐射作用下,周边的空气有转好的趋势。
可现在他下山来,刚行了不到半里路就感觉到尸气渐浓,周身的法力加快运转抵御尸气。
路边,隐约冒头的野草草尖儿萎靡泛黄,生机受损,抬头看去,日光暗淡,乌云盖顶。
全部都是不祥之兆,看来城中的僵尸来头不小,如果它对黄松山态度不明朗的话,那黄松山就危险了。
俞蘅更加小心地往前走,先他一步抵达城镇的飞僵也传来消息,城中有一具游尸和一具不化骨,更有飞僵毛僵若干。
这么大的阵仗,饶是他有所准备也惊住了,再“听”那里有道士等在与僵尸浴血奋战,现在情况非常不妙之后,他赶紧赶过去,正好见一只游尸尖锐的手指戳破一个道士的胸膛,掏出血淋淋的心脏塞进嘴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埽 ?br> “我要杀了你!”
他没有直接进场,而是先观察情况,令他惊讶的是,天子旌旗拱卫的王座之下坐着一个面容年轻的男人,那个男人身穿帝王冕服,剑眉凤眼,眼含威仪,一副青年天子的骄傲矜持气派。
可是那个男人不是人类。
他现在于推演一术上颇有成就,只一照面就知道那人不是人类。要是原身陈小三,还真不知道当今皇帝是圆是扁年龄几何,可他知道,之前陈将军还在山上之时便讨论过这个话题,说是当今皇帝年六十有七,登基已经五十年有余,励精图治,再勤勉不过了。
在年岁上,与眼前这个青年根本搭不上嘛。再说了,这个青年是僵尸!
“陈明悟!陛下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想要予你长生,你不知道感恩便罢,此时公然犯上,我是再容你不得了!”
身穿将军盔甲的男人大喝一声,喝退其他手下,只身扑了上去,双方打得你来我往,被称为陈明悟的道士鬓发花白,动作却赶紧利落,竟然与那具游尸打得不相上下,令俞蘅叹为观止。
他看四周散乱的道士大概二十来个,泰半身负重伤,而僵尸皇帝座下除了僵尸将军之外,还有士兵若干——全部都是僵尸。
王座上的皇帝突然往他这一边看过来,那一眼几乎将人拖进尸气化水的深渊里,俞蘅有两秒时间眼前一黑,黑绿色的气刃射过来,他本能地让开,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地面滋滋作响被扎出一米多深的坑。
“何方宵小,为何不大方现身!”
那一边,将军已经将陈明悟打退,见状虎眼一瞪,大喝一声也砸了一道气刃过来,俞蘅这才站出来,被气刃割裂的石壁围墙在他身边哗啦啦地瘫倒,却无法靠近他的衣袖。
陈明悟捂着胸口正在调息,抬眼一看一个年轻道士在对面冲他拱手示意,周身的符纸跟不用钱似的环绕拱卫,大材小用地将那些个烟尘碎石挡在外面,符纸上的法力在运转时发出温煦光明的光,将那个年轻道士衬托得光芒万丈。
“这位道友,在下常清门掌门陈三,请问道友是否需要帮助?”
陈明悟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弟子就赶忙应道:“要要要!”
“咳咳——”陈明悟咳嗽两声急忙说:“这位陈掌门,那物乃是景国皇帝所化,七个七七四十九日成不化骨,你赶紧走吧!快走!”
这是他们宗门的过错,是他的过错!是他们的疏忽,被皇帝拯救苍生的谎言欺骗,助其化僵成就不死之身,他们长生门罪孽深厚理应赎罪,却是不能再将无辜的人牵连进来的!
僵尸将军哈哈大笑:“既然来了就留下吧,道士的心脏最是可口了,就让本将军好好享用吧!”笑着朝俞蘅扑过来。
“快逃!”
俞蘅不慌不忙手指弹了几下,急速扑来的游尸在空中骤然改变方向,九天玄雷符一道道地劈下来,偶尔躲不及时,皮肤就会被炸出一个大坑,伤口还无法愈合。
“竖子尔敢!”游尸大怒,将尸气尽数裹在皮肉之上形成护盾,以破竹之势朝他冲过来,连那些九天玄雷符也不回避了。
嘎吱——
他抓住了猎物的脖子,多么孱弱,他只信手一捏,脆弱的骨头断裂,所谓道门掌门不过尔尔!游尸大笑三声,低头去吸食血液以作奖励。
不料听得身后主公大喝:“赞部愕!”
主公为何,如此急促地喊他?
游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周身剧痛,低头一看,身边竟然围了一层僵尸,利爪和牙齿在撕裂它、在啃食着它。
“啊!”
数团黑绿色的雾气炸开,飞僵们抬头吸了好几口,将那些尸气尽数吸入口中,露出享受的表情,然后下一刻,众飞僵赶紧收敛表情,也不敢去舔舐指甲上的血肉了,立在俞蘅身边低眉顺眼的。
俞蘅并没有像他脸上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事实上,他早就知道这七具飞僵还不足以对抗游尸,只是此番太过惊险,他要是露出胆怯的模样,那不化骨收拾了陈明悟他们一行人之后,自己和黄松山,就会是下一个目标。
不是每一个僵尸都跟山上的大丫一样,眷恋人世间的温暖的。鲜血和长生,注定了僵尸和人类势不两立。那么大一座山,那么大一帮人,可不就跟笼子里的肥猪一样,就差写着“来吃我”吗?
所以,他是不能退的,因此他一出场就奢侈地用符纸装点自己,显示自己很土豪,又费了大力气用傀儡替身和迷阵,再不惜让飞僵用啃食这种很有可能加剧它们凶性和不可控的方式,也要将这具游尸杀掉,以杀鸡儆猴。
果然,游尸尸首不存,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那位僵尸皇帝从王座上站起来,尸气滚滚外散,可见气得不轻。
俞蘅对陈明悟他们说:“远来是客,我看陈道长气韵绵长很是敬仰,想邀请陈道长到我家中做客,不知陈道长是否赏脸?”又对冠冕之下脸色阴沉的青年说:“一不小心将大将军给杀掉了,真是不好意思。这位——陛下?我实在是无心之过,还望恕罪。我欲邀请陈道长入我宗门做客,不知陛下是否也一道去?”
皇帝暴怒:“你这道士,杀我了麾下大将军,拿命还来!”
七具飞僵挡在俞蘅身前,因为吸食了一头游尸,它们身上的气息透着极致的危险,看起来竟似有入伏尸之兆,俞蘅再放出机甲,机甲全身游走着九天玄雷,看起来威风赫赫犹如战神!他也收起那副故作的谦卑,扬声说:“那我们就来个同归于尽吧!”
皇帝眼底闪过犹疑,他既然要长生,哪里舍得死?千金之躯不垂堂,此时他最信任的大将军已死,剩下的能动弹的上得了台面的,也就那些个飞僵而已……再看向那可恶的道士,却见那人沉沉地看着自己,然后诡异一笑,皇帝狠狠一震,竟然从心底涌起阵阵恐慌,好像自己都变得渺小了,甚至想跪下臣服——
“砰!”皇帝从惊惧中挣脱,更加暴怒,抬手在身边爆出一个坑。他僵硬的心脏还在后怕着,可帝王的威严让他挺直脊梁。“你,是何人?”明明是活人,却给他带来惊骇的威慑。
俞蘅意味深长地笑:“你说呢?要想知道,便与我一道回去罢。”
皇帝深思一番,甩袖坐下号令其他僵尸:“走!”
僵尸军队退去,俞蘅擦了擦汗,险些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