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很荒谬, 也肯定让你受不了, 但却是真的。”有些话一旦说出来, 就再无顾虑，反倒是充满了勇气。

拉莫斯就是这样，当他终于愿意敞开心扉, 让穆里斯看到他的内心, 便再无保留。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过去几个月为什么不联系你吗？是我害怕了。”

穆里斯看了过去。

“我害怕自己越来越喜欢你，喜欢到无法控制无法收拾的地步。就想着离你远一点, 我以为很快就会好, 我不过是被你迷惑了, 你知道我是喜欢女人的——性感的、比我年长的女人。”

穆里斯蹙眉。

很显然，一个男人先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 给人的印象并不好。

塞尔吉奥-拉莫斯是个典型的有点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会误入歧途，穆里斯着实没有想到。

看到穆里斯皱眉, 拉莫斯紧张了。

他怕自己引起了穆里斯的反感, 抑或是让他对他的话产生了什么误会。

“但我可没有把你当成是女人, 你在我心中很具有男子气概, 是……”

“我知道，是纯爷们。”穆里斯微微昂首, 一副居高睥睨的样子。

“呃，对，纯爷们。”

“在这之前，你可曾对别的男人生出过同样的想法？”这一点时间里, 穆里斯已经回复理智了，而且很快抓住了主导权。

“没没有。”

“你的回答并不确定。”

“没有！是真的没有，这是第一次……”

“那位卡西队长呢？抑或是我们英俊帅气的托雷斯，你国家队的好朋友。我知道你和他们是兄弟，就没有哪一刻有点别样的情绪？你知道男人是很容易动情的动物，他会对周遭一切美好的事物产生掠过的想法……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就好比在对待敌人的方式上，难以入目的和美若天仙的，我保证你的方式绝不相同。”

“小穆里斯，你该不会因为我说喜欢你，就怀疑我真的是个gay吧，以为我对所有男人都会有那样的想法？”

不得不说，穆里斯这样的表述方式让拉莫斯很受伤。

他还是更喜欢他难得失去冷静的样子，那样会让他觉得有机会。当他变成那个镇定的不受任何外物影响的中场大脑，拉莫斯就发现自己一直被他压制着，连说出心里话都无法做到了。

无形中还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压迫着他的胸口，让他心惴惴的，超乎自身意志的发怵。

但拉莫斯没有转身逃走，不管顶着切纳-穆里斯怎么样的目光和压力，他都直直地站在那里。

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一点逃避。

斗牛士在追求自己所爱时，是不会胆怯的。

他们甚至愿意用生命去祭奠那份崇高的理想。

勇气与果敢，他们的体内从不缺少。

“不，我是在想你刚才所说的，你只是被我迷惑了，咳~”要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对穆里斯还是有些太勉强了。祸国妖姬才有这样的能力，男人迷惑别人听起来本身就很奇怪。“你要知道，迷惑绝不是真正的感情，它只是一时冲动所带来的产物。”

“一年。”

“什么？”

“一年多了，这个梦还未醒。”感情的萌芽早已开始，在最近几个月才持续发酵。然等到他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过去你看上哪个女人，只要对她们展开攻势，她们很快就会被你拿下。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你的对象是个男人，你觉得这很刺激，也很新奇。我听说时下有许多年轻人都乐衷于反叛，通过追求刺激来让他们人生显得与众不同。”

穆里斯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只知道他今天的话特别多。

但他相信比他还要紧张的塞尔吉奥肯定看不出来他的破绽，在拿腔作势上，他比皇马副队长要擅长多了。

拉莫斯快被穆里斯绕懵了，他这是要从人类起源引申到时下年轻人普遍存在的错误生活观吗？

“我看你已经想明白了，不需要我多说。好了，回去吧，塞尔吉奥，已经很晚了。”

穆里斯拍拍拉莫斯的肩膀，从他的身边越了过去。

拉莫斯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倒像是真的被穆里斯忽悠住了一般。

直到穆里斯走过他身前，就要离开的时候，他蓦地醒转，拉住了穆里斯的胳膊。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小穆里斯？”

“塞尔吉奥，你知道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穆里斯甩开了拉莫斯的胳膊，他多少也有些烦躁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朋友都没法做。

因为他不保证，在今夜之后再次看见拉莫斯，不会让他有一些糟糕的联想。

拉莫斯耷拉着脑袋，进行到这里，小穆里斯的态度很明确了。

他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

聪明的话应该先离开，给时间他想清楚。

可拉莫斯还不想走。

他无比留恋有切纳-穆里斯所在的地方，哪怕现在他所经历的每一秒都是无比的漫长和折磨。

甚至，还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自尊心，还有和小穆里斯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的担忧。

看到拉莫斯这样，穆里斯的脑海里忍不住想起这些日子对拉莫斯的担心，还有在某些事上超于常人的在意。

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听到塞尔吉奥这么说，难道他就真的对眼前的人没有半点感情？

那为什么一看到他流露出难过失落的情绪，他的心情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是的，异样早已存在，他把这归结为朋友之谊。

那么从朋友到喜欢之人的转变上，塞尔吉奥又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他那些话，于他而言是不是真的很过分？

“那我先走了。”

“……”

拉莫斯终于动了，再不想走终归还是要走的。再留在这里，就是逼迫小穆里斯了，那样太厚脸皮了。

追求哪有一次就成功的，虽然小穆里斯的嘴巴比之平时还要具有杀伤力，但没有揍他一顿，说他是大傻子、脑袋发抽了，他就该偷笑了。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会向你证明我是认真的。”

拉莫斯留下了这句话，便转过身，往黑夜的那一头而去。

路灯晦暗不明，他的背影隐隐绰绰，晃动在光影下，让穆里斯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有一度，他曾以为自己再度坠入某个陌生的时空，让他茫茫然找不到方向。

回到自己停车处的拉莫斯，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车子没了，连同他的西装和领带，一并消失了。

马拉加训练基地本身就建在相对僻静的地方，这个地方又没有多少人群，谁又能告诉他是谁开走了他的车？

男人果然还是不能耍帅的。

耍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夜晚的街头，拉莫斯一个人坐在路边，吹着风，让头发吹得凌乱。

掉了一辆车，一点都没心疼。

不是因为他多土豪，而是此刻的他，还在想着穆里斯的事。

今夜的他是有多凄惨，表白不成，车子还被偷。

现在要怎么办，手机落在了车上，他除了自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或许应该高兴，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告诉了穆里斯真心话。就算穆里斯受不了，两人以后朋友都没法做，拉莫斯依然庆幸自己有机会道出这份感情。

他有过几段感情，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印记，其中也有他发自内心想一起生活的女人。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他那样真切的感受。

仅仅只是说出来，就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小穆里斯的心比石头还硬，想要打动他是很困难的事。

但他始终坚信在穆里斯的内心也有一块很柔软的地方，他会因为他这个朋友，在宇宙赌场与a哥进行世纪豪赌，也会在他心情不好时故意冷嘲热讽，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如果他仔细听，就发现他言语力度比之平时要留情多了。

前几天的欧冠半决赛，马拉加成功击败国际米兰，晋级了决赛。

他在为穆里斯高兴的同时，也注意到在金狮泪洒梅阿查之时，穆里斯全副武装的内心似乎出现了裂缝。

那一刻拉莫斯就知道穆里斯和其他人一样，有喜怒哀乐，有内疚也有不舍，只不过他的感情比别人隐藏得都深。

你只有无视他外表的冰冷和坚硬，才有机会走入他的内心。

如果一开始就害怕伤害、怕在他那里碰壁，那么你永远也无法赢得名叫切纳-穆里斯男人的心。

不知不觉间，拉莫斯坐在那里已有许久。

他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所有不开心的事。

他的内心被幸福浸泡着，在瞬间的打击之后，他重新蓄满了力量，再一次充满了无尽的勇气。

穆里斯看着拉莫斯走远，他没有转身回去，而是如同一根标杆一般一动都不动地矗立在那里。

他告诉自己，感情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他不必视之如洪水、如毒蛇猛兽。

被男人喜欢上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无所顾忌，看透天下，难道连承受一个男人的感情都做不到？

以他的性格，有一点点特别就足以让他将之据为己有了。

毕竟对于穆里斯而言，能在他心中作为特别的存在实在是少之又少。

他走得很慢，似乎并不着急。

他还颇有心情的在想：如果那个大傻子还没有走，他可以给他一丢丢的机会。如果他走了，那抱歉，哪儿来的死哪儿去。

敢让他白跑一趟，这个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头一次做出妥协。

拉莫斯果然还没有离开。

不过情况却有些出人意料。

寂静的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不似他想象的那般心情欠佳，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却在捂着脸痴痴地笑。

笑得就跟个傻瓜一样。

穆里斯差点以为自己在看某部恐怖片。

他可以理解为某人是受了刺激？还是被一个男人拒绝了，心里反倒是解脱了？

穆里斯在对面一站就是三十分钟，他要看看那大傻子怎么办。

对于自己表现出的耐心，穆里斯也是吃惊的。

但他更想要知道丢失了车子、坐在那里发傻的拉莫斯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又能在那里待多久？

在过去，只有在面对自己最在意的对手时，穆里斯才愿意拿出这样的耐心，去充分地观察一个人。

从他的一举一动，解析他的思维方式，试图在脑子里描绘出他的画像，从而生动地再现他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但拉莫斯简单得没有半点观察的必要。

丢了车子，心情还飘飘的，他甚至惬意地往后面一躺，在地上打几个滚。

与在他面前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小样截然不同。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偶尔有辆车子从他面前驶过，他也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穆里斯记得在训练基地不远处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酒吧，拉莫斯即便不愿走，呆在那里也比在路边呆着更合适。

他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却不能再看着他呆在这儿一晚上，就算发傻，也该清醒了。

于是，穆里斯走了过去，就站在拉莫斯三步远的地方。

拉莫斯一扭头就看到了他，忽然看到来人，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你你你你……”

“车子呢？”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车子不见了。”

“你很有本事，车子还能让人凭空开走。”

“不是啦，都怪我走得太急了，忘关车门了。”

“走得太急？”

“嗯，就……”拉莫斯双手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光荣史”。

穆里斯骤然明白过来，狠狠地被噎了一下。

他转了一下身，确认自己调适好了，才转了过来。

“……那你就在这呆着，等着车子自己开回来？”

“没，我过会儿就走。”

穆里斯看了一下表，“你的过一会儿，已经有一个小时十一分钟了。”

“啊？”

拉莫斯吓了一跳，抬起手看了看，果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那你呢，小穆里斯，你怎么还没走？”

他等这么长时间便罢了，可穆里斯又怎么会平白等这么长时间？

难道他刚才一直在那里？

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穆里斯暗道着失算。

“回家后，想起来有一些东西落在基地了。”穆里斯淡定地找了一个借口。

“哦。”拉莫斯深信不疑。

“来了就看见某个大傻子半夜里坐在路边，笑得跟个傻瓜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

拉莫斯发窘。

“车子丢了，不会为自己叫车？这个地方虽然很难打车，只要你愿意掏钱，会有人很高兴将你送回马德里。”

“手机……也落车上了。”

“……”

“钱包也在。”

“还有什么？”

“外套和领带，想着没这些东西跑得快，就全丢了。”

“然后还忘了关车门？”

“……”

穆里斯抚额，他已经被某个大傻子彻底击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脑海里想起这一幕幕的时候，他有点忍不住想偷笑。

他从来都知道塞尔吉奥是粗中有细，在许多事上其实很细心，这一次傻成这样，倒让人觉着清奇。

尤其在想到这个人会这样有可能都是因为他的时候，那股异样更浓了。

看，没有谁是不会被打动的。

被打动的原因千奇百怪，许多时候一些很小的事，就是能够出人意料地击中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车子丢了，你就不着急？”最棘手的还是钱夹和手机，里面可装了不少的卡、证件以及私人信息。

他没有急得到处乱窜，还有心思在街上把自己当铁皮桶滚圈？

拉莫斯摇头，“本来是着急的，可现在我很高兴，不，是很幸福，小穆里斯！”

“幸福？”被拒绝了还很幸福？

果然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么久以来，我从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心事。我喜欢小穆里斯，喜欢得不得了。虽然今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一想到如今小穆里斯也知道我的心情了，我就很满足了。”

“……仅仅是因为这样？”

“嗯！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喜不喜欢是我的事。不要想阻止我哦，也不要再对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了。”那一大套男人天性物种起源的，太坑爹了。

穆里斯沉默了。

拉莫斯很爽快，也很勇敢。

为了回馈他这份虽然不合时宜来得过于突然却又诚挚的心情，穆里斯决定对他说一些真话。

“我现在还接受不了。”

“……哦。”拉莫斯努力地在微笑。

“我虽然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却肯定不喜欢男人。”

“真的吗？”拉莫斯惊喜，“小穆里斯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喜欢过哪个女人？”

“请别把我和感情过剩的男人相提并论，也不会见着一个女人就动心，隔三差五地换个女友。”穆里斯冷淡驳斥。

拉莫斯倏地低下头，他就随便问一句，小穆里斯怎么好像生气了？

隔三差五换女友，小穆里斯该不会说的人是他吧？？

上帝作证，他虽然是交往了几个女朋友，还不至于到花心大萝卜的地步。

在感情上，他还是很慎重的。

拉莫斯很快又想，既然小穆里斯没有喜欢过姑娘，那他怎么知道自己就会对姑娘有感觉？

都没感觉，那出发点是一样的。

穆里斯看了拉莫斯一眼，冷不丁地便扔下了一个炸弹。

“决赛在即，我没心思想其他，等到国王杯决赛后，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会给你答案。”

拉莫斯刷的抬起头，震惊得无以复加。

“怎么，你不想？”

“不不不，我想，我很想！只是小穆里斯，你刚才不是说很困扰么，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别想多了，答案很有可能依然是我无法克服。”

“你愿意考虑我就很高兴了。”拉莫斯嘴一咧，露出一个痴汉的笑容。

他就知道小穆里斯最好了！

有他这句话，丢一部车算什么，只要把他和小穆里斯留下，其他的都带走吧！

“听得懂克服的意思吗？不是接受你，是决定让不让你继续做我的朋友。”

“好。”

“再笑就撤回决定。”

“唔~”拉莫斯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把决定说出来了，穆里斯就感觉全身不对劲了。

他觉得自己太便宜那大傻子了，心里明明没想好，还挺抗拒，只是不想他就这样回去，继续装着满腹的心事投入训练，加上他也不喜欢犹豫不决，就这样说了。

结果是大傻子高兴了，他开始郁闷了。

“小穆里斯，那这段时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不能。”穆里斯没什么好声气。

“哦。”拉莫斯低下头，应了一声。

“……除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我想小穆里斯了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很好，你打电话的权利没有了。”

“……”

“不能打电话，那可不可以来看你？”

“你说呢？”穆里斯回头，有些恶行恶气地看着拉莫斯。

他发誓，他这会儿已经后悔了。

某个家伙绝对是装可怜，而且还是那种顺杆往上爬、蹬鼻子上脸的类型。

他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的生活会变得很糟糕。

“我知道了，我不会来打扰小穆里斯的，在你找我之前，我绝对绝对不会随便出现在你面前。”拉莫斯一看穆里斯这样，连忙保证。

“你说的算数？”

“嗯！”

“如果我一直不找你呢。”

“那我……就一直等。”

“你在犹豫？”

“可以发短讯吗？”

“……”

“一直见不到小穆里斯的话可能会有些难熬，发个短讯报个平安很不错，要是能偶尔视频那就更好了。”

穆里斯转过身，再没和拉莫斯扯淡。

某个大笨蛋动不动说情话，虽然他能免疫一大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还是让他没法保持淡定。

“那个小穆里斯，你看我们很快就见不着面了，这么晚了，我车也丢了，那我今晚能不能……”

“我帮你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