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君术杰、薛放和君天权的时候,林白起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事实上,距离在天照关口遭遇伏击,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林白起最先见到的是君天权,这时大部队还未来,他便骑着高头白马闯进漕帮,气势如虹地闯进白王的房间。
“四姐!你的头发!”君天权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指着林白起的满头白发。
“别瞎喊,成什么样子呢?回了凤鸾城便是要当皇帝的人了,怎能如你这般咋咋呼呼的?”林白起瞪了君天权一眼。
“四姐,你可别胡说!谁说我就要当皇帝了?我守着北边当王爷挺好的,可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的皇帝。”
林白起一笑,不肯定也不否定,只问他道:“这场战事,你想赢么?”
“自然是想。”君天权毫不疑迟地点头。
“赢了之后,你若是不当皇帝,还能有谁当去?君天战横竖是不行了,君天厉是叛王,必然是不能称帝的,你难道要你老爹重新去做这个皇帝?”
君天权颇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半晌才道:“不如让父皇在努力生个儿子出来?我给他当一段时间的摄政王?”
林随意看着他那郑重其事的表情,不禁笑得打跌,“我的五弟啊,就你这样的智慧,也只能摆在朝堂上当个吉祥物了,还想当什么摄政王……”
“四姐你……”君天权脸一红,转移话题道:“四姐,怎么没看到四姐夫呢?你们再天照关口那边遭遇伏击,我心里简直担心得不行,生怕你们俩出什么事。”
“你四姐夫没事,他被他师姐救走了,不过我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是师兄跟越弄痕在一起,我是不担心他的安危的,这些日子花杀正在帮我找人。”
“那四姐你的头发究竟是怎么白的呢?我看你的脸色也不似从前那样好,似是经历了大灾难似的……如果是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
林白起摇了摇手,“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就是吃错药了而已,已经被花杀给救了。只是这次……真是欠了花杀一个大人情,这辈子也不知道还不还得上。”
“这辈子?”君天权一惊,捏住林白起的手肘问道:“你是说花杀……花帮主他则么了?我妹妹沁莲心仪他已久,盼他盘得头发都要白了,他可莫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君天权不提还好,只是他提到沁莲公主,林白起这才拍了拍脑袋想起来,她早把沁莲交托给她的事情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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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上次的一次事,薛放是不敢再用林白起了,若是真把白王给玩死了,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抓薛放的辫子呢。而君术杰也不敢再让林白起去前线,林白起若是一去,她师兄必然是要跟去的,若是把萧宠不小心给玩死了,于他而言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于是白王退居二线,和薛放、君术辉一并商量战略,而那些个冲在第一线的事情,便一直是君天权为主力在做。
“君天权带兵厉害。”薛放仔细看着战报,不禁赞道。
君术杰傲然点了点头,“他若不厉害,寡人当初也不会到北边去颐养天年,这孩子虽不是极有智谋的,却十分果敢英勇。寡人总也算做了三十年的帝王,还是知道给自己留条退路的。”
“陛下说得是。”薛放点了点头,指着西边道:“不过白王也真够厉害的,西边原本是别留宫的底盘,如今竟然被傅寒塘一手握了个结实。”
君术杰也点了点头,“这也实在出乎寡人的意料,林白起,你坐下的人倒是个顶个的厉害啊。”
林白起挠了挠头,摊着手笑道:“我原也不知道他这样厉害,也不知锦上琴这样厉害,真心觉得这几个人在我坐下,跟着我真真是屈了大才。”
“你那个奶娘也是个厉害人物呢,说起来白花馆真是卧虎藏龙之地。”薛放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眯起眼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
“薛将军……你莫不是对我甄娘……”
林白起话未说完,便见薛放老脸一红,急道:“说什么呢,老夫五张多的人了,你可别几句话让老夫晚节不保。”
“哈哈。”林白起大笑,“您就是晚节保得太好了,如今五十多岁的人,连个送终的儿女都没有。”
薛放咬牙瞪了白王一眼,“你嘴可真毒。”
“对了,三公主去了,您可知道了?”林白起朝薛放问道。
薛放原本在绘制地形图,听了这话顿了一下,方道:“啊,知道了。”
“您可知她原本逃出来了的,后来又回去才被斩首的?”
薛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啊,知道了。”
“她让我带东西给您呢。”林白起看了看薛放的脸色,从口袋里拿出白玉戒指递给他。
薛放低头看了看那戒指,半晌才从林白起手中拿了过来,端详片刻颇懵懂地道:“啊,知道了。”
“她还让我带一句话,说:三公主承诺给他的都做到了,奈何桥边,看他有什么脸见她。”
薛放将戒指揣进怀里,又木木地说了一句:“啊,知道了。”
“您老是树上的知了么?”林白起瞪了薛放一眼,气道:“知道知道知道的,您到底知道什么了?三公主死了,您除了知道了,难道就没有一点什么表示?”
薛放看了林白起一眼,继续低下头研究地形图,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出去,且说了一句:“啊,知道了。”
林白起气呼呼地从营帐中出来,她真是搞不懂,有些男人为了一个死去的爱人都要疯了;有些男人,所爱的人为他疯了死了也全然不知。林白起叹了口气,想着薛放要貌没貌,要钱没钱,真不知三公主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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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薛放坐镇,加上君术杰这些年在北边屯的兵极多,此次如猛龙过江似的全倒回了中原,蝗虫过境般地将城池一个一个地拿回来。
君术杰放出话了:城头举白旗的不打,凡是不举白旗的一路杀进去,一次杀服了为止,省得以后有人再敢造反。君术杰当权的时候虽然有些贪色,但政权极稳,手段也极其狠毒,故而老派的地方官吏还是怕他的,纷纷在城头挂了白旗,而新派的官吏这次见识到了君术杰的狠戾,也只有被迫在城头挂了白旗。
“以前倒不知道您这样厉害,微臣入朝堂的时候您已是太上皇,成日里就是笑眯眯的,从来也没个正行。”林白起与君术杰正在下棋,她坐在君术杰对面笑道。
君术杰叹了口气,“寡人现在是老了,有威也发不起来了,你没见过寡人最狠的时候。”
林白起笑着摆了摆手,叹道:“还是不见微妙。”
“其实寡人还有后招,十年前没将息姬斩了是寡人心软,如今可要狠狠地治她一治。”君术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
“您还有什么后招呢?可别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微臣原也觉得您不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人。”林白起落下一颗白子,猜道:“您可听微臣来猜猜,微臣想着那按兵不动的四海庄,跟您应有极大的关系罢?这四海庄的庄主横竖是不愿浮出水面的,依照微臣的猜测,就是您罢?”
君术杰似乎心情挺好,大笑着拍了拍林白起的肩,“寡人原以为你是个直肠子一根筋的,没料到还有些头脑。寡人也不瞒你,四海庄的庄主便是寡人,只是有一件事,你确实怎样也猜不到的,这件事除了寡人,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如今告诉你,便是多了第三个人。”
林随意放下手中的棋子,做洗耳恭听状。
“你可知四海庄的二当家,便是你家那贤良淑德,十项全能的师兄呢。”君术杰不动声色地摆出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您可别逗我了,师兄怎么可能……”林白起笑得要喷出来,“他能数清楚自己的月钱就不错了。”
“小白,你是在说你自己罢?”君术杰好笑地看了林白起一眼,“自从入朝为官开始,你就没算清过自己的俸禄,银子全丢给你师兄管着,不够就找他要。你可知你每月乱花的那些银子,你挣十倍都是不够的。”
“我……我有这样能花钱?师兄说我存了不少钱啊……”林白起愣愣的。
“反正你师兄有钱,他愿意说你存了多少,便说你存了多少。”君术杰看着她笑了笑,“上次我听说你到漕帮去借钱,真是快要笑死了,还只借十万两纹银,你可知你师兄每月花在你身上的吃穿用度有多少?你还真是给你师兄丢脸。”
林白起想到上次巴巴地跑去漕帮借钱,脸也红了一红,道:“莫提旧事,莫揭旧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