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林白起、萧宠与君天权三人喝到很晚,约在子时的时候,君天战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找林白起有要事。
萧宠与君天权都喝在兴头上,男人嘛,酒兴上来了便不耐被人打断。林白起这时也已喝得有些晕了,便留他们两人继续,自己由小段扶着,去了君天战的寝殿。
君天战今日穿着黑袍,与平时黄袍加身的感觉颇为不同,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林白起打了个酒嗝,又立刻拿手掩住口道:“找我有事?”
君天战干咳了一声,看样子像是有些紧张。他酝酿了片刻,方对林白起道:“我们不与息夫人打了,成么?”
“你说什么?”林白起皱了皱眉。
“你本就不是好战之人,若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能活得太平,不要跟了不贤明的君主,你也不会想要将息夫人拉下马。只是战事一起,便是无休无止的流血牺牲,费钱又费事……”
“你只捡重点说。”林白起不耐地打断他。
君天战点了点头,突然起身给林白起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才道:“君天厉已经回朝了,派使臣传信过来,说是要‘划江而治’。”
“你同意了?”林白起笑了一声,一双灿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君天战。
“朕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君天战低下头不看她。
只听“啪”的一声,林白起一掌掴上君天战的脸,愤然道:“你可记得烈帝在位的时候,对朝廷众臣说过的话:大夏国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朕不是烈帝,没有他那样的胸襟,朕就是朕。”君天战捂着脸,语气颇为不服。
林白起冷笑,“现如今不要你守国门,不要你死社稷。你只消一声令下,你那个好弟弟便替你冲锋陷阵了,你还好意思退?”
她前进一步,又道:“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步。今天是划江而治,明日不定便成了三足鼎立,好好的一个国家就这样被人鲸吞蚕食。你且看一看罢,先帝虽然风流多情,好歹也是将一个大夏国完完整整地交到你的手里。瞧你那点出息!我若似你这般窝囊,早一头碰死在烈帝灵位前了。”
说着摔了茶碗,看都不在看皖帝一眼,径自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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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起从君天战房中出来,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心想自己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了,居然大耳刮子把当朝天子给打了。
不过她方才说的话虽大多是气话,但有一句却是发自肺腑的,若她真如君天战一般窝囊,果真会一头碰死在烈帝的灵位前。
她往前走了两步,居然看见师兄在前面,先是蹲在池塘边上看鱼,待她走进了便转过头来看她。
“我方才打了君天战,你看到了?”林白起道。
萧宠点了点头,“我觉得打得挺好的。”然后有补充了一句:“他是有点欠教训。”
“如他这般没出息的君王,我倒真是没有见过。”林白起苦笑。
萧宠斟酌了一下,方道:“恐怕还是有,若不然哪有那么多亡国的君主?只是他确实也够窝囊的了,好在他弟弟还不错,戚太后也帮了他不少。”
“可皇帝到底是他,别人哪能帮他一辈子。”
萧宠想了想,又道:“你也别太寒心,朝堂的事只消有贤臣良将便可解决,就当他是个摆在龙椅上的吉祥物罢。”
林白起听师兄这么说,稍稍楞了一下,方觉这个比喻还真是挺得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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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准备起身回住处去休息,只是才走没两步,便觉一股杀气自右边直扑太阳穴而来。萧宠电闪雷鸣般地出手,截住了一条毒蛇信子般的软鞭。
“沁莲宫主,刀剑无眼,何苦伤了你我的和气?”林白起斜了一眼鞭子抽过来的方向。
沁莲宫主坐在成凤馆的飞檐上,穿着酥胸半露的艳红色的纱裙,两条细长细长的腿晃晃荡荡的,端的是颇撩人的神态。只是萧宠分明拿她当空气一般,林白起好歹还稍稍给了她个面子,对她笑了一下。
只见她从飞檐上跳了下来,明媚而娇俏地看着林白起,笑道:“本宫竟也不知道,白王与我还有和气可言?”
林白起也笑,“不过是几年前的一段情仇,公主殿下何苦要记这样久?我记得我们早已化干戈为玉帛。”
林白起说的情仇,是当初沁莲公主与她争萧宠的事。
“好话都是你说的,你赢了,自然由的你怎样大度。”沁莲公主哼了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衣袖,就将往殿中拖,“横竖原来的事情是你和萧哥哥对不起我,现在我求你帮忙,你若是不帮,那是断断说不过去的。”
林白起一听她说“要帮忙”,整个人都抖了两抖,忙将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唉呀殿下,微臣与师兄还有爱做的事情要做,改日定找殿下一叙,慢走,不用相送了。”
“你们俩人老夫老妻,事情哪有我的紧俏,且多积攒些人品 罢。”沁莲公主根本就不要理会她,在众多太医的注视之下,连推带拉将她往寝殿里弄。
林白起被她拖着,本是能挣脱的,却又不好挣脱,朝萧宠无奈地耸了耸肩,便被她拖进了沁莲殿内。她一边被拖着,一边朝公主道:“唉,殿下,您看这光天化月,朗朗乾坤,要注意天家风范啊……”
***
沁莲公主与白王,说起来也算是有旧仇的。从前两人争过萧宠,为了他还打了一架,毁了君天战的半座天福宫。
沁莲公主天资颇高,论武功是个厉害角色,当时将伤还没怎么养好的林白起揍得惊天动地的。这事情本来是瞒着萧宠,因为林白起一贯认为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若是因为跟别人争风吃醋闹到了师兄这里,那便是自己的无能了。
可她与师兄天天见面,嘴角的豁口和黑青的熊猫眼遮不住,于是师兄还是知道了。
萧宠这个人闷归闷,事实上却是个脾气火爆的美人。他从小便不许人欺负师妹,于是也部分青红皂白地,就将沁莲公主吊在了只剩半边的天福宫的顶上,三天才准人放下来。
沁莲公主就那么被大头朝下吊着,心想自己一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于是将萧宠的祖祖辈辈都问候了好几十遍。从天福宫顶上下来之后,她就发誓要找一个长得跟萧宠相似的男人,反正萧宠那样的火辣美人她这辈子是虐不到了,找个相似的解解气也好。
进殿后,沁莲喝退了所有人,向林白起诉起苦来。
“嗯?所以殿下是想告诉微臣,您看中了的是漕帮的花杀,想毁了同礼部侍郎赵易辛的婚事?”
“是啊!”沁莲公主撅起嘴,愤愤道:“那花杀好生怪癖,对我理也不理,又不是说句话就要他担着怎样的责任。他那个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像萧哥哥。”
沁莲眯着眼,一脸颇迷恋的表情,林白起打了个寒战,有点怀疑她喜欢被人虐待。
“只是我总要先退了婚,才好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别人啊,听说赵易新是个死心眼,不知道被退婚会不会一头碰死。”沁莲叹了口气。
林白起听到这里,登时冷笑一声,“殿下,您说得还挺准,你这个驸马确实是个死心眼。只是他会不会一头碰死,你却不用担心了。因为你那死心眼的驸马一心只忠于太后,息夫人占了凤鸾城后他便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什么话都敢说。所以……他被息夫人给斩了。”
“你……你说赵易新死了?”沁莲愕然。
“可不是死了么,赵大人平日里挺好的,只是嘴巴有些欠了,却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白王叹了口气,却见沁莲公主极淡薄地笑了笑道:“死了倒好了,他那样的人,我若与他日日大眼瞪小眼,谁看谁都不顺眼,他不定也被我气死,或者打死了。”
林白起沉默了片刻,心想这君天战与沁莲公主,真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此等的薄情寡义,真是叫人心寒,也难怪沁莲公主已二十四岁,朝中却无一人求亲;君天战执政多年,到这个时候了却连一个亲信的人都没有。
她于是道:“殿下,眼下国难将至,我是么有心情与你说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况且我与花杀交情浅薄,您与我说这些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白王太低估自己了,你且出去打听打听,漕帮少帮主花杀谁的话都不听,可不就是对白王殿下唯命是从么?”沁莲斜在贵妃榻上,将粹金的烟杆点了起来。
“殿下,我原一直说太上皇的所有儿子中,安王是最最有血性的一个。太上皇让你跟着安王在北都,料想也是让您学着你七哥点儿。您可也学点好的罢。”
林白起摇了摇头,就要走出沁莲的寝殿去。
“白王殿下,凤兰那边的秘事,本宫可是知道不少呢。”她看着林白起停下脚步,神定气闲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