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界。
谢宇策的悟性确实是高, 虽说悟性与他等高, 甚至更高的也有不少,但他有股子钻研劲。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
当年他入主龙族肉身,就想着既然龙族强悍,那便将龙躯修炼到极致, 也是因为有了更强的天生仙胎肉身,他才将龙族肉身放置第二,实则把它当做秘密武器, 作为独修仙胎的退路。
龙族肉身本就开辟了体内位面,仙胎在外闯荡,龙身一直都在演化生命大陆, 他将一毛不拔的陨星收进体内, 作为生命大陆的基石,按照自己对生命大陆的理解一点点演化。
拜了主宰为师对他而言最大的好处便是提前知道了生命大陆的最终表现形态,因此他将缴获的仙皇级生命大陆作为参考, 得到的生命大陆追本溯源, 从起源上一点点剖析, 再按照他对道则的理解, 进行布道。
这无疑是个漫长的过程,谢宇策再有耐心也体会到了乏味和无力感, 许是他对道则的感悟和组合不太深刻,无论怎么演化也逃不出现有的框架,很难创出新意……
所以, 他回到以前破解不了的问题上,准备循序渐进,逐个突破。
重新回到龙源界,万盟重地的天残棋局上,谢宇策总算入了门,但是单纯了解到“棋子”的作用还远不足以破开这局棋。
数千年枯坐,他总算从棋盘上看出了点不一样的苗头,那纵横交错看似简陋的格子似乎多了背景,风吹草低,还是平地,却有了生机……这才勉勉强强来到第二重境界,属于初窥门径的范畴,再难进一步,再次颓废。
而仙胎在佛界这一遭,两千多年破了时空之局,谢宇策的龙身闭上眼,仿佛置身于某座山巅,与正在魂体融合的仙胎感同身受,亲耳听到吴骇和自己的转世讲述整个事情经过。
宛如当头一棒。
很难形容那种醍醐灌顶般的明悟。他坐在山巅看风云变幻,那两千多年的时空之局在他眼前划过,以天地为棋,以万物为子,这不就是创世吗!?
眼前的天残棋局,棋子虽少,但若了解棋子的脾性,一切皆有可能。
因为一个人难以逆天,但并非不可能,他的那几个朋友加上他自己却给他展示了一种无可匹敌的破局之势!
期间吴骇横插一脚,看似机缘巧合却又是情理之中,正如他说的,百年后他一定会出现,他一定会去见转世身,一定会做那些事,所有看似巧合,实则是某种必然!
棋局的演化甚至和创世如出一辙!
无界之棋绝非只是从位面战场衍生而来的战争之物,无界之棋本身便和战场和创世和生命等一切的一切息息相关。
生命无极,宇宙无界。
无界之棋,上通天,下连地,纵横宇宙,铺向无限,演化无穷。
被困于无界之棋中苦苦思索不得解脱的谢宇策,猛然睁开眼,在他眼前,起初的一切消失无踪,大彻大悟,眼前豁然开朗。
他眼睛里多了一重光圈,乃是天瞳的第二重境界。
他在棋盘上看到了金戈铁马,血海战场;看到了创世|造物,巧夺天工;看到了画龙点睛,鱼跃龙门……
无界之棋第二重境界!在他眼前,棋子不是棋子,而是活生生的龙,真龙腾空,龙吟九霄!棋盘不是棋盘,而是土地山川、江河湖海,是漫天星辰、斗转星移、陨石天降……
谢宇策沉浸在神奇的画面中,不知不觉他的眼睛里多了一重光圈,乃是天瞳的第二重境界,无尽光影烙印在他瞳眸中,形成晦涩难懂的符文,细小到微乎其微,通过这是“叠瞳”却能看到万千景象。
环环相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最终都会造成大毁灭。比如眼前一颗石子掉进死亡之海中,激起惊涛骇浪,起了连锁反应,一重一重一步步导致世界崩塌。
而那些棋子化作一头头远古巨兽,呼啸奔腾,怒吼厮杀,天上陨星在靠近,就算它们自相残杀,不至于本土天灾,也会死在外来灾祸之下。
就算毁了这一颗,也会有别的因素出现,代替这枚石子,滚入滔滔死海,触发海中危机。而那颗陨星也无法拦截,这已经是有人拦截过的情景,使得毁灭这块残存大陆的星辰只有一道,而浩渺星空的运转轨迹本就错乱无比,隔段时间便会相互撞击,导致流星雨的到来,而这片经过摧毁后满目狼藉才刚诞生生机的土地,又会再次摧毁。那些刚孕育而出,为争夺地盘和食物厮杀的远古兽族,再度遭遇这些,便会死去。
谢宇策惊叹于这等景象,喃喃道:“这些,全都是虚影,是已经死去的远古种族……”
乍一看甚至觉得整体上极具视觉冲击,完美得无可挑剔,如果这是所谓的天残棋局,究竟“残”在哪里?
一只巨手虚影浮现在山川之上,宇宙星河之间,巨手的手臂消失在黑暗中。
谢宇策抬头向上看去,无尽高空上,似有一尊宏伟的虚影正在俯瞰着这一切,那明亮的星辰宛如它的眼睛,但仔细看,又好似错觉。
“是我的眼睛境界不够,不足以看清那样的存在,那边是创造者,是这个地方的创始人?”谢宇策心道,“主宰?哪位主宰?这里全是远古兽族,龙族主宰?”
“你终于进来了,报上名来。”恢弘的声音传来。
谢宇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晚辈谢宇策,敢问前辈,我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破了这一局?”
悲壮的声音传来,道:“苍生不死,废墟复生。”
谢宇策心头一震。
“这是我龙族最高传承之地,主要是为我选传人,来我这儿的远古龙族,迄今为止你还是头一位,所以尽管你境界低微,我也给你这个机会。”洪亮的声音继续道,“在你开始参悟此局之前,我问你,此局位于龙源界,龙源界又在阴险狡诈的凡主手中,你是如何进到这里,又是谁让你来的?”
“走进来,我自己。”
“小机灵,顾左右而言他!”
龙主凶残!谢宇策有种被掐着脖子强行收魂的感觉,脑子里多了一堆堆画面,像有什么可怖存在抽丝剥茧般沿着他的神魂搜查记忆,均是以往已经发生过的情景,他心头一紧,立刻从玄奥的境界中脱出,脖子一松,浑身轻松。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诸多诡秘,由于灵魂共通,可以与另一边神魂联系,他这边大脑不能思考,另一边魂力远高于他的仙胎主魂却可以顺着蛛丝马迹想到很多。
“果然是龙族主宰!如果我还要这具龙身,龙主主宰传承势在必得!”谢宇策迅速想清楚关键,“但龙主和凡主是死敌,两位主宰势同水火,如果知道了我的身份,也许会要了我性命。那么几千年的辛苦白费了不说,我的龙身也会栽在这儿。”
“还是问问凡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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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界,妖山巅峰,混沌神树飘摇。
“站好站好,要我帮你们换回来,那就得吃点苦,忍着疼,其实也不太疼,就只是雷电稍微碰一下魂魄而已,很快就换好了。”
吴骇十指微动,十根手指头外雷电长鞭探出,笑容可亲。
叶天阳还能面不改色,小神藤浑身兽毛倒竖。三头犬在一旁看好戏,拍手叫好,它只有魂体,用不着离体这关。
“肉身将死,魂魄便能逃离。”容玄想斩了叶天阳和小神童夺舍的肉身,让他俩神魂脱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你敢!别以为你跟苏妙音,跟魔神,跟众妖魔有交情,我就不敢动你,你敢动我一根威武躯干上的一根犬毛试试!”三头犬神魂和对方对上,见对方手里拿出一道三层小塔,这座塔放大后足有九层,最大可有九十九层,不知道极限在哪里……专门炼魂之用,那些不服他管教想要拿到肉身开溜的妖魔就被收进塔里,没多久就被管教得服服贴贴,这位军师凶名在外,惹不得!
三头犬一跃而起,神魂飘向谢宇策仙胎所在的方向,两个头戒备,一个头扭向后头,嗷了一嗓子:“主公为我做主,他欺负我!!!他要毁你最忠实属下的外壳!”
忌讷和尚吓得心惊肉跳:“贫僧还是想要自己的肉身,这具肉身被炼狱道的魔气侵蚀,如何能跟随佛子……唉!被雷电鞭笞倒是不算什么,只是担心贫僧的魂魄承受不起,可能是见佛子的最后一面了。有生之年能见到佛子和神医重逢,了无遗憾。”
树下谢宇策仙胎冷眼扫了过来,这算哪门子重逢。
佛子看向吴骇:“可有别的办法?让你手上不沾染因果。”
“古慧圣僧,戏有点多啊。别担心,我吓唬他们的。”吴骇朝他眨了眨眼睛,其实雷鞭是他手掌的延伸肢体,所以能像他的手那样抓出魂魄,其实他直接抓出来也是可以的,就是不太礼貌,他拿出一块刻有“凡”字的通行令,说,“师父来了,更好办。”
吴骇用这块通行令打开了一道门户,门户内并非地球,而是浩淼的星空上一处存在稀薄空气的普通大陆,笑眯眯地对那几个必须交换魂体的自己人说:“这是道神奇的门,你们进去后出来,魂魄就能离体。”
“神医所言,我信!佛子请留步,贫僧去去就来。”忌讷和尚是佛界本土生灵,没听说过最强位面的传说,因此只当那扇门是某种神器,能够魂体分离,怎么样都比被被雷电长鞭缠住魂魄抓出来要好。
他一步踏入其中,进去的是神魂,原有的肉身便像蜕皮的壳子一般,朝后倒下。
小神童境界高深,魂魄藏进三头犬壳子里瑟瑟发抖,他控制不住颤抖,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凡界位面是个什么地方,听说主宰进去都得陨落,佛界看似凶残,但好歹也讲功德原则。
小神童打退堂鼓,说:“还是你来吧,雷电长鞭,我承受得起。”
“传说中的凡界,我一直想去试试,一直没有机会。多谢了。”叶天阳不显山不显水,比起敬畏,竟是好奇居多,很想尝试,“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吴骇想了想,说:“没什么,进去后马上出来就行,不要逗留太久。”
小神童吓得还是一阵哆嗦,无比严肃地问:“如果逗留太久会、会怎么样?”
叶天阳听他声音颤抖,也不由停下正欲迈入门户中的脚步,吴骇笑着说:“也没什么,就是里头时间是外面的三百六十五倍,你进去逛一刻钟,我们就得在外面等你三百六十五刻钟。”
叶天阳粲然一笑,二话不说便进去了。几乎是同时,忌讷和尚才从门户里出来,和叶天阳打了个照面,好一个相貌妖孽的好青年,怎么看都像个好人,他来到门外,看到门口自己的真身,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立刻入主其中。
他境界较低,神魂和堕入炼狱道之前相比没什么提升,但这道肉身经过叶天阳修炼后淬炼,竟是比以前更加强悍,忌讷和尚驱使起来很是困难,动一动便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由一阵羞恼,对叶天阳的不满也消了几分,直到叶天阳出来。
“来吧,我不怕疼……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小神童嘴里迸出,只见一道雷电手臂缠住它的神魂,竟然只有很小的一道,却极尽凝实,散着璀璨的白光,惊人的气运缠身,白得通透,叫人目不暇接。
三头犬看痴了,没接住自己的真身,它那威猛壮硕的真身从半空中滚下山,它迈开蹄子就往山下奔去。
忌讷和尚看看叶天阳,又看看恢复人形的小神童,赞道:“不愧是佛子的帮手,都是清光绕体,一个比一个高尚。”
树下的谢宇策听得摇了摇头,笑这个和尚好能生搬硬套,如果是夺舍的罪恶者就是他同伙,反之就往佛子脸上贴金,也不管这金贴得好看不好看,真亏佛子还能忍。
“徒儿。”
吴骇顿觉仙音入耳,灵台清明,回头跳起来道:“师父!您来了!”
谢宇策闻音其身,先前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恭敬:“师父!”
凡主道:“多进去待会也无妨,徒儿过来。”说罢便向谢宇策招了招手。
凡主!见多少次都觉得惊艳与惊悚。小神童刚从晕厥状态转醒,正欲与肉身合一,还没来得及,于是干脆闭上眼睛装晕。
除了容玄等本就与凡主有过接触的仙灵以外,剩下的仙灵全被莫名威压排除在外,忌讷当场晕了过去,三头犬的三个头朝着地,像是有座大陆压在脖子上,怎么都抬不起来。
佛子静静地看向谢宇策和吴骇的师父,他得过佛主指教,因此用不找对另外的主宰行跪拜大礼,但基本礼数还是有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骇和谢宇策仙胎被带走。
“你也过来吧,”凡主对佛子道,“在你有生之年虽没拜我为师,但我心里认你这个徒儿,并已为你觅得一位良师。”
佛子感激垂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多谢。”他本不该跟去,因为很可能说的话他又听不懂,但尽管听不懂……佛子沉吟片刻,却还是抬脚上前。
凡主面上挂着淡然浅笑,凤目明含柔光,带着两位弟子,一步迈入云端,负手道:“何事要叫师父?”
“是这样的……”吴骇道,“关于谢师兄的龙身。”
吴骇很奇怪:“龙身不是在龙源界吗,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直接联系师父,还需要你面谈?”
谢宇策道:“因为布下天残棋局的是龙族主宰。”
吴骇道:“已故的龙族主宰?被凡主斩杀的那个?”
吴骇听谢宇策把龙身遇到的情况说了,不由皱起眉头。
凡主看着谢宇策,非常欣慰地说:“很好,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徒弟了。”
吴骇霍然收敛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