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到来,殷遥面临两件不太幸运的事,其中之一便是那个非去不可的慈善晚宴。
那晚,媒体记者挤作一团,影视圈、时尚圈的人去了大半,还有不少公子名媛。
殷遥与白迎迎擦身而过,幸好现场无数相机,白迎迎巧笑倩兮,端庄稳重,两人没有再次上演银泰停车场的狗血戏份。
殷遥只希望这次之后再也不要与她有碰面的机会。
另一件事是,殷遥最终还是没逃过为小花程怡默拍片。
不过在薛逢逢看来,这件事算因祸得福,程怡默团队出了大力气,那套照片后来在网上铺天盖地,被粉丝吹上天,顺带着连殷遥的知名度都上涨一波。
薛逢逢管理着殷遥的微博,每天记录涨粉进度,喜笑颜开地换算成身价增长值。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殷遥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到九月底,她终于扛不住,和薛逢逢讲明。太密集的拍摄对摄影师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她在短时间拍了很多人,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薛逢逢还算讲理,答应考虑她的意见,还给她放了短假。
持续的忙碌过后,突然放假,殷遥反倒有点儿恍惚,无所顾忌地睡了一天,傍晚和远在横店的黄婉盛煲了半小时电话粥,她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七月初那个晚宴上。
一晃眼,已经过了夏天,入秋了。
挂掉电话,殷遥随意地翻着朋友圈,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很久没有看到肖樾的动态。
她从列表里找出肖樾,看到会话界面的消息停留在七月二十号。
那天她瞒着薛逢逢偷偷喝酒,夜里没有回家,窝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半醉半醒,原本要给她那久未联络的亲哥哥发消息,结果在微信通讯录里点岔了一行,发给了肖樾。
“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你是不是忘记了?”
这句话没头没脑,想来肖樾一定是很疑惑,在深夜十二点还回复了她。
而殷遥那时大约真的是喝高了,头脑发昏,看到他的头像和名字,不知怎么就走偏了道,她醉意朦胧地在微信里撩了他,次日醒来全然不记得,后来看到微信里那些胡言乱语,才知道自己多荒唐。
殷遥一时不知怎么处理,鸵鸟心态地将这事儿搁置了。
之后的两个月她又是棚拍,又是外景,还要飞来飞去赶行程,忙得没有空隙,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殷遥不确定肖樾是不是将她拉进了黑名单,于是点进他的头像,发现以前那些动态还能看到,只是近期没有再发。
她将那晚发的荒唐话又看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十分过分,平生第一次赞同薛逢逢说的:喝酒误事。
她不确定自己对肖樾什么想法,是因为单纯觉得他长得很合心意,还是因为周束走了,她身边空了下来,迫切需要有人来填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让她酒后在社交工具上欺负了他。
但殷遥很清楚,如果没喝酒,她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
归根到底,还是喝酒的错。
毕竟周束跟了她一年,她都从没碰过,甚至连语言调戏都没有过。
犹豫一会,到底还是敲了几个字过去,问他:你在北京吗?
过了十分钟仍不见回复,殷遥心里渐渐不抱希望,放下手机去暗室。等她洗完照片出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七点半了。
这时候看了下手机,发现那条消息居然有了回复――
肖樾:嗯,刚到家。
殷遥看了两秒,没有多作考虑,她去衣帽间换了一身长裙,拿上车钥匙出门,刚走没一会儿,又忽然折返,进卧室取了个东西。
这个时间,路上奇堵,殷遥开车过去很费劲,又花时间找位置停车,幸好还记得地方,她上楼敲门,等了一两分钟才有人来开,却不是肖樾。
殷遥和那赤膊大汉面面相觑,心想这是他的新室友吗?
“我找肖樾。”她说。
大汉还没回答,里头就传来女人声音:“老公,是谁啊?”紧接着是孩子的哭声。
殷遥顿了两秒,说:“抱歉,我走错了。”
她疑心是自己记错,又往下走一层,看看门上的画儿,觉得不像,懵懵地站在两层之间的楼道里,给肖樾发消息:“你住在几楼?”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复,她便拨语音电话。
但肖樾并没有接到,他在洗澡,洗完才看到十分钟前殷遥发来的消息,还有一个未接的语音记录。
他回拨给她。
那头很快接了,手机里传来风声,然后是殷遥的声音:“肖樾?”
他应声:“嗯。”
殷遥说:“你是住在3栋还是4栋,我刚刚走错了门,你……”
“我搬家了。”
“……”殷遥愣了愣,问,“你现在住哪?”
他没有回答。
两头都是沉默,电话里只剩轻微的风声。
过了几秒。
肖樾丢下毛巾,往门口走:“我现在过来。”
地方不远,打车十五分钟。
殷遥站在小区空空的门卫亭旁,看到有辆出租车驶近,停在路牙边。
车门打开。
路灯昏黯,殷遥走过去,认出是肖樾,他下了车,仍然开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
殷遥说:“我开车来的。”他才关上车门,让司机走了。
殷遥闻到他身上有些淡淡的香,像是洗发香波的那种香味儿。
光线不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问车停在哪儿。
殷遥便领他过去取车,他技术很好,在狭窄逼仄的位置也能很快将车开出来。车开上了大路,他才开口:“找我有事?”
殷遥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应了声“嗯”,却没有说是什么事。
肖樾居然也没有再问。
殷遥原以为他可能不愿意带她去他的新家,但他却径自把车开了过去,停在小区外。殷遥跟着他进电梯,到了二十楼。
是个一室厅的loft公寓,简洁的灰色调,一楼有客厅、厨房和卫生间。看起来虽然不大,但感觉比之前那房子要好。
殷遥问:“我要换鞋吗?”
肖樾说不用,她便走进去。
客厅的灯光很柔和,落地窗上层开着,有风吹进来,小沙发上放着吉他,旁边有本装订的册子,摊开放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旁做了很多标注。
是他的剧本。
殷遥停在沙发前,垂眼看着那把吉他,肖樾走过来。
殷遥问他:“这个你会?”她指着吉他。
肖樾:“嗯。”
“你现在可以弹吗?”
“弹什么?”
“随便。”殷遥把吉他拿起来递给他。
肖樾看了她一眼,接过来,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他低着头,微微垂眸,殷遥便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他弹了一小段旋律,抬头看她,殷遥问:“这是谁的曲子?”
“不是谁的。”
殷遥便想到了,“是你自己编的?”
他没有否认。
殷遥笑了下:“很好听。”
肖樾放下吉他,起身去倒了杯水过来。
殷遥站起来,离开沙发往前走几步,看了看这屋子,在落地窗边回过身,问他:“是因为周束走了,所以你才搬家吗?”
肖樾点头。
殷遥走回来,顺口问:“周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和你联系?”
肖樾没有回答,将手里那杯水放到茶几上,直起身,清黑的眼睛忽然看向她,“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是为了问周束的事么?”
突然的反问令殷遥微微一顿。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就那样站着,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落地台灯的光线从左边照过来,他半边身体在阴影里,脸庞轮廓清晰分明。
不知怎么,殷遥忽然觉得他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静默地站了几秒,开口说:“上次我在微信说了一些话,是因为那天喝了酒,很不清醒,都不知道做了什么,我不是有意对你……”
她想说“不是有意对你性.骚扰”,但那几个字没说出口,她拿起包,取出特地带来的一瓶香水,走过去递给他,“是柑橘味儿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见他接到手里,低头去看,殷遥心里轻松了很多,说:“那我回去了。”
她提着包往门边走,经过他身旁,手忽然被轻轻拉了下。
大约只有一秒,殷遥还未反应,他已经松开了。
“我送你下去。”
殷遥说不用了,可他已经过去换鞋。
殷遥开车回去,到家后,她像完成了一桩大事,趴在沙发上懒懒地瘫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去洗澡,临睡前才看到肖樾发来的微信,他问她到家了没有。
殷遥回复他,说已经到了。
回完消息,她放下手机,难得轻松地上床睡觉。
明天没有拍摄,真好。
……
十一点半,肖樾看完剧本,起身收拾行李。他明天上午进组,9点钟飞上海。
还没收拾完,桌角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抬头看一眼,新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殷遥:我已经到了。
他点开屏幕,没有再回复。
手指微微划动,之前的消息显示出来,是那天晚上她醉酒后发的那些。
肖樾看了一会儿,退出界面,拿了沙发上那瓶香水,放进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