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瑞亚把台词说出口，鲁赫曼的眼睛就一亮，她一定恶补过功课，所以念起古英语来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如同英国诗人一样自然流畅，可是她又是个美国人，所以英音并不浓重，只是自然地混进了她的声音里，为那些拗口的音节弥补韵味。

为了把英音学得更好, 瑞亚真的是下了苦工，她甚至去学了古英语，就为了能够更好地改变自己的发音习惯和方式, 挑剔苛刻的私人指导也一次又一次地批判过她, 所以瑞亚才能学得那么快。

在罗丁女校的演出，为了引起观众共鸣，她们都是用更现代化的台词来表演的，所以现在, 瑞亚学过的古英语才有了展现的地方。

“别认你的父亲, 抛弃你的姓名。”她抬起眼，就从外貌抢眼的美国女孩变成了心陷恋情的贵族少女，“如果你不依，只要发誓你爱我，我就不再姓凯普莱特。”

同样的话语鲁赫曼听过了无数次了, 不过这次他还是十分入神地听了下去，这是他作为一个制片导演对试镜演员的尊重，也是瑞亚表演得太传神以至于他无法不去聆听这位少女的心声。

鲁赫曼看了莱昂纳多一眼，示意对方可以上去接对手戏了，原本鲁赫曼是应该打断瑞亚，然后告诉她接下来要和男主演对戏，但是他现在不想影响这一幕精彩的发挥，于是他干脆直接让莱昂纳多上场。

莱昂纳多是个有天赋的优秀演员，经过前两次试镜，现在他进入角色就更加熟练自然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瑞亚身前，这让那个金发少女一惊。

她的表情过渡得无比流畅，莱昂纳多一时分辨不出她的惊讶究竟是在戏中还是在戏外。

他比对方高很多，所以这个朱丽叶要抬起头看他，幽蓝的双眸里没有一丝杂色，只是闪动着少女的惊喜、羞涩和犹豫，“你是罗密欧·蒙太古吗？”

“你不喜欢，我就不是。”他配合地微低下头注视他的朱丽叶，然后发现她那双蓝眼睛左右之间有细微的颜色差。

“他们发现，会杀了你的。”她担忧而又禁不住喜悦地靠近了一点。

罗密欧则更大胆地走近了一步，“有夜色掩护，他们看不见我，但你若不爱我，就让他们发现好了，我宁可因恨而被杀死，也不愿无爱而苟活。”

在剧本里，下面一幕就是接吻了。

不过在这里，演员们只要靠近彼此，给导演展示他们之间的契合度和火花就行了。

所以当罗密欧低下头来的时候，她只是带着少女的羞怯闪躲地往后稍稍一退就又无比期待地仰起了自己的头，但是她的嘴唇仍然因为羞意而紧紧地闭着，如果她的爱人逼得紧了，她还会情不自禁地轻颤。

然而那双眼里亮起来的光却足以让所有人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是快乐的。

原本瑞亚以为鲁赫曼会叫停的，可是她等了很久，也就看到莱昂纳多越来越近的脸，在这个时候，他长得可真是好看啊，纤瘦俊美，光滑的脸蛋上没有一根胡茬，蓝色的眼眸嵌着一点绿，轻易就叫人相信他的深情和爱意。

瑞亚其实在她的世界里见过莱昂纳多一次，国外的红毯，她因为一部进入竞赛单元的电影去过一次，但是当时他被记者包围，瑞亚只是隔着很远的地方亲眼看到了这位国际巨星的脸。

那时候他已经蓄起胡子，健身锻炼肌肉，与当年的美少年形象相差甚远，也比现在的意气风发更加成熟，而那个时候的瑞亚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曾经是个标准的东方美人，皮肤雪白头发乌黑，她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在国际上踏出了第一步，就会迎来更加耀眼的未来。

可是现实永远都会比梦想更残酷。

梦醒了，她又回到了原地，又得从一无所有重新开始奋斗。

这里的世界和她的那个不一样，即便有相同的人物相同的历史也不意味着一切都会遵循她记忆里的那样发展。

无论现在的莱昂纳多有多好看，瑞亚也得停下了，几乎差一点他们就要亲上了，于是她不得不主动询问：“我们要亲上吗，我没有喷口气清新剂。”

年轻的莱昂纳多被她逗笑了，“没事，我不介意。”

“你们两个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画一样，真让人不忍心打扰。”朱莉·安查尔非常满意地支起下巴看着这两个俊男美女，从电影投资商的角度考虑，她很喜欢这种会受到观众喜欢的画面。

鲁赫曼不怎么认真地警告了一句：“好了，里奥，你应该在之前就停下的。”

“我只是对罗密欧入戏太深。”莱昂纳多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我实在很好奇，瑞亚。”朱莉·安查尔感兴趣极了，“你把朱丽叶演得很棒，所以我更难想象你是怎么演出罗密欧来的了，你介意为我们表演一段吗？”

导演没有拒绝朱莉提出的要求，他自己其实也很想亲眼看看彼得·豪尔所说的奇妙的罗密欧。

“这是我的荣幸。”一旦转换身份，瑞亚就表现得比之前更加强势，她弯下腰对莱昂纳多伸出手，“我想你不介意暂时当一下我的朱丽叶。”

尽管她比莱昂纳多矮，弯腰就显得更娇小，但是她动作姿势一变，就一点也不像是少女了，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分勇武和潇洒。

“等一等。”

莱昂纳多跃跃欲试，但是他先过去向正在举着机器拍摄试镜画面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些什么。

看到工作人员走出去从外面拿回来一顶长长的棕色假发，鲁赫曼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就盯上那顶假发了？”

对方的回答是把假发套到了自己的头上，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莱昂纳多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过于健壮的女孩。

他确实长得很精致，眼睛水润嘴唇柔软，戴上温柔秀丽的棕色假发，光看脸还有点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很和瑞亚这样真正的少女站在一起，那种体型差距简直是一场灾难。

而瑞亚把她的金发抓到后面去了，她找了根皮筋扎了一个松散的低马尾，倒有点像是《夜访吸血鬼》里的汤姆·克鲁斯。

“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掐细了嗓音念着朱丽叶的台词，莱昂纳多听上去有点奇怪，鲁赫曼已经有点想笑了，朱莉比他更会装一点。

完全变了模样，瑞亚走近他，“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是。”这可真是神奇，当这个女孩压低声音学男人说话，效果却惊人得好。

她的声音沙哑了一些变得低沉，但仍然是很中性化的，不过能够让人相信她是个少年。

“你就要这样离开我？”她挽留自己的爱人，当这个罗密欧深情地凝着蓝眼望向高大得多的朱丽叶时，她竟然能让人信服！

尽管这种画面是搞笑的，离奇的，但是鲁赫曼还是能从那些表演里读到痴恋，而与朱丽叶不一样，罗密欧的爱慕是赤诚火热的，他如同追逐火光的飞蛾，毫不迟疑地扑了上去，没有少女的娇羞和犹疑，只是一个为爱疯狂的少年。

原本莱昂纳多是想要搞笑得演完这一段反串剧情的，可是看到瑞亚演得这么认真，甚至如同一个真正的少年一样，他也被激起了好胜心，神情姿态也从浮夸变得真实，“那你还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你也发誓爱我。”依然是抬起头看着对方，可是瑞亚却能让自己看上去比男主演更富有气势，她的眼神沉下来，专注焦灼，期待恋人的答复。

不是莱昂纳多压制不住她，只是当他表演朱丽叶的时候，他本来就该是更收敛的那一方，可是他仍然可以热情地扑过去吻她，盖过她的气焰，“你没问，我就已经说了。”

瑞亚差点接不住莱昂纳多，他是瘦，但个头还是比她大很多的，所以她踉跄了一下只能顺势揽着对方的腰让他倒在自己的怀里面，这样她就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了。

年轻美丽的金发少女竟然也能散发出雌雄莫辩的惊人魅力，很难说她的迷人是因为那张精致的脸蛋还是因为她的认真和优秀，而躺在她怀里的男人披着棕色假发，他配合地露出一丝羞赧，但是脸上的微笑仍然带着点玩世不恭。

他们在此刻都还那么稚嫩，但却早早拥有了那种吸引人们眼球的特质。

仍旧在运作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所有的试镜画面，也把这乍看搞笑古怪，但仔细看下去又无比有趣精彩的一幕录进了镜头里。

当他们越靠越近，瑞亚就越来越支撑不住莱昂纳多的重量，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她怀里的男人配合地站了起来，“如果你想要吻我，我得先警告你，我也没有喷口气清新剂。”

在试镜室里面这么长的时间，朱莉·安查尔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微笑。

站起来的时候，莱昂纳多还故意用力地甩了一下自己那头假发，把那些棕毛弄得乱七八糟，场面就更搞笑了。

“哇哦，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优秀的罗密欧。”福克斯的女高管对瑞亚笑了笑，然后她又看到莱昂纳多，“但是鉴于我们有了更好的罗密欧，我们现在只需要更好的朱丽叶了。”

鲁赫曼没有透露任何讯息，只是保守地回复瑞亚：“谢谢你来参加试镜，我们需要一点商量的时间。”

“谢谢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打完招呼，瑞亚退了出去。

“她真是出人意料！”朱莉·安查尔惊叹了一声，“巴兹，你看到她和里奥之间的对手戏了吗，那太吸引人了，这就是观众想要看到的！”

“但是……她长得太漂亮了一点。”鲁赫曼有点犹豫，他的罗密欧已经是外貌出色的男演员了，再来个美貌惊人的朱丽叶，这会让这部电影太偶像化了。

朱莉却完全不认同鲁赫曼的看法，“得了吧，巴兹，朱丽叶如果不漂亮，她是怎么让罗密欧对她一见钟情的。”

“丽贝卡的腼腆很可爱，而且和里奥一起搭戏也不突兀。”鲁赫曼公平地提到其他女孩，“克莱尔文静优雅，在亲密戏面前一点都不怯场。”

“这是一部美国电影。”朱莉强调了一句，“如果你真这么喜欢英音，瑞亚的英腔也很自然，而且没有那么重。”

这句话就堵死了丽贝卡·豪尔当选的可能性。

那个英国女孩肯定想不到，正如她瞧不起美国学校戏剧和瑞亚的美国口音一样，美国电影公司的高管也不怎么喜欢过重的英国口音。

“里奥，你觉得呢？”

其实鲁赫曼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和决定，但他还是转向莱昂纳多询问了一句，不过他完全看得出这个男演员的想法。

和前面两个女演员试戏的时候，莱昂纳多的话可没那么多。

不出所料，莱昂纳多靠在椅背上耸了耸肩膀，“这可是唯一一个能演得了罗密欧的朱丽叶。”

“长得漂亮可不是缺点。”虽然是负责监督试镜程序的演员工会代表，但是查克斯·布莱特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提供一点意见，“而且她又在表演上那么优秀，起码我愿意为这位瑞亚小姐花钱看一场电影。”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男人，查克斯只是十分诚实地发表了民众的看法。

“好了，我猜现在我得去准备口气清新剂了吧。”莱昂纳多像是玩不厌了一样，又提了这个笑话，“我看那个瑞亚·诺伦似乎相当在意这一点。”

这惹得鲁赫曼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即便是抱怨他说得也带着几分溺爱，他自然是很欣赏莱昂纳多的，“天哪，里奥，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她长得最漂亮你就选了她。”

“当然不是，还因为她是演得最自然的那个。”莱昂纳多伸过手拍了拍导演的肩膀，“你这么说可就容易得罪人了，巴兹。”

他们对视了一眼，过了一会儿莱昂纳多举起手来示意认输，“好吧，我承认，她确实很漂亮。”

试镜室里的气氛一松，压在鲁赫曼身上的石头也轻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即使经过一番磨难，他们最终还是迎来了最合适的朱丽叶。

“那就别再拖了，告诉她们的经纪人吧。”一点也不想耽搁，鲁赫曼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快速地翻看了一遍摄像机录下的回放，他把画面暂停在正常的莱昂纳多和瑞亚对视的那一幕，他们穿着很现代的休闲打扮，但是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是的，这就是鲁赫曼想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了，一部现代的翻拍经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唉，当年的小李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