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醒来的时候全身战栗,只觉得浑身上下冻得快没了知觉,像是一只冻直的冰棍一样,僵硬麻木,冰冷的寒风刺骨难忍,刺得她两眼噙满泪水,她茫茫然地睁开眼睛,不知身在何处,更加不知自己为什么冷的像是快要死掉一样。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到了地狱?
程梅看到自己被包裹在一床破破烂烂露着灰絮的棉被里,她躺在一辆平板车上,好像被什么人拉着往前走,怎么回事,她这是在哪里?
程梅才想到这里,就感到脑中疼痛异常,好像有什么东西非要钻进去一样,撑得脑袋快要爆掉了,接连而来的一连串的信息涌进脑海中,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穿越了,穿越到不知名的古代,一个刚刚死去的寡妇身上。不错,她现在的身子就是占用了这个也叫梅子的寡妇的。
梅子和程梅同名不同姓,她叫李梅,家中有个老爹,还有个十岁的妹妹李香和八岁的幼弟李成文。娘亲自从生了小弟,产后虚弱,家中不宽裕,没有养好身子,后来一直小病不断,拖了几年便撒手人寰。家中因为有个病秧子娘,日子过的一直很辛苦,不过一家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靠着家中几亩薄田,一年到头倒也能接上茬,勉强能填饱肚子,混个温饱。
自从没了李梅她娘,日子过得越发苦了,李老爹脸上没了笑容,只知道每日辛辛苦苦干活,养家糊口;三个孩子也早熟,李梅承担起当娘的责任,家里缝缝补补,洗衣做饭都是她的活。农忙时她还得帮着老爹下地干活,好在弟弟妹妹听话,小小年纪就已懂事,知道帮姐姐干活,经常搭把手扫扫地、挖野菜什么的。李梅觉得再苦再累一切都值得,想着弟弟再长大些,日子便好过了。
就这样一直平静的过下去,日子将就着过,还算是不错的。坏就坏在李梅十四岁这年冬天,八岁的弟弟受了风寒,一直断断续续高烧不退。他们家的情况也请不起大夫,都是去镇上抓几幅药给弟弟吃,可药吃下去,一直没见着李成文病好,拖了个把月,家中这两年存的银子倒是花的一干二净,眼看着就没钱抓药了。
李老爹脸上的皱纹越发深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已经愁出隐约可见的白发;李梅看弟弟一直不好,心里也很着急难过,可她一个小女子,既不懂医,也没本事赚大钱,没办法让弟弟快些好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日渐虚弱的弟弟流泪。
李老爹只好厚着脸皮去和李家奶奶借钱,“娘,成文病得厉害,拖到现在还没好,家里没了银子……您看,要不您先借我点钱使,等开了春我马上出去干活,赚了钱就还您。”
可李老婆子那个老虔婆一毛不拔,眼里精光一闪,还说:“老二啊,你都俩月没交养老钱了吧,何况只有几十文钱。现在你竟然还跑到我这里来借钱,你也知道,我老了,干不动了,就指着你们兄弟三个孝敬的这点钱生活,哪来的闲钱给你家看病。”
李老爹知道他娘不待见他,连带着也看不起自家三个孩子,可他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娘的。他知道娘手里有点闲钱,早先没分家的时候,他们赚了钱不是都交给了她,分家的时候,娘只给了他二两银子,那些年他赚的钱怎么也不只二两吧。
李老爹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娘……”
李奶奶一看李老爹的熊样,就不耐烦了,“行了,行了,给你这一百文钱,拿去给成文抓几幅药吃吧。真是,农家孩子偏偏生富贵病,还拖着不好了,这病能看的起吗,真是不长出息,连累一家人过穷日子。”
李老爹接过那一百枚铜板,叹了口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李老爹除了大门,就碰到李家大伯和大嫂刘氏。
大嫂刘氏看见李老爹就说:“二弟,是不是来给娘送月钱哪,这可都俩月了。”
李老爹一听这话,满脸的不自在,他不是来送钱的,是来借钱的。李老爹老实,居然实话实说:“成文病了一个多月了,我来找娘借点钱,想给孩子看病。”
刘氏一听李老爹是来借钱的,声音不自觉得拔高了,嗓门又尖又细:“什么,还来借钱,真是,你不知道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吗,这天寒地冻的,家里都没粮吃了,你还来借钱?”
刘氏开始哭穷,指责李老爹。老大跟李老婆子一起住,刘氏就希望吝啬的婆婆能攒点钱留给自家孩子。这李老婆子虽然对媳妇抠门,可她对老大家的两个孙子极好,经常从自己嘴里省给他们点稀罕东西吃。
李家老大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斥责道:“瞎说什么,快回去。”他尴尬地看着李老爹,伸手在厚厚的青色棉袄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把铜钱来:“二弟,你也知道,我家刚置办了两亩地,存下的银子都花光了,身上就带了这些钱,你先拿去花着。”
李老爹打小就很尊敬这个哥哥,小时候,李家老大很爱护这俩弟弟,要是有人欺负他们,李奶奶没时间管的时候,都是李老大给他们找回场子来,渐渐地村里的小子没人敢欺负他和三弟了,可自从大哥娶了媳妇,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老弟拿着带着余温的半角银钱,感动的叫了声:“大哥……”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李老爹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行了,大冷天的,赶紧回去吧。”李家大哥进了院子。
李老大可能觉得分家的时候占了二弟的便宜,所以一直很照顾老二一家。
李老爹上有大哥,下有三弟,各自成家后,李奶奶做主分了家。这五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李奶奶就是偏心了。她想着跟老大过活,就把老宅子给了他;老三呢,给了他银子,让他出去盖了一所新宅院;至于老实嘴笨的李老爹,得了一座破落院子和几间破茅屋;三兄弟每人得了四亩田地,说起来李老爹最亏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家小弟的病没那么快好起来,李老爹接来的那点钱就是杯水车薪,只缓解了一时之需。
眼看着弟弟没了买药的钱,李梅恨不能天上能掉银锭子,把她砸晕都行,好让她有钱给弟弟买救命药。拖了几日,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李梅便对爹爹提议,不如把自己卖了去大户人家当丫鬟,总不能看着弟弟就病着。
李老爹心里直泛苦水,虽然大闺女是个女子,可也是自家孩子,他但凡有点法子,也不想把闺女卖了。
李老爹那浑浊的眼中湿润了,“梅子,爹对不住你啊,都怪爹没本事。”
“爹,这不怪你,只盼着弟弟能早点好起来。”李梅心里也难受,可她不能眼看着弟弟死去,那样她一辈子也难以心安。
再说弟弟是个男娃,可是老李家传宗接代的人,要是弟弟没了,他们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了,家里没了香火,可是会被人骂老绝户,祖上没积德等难听的话,就算女儿再多,也找不到好婆家。没人愿意找绝户人家,怕这香火不好的晦气传到自家。所以,家中没有兄弟,即便找了婆家也会被婆家看不起,而且也找不到好主。
李老爹找了隔壁村的牙婆子林婶,想让她给女儿找个好主家。牙婆子林婶虽然见钱眼开,但也不是个黑心烂肺的恶婆子,不是那种只赚黑心钱的人,她知道李老爹着急用钱,可这大冬天的,天寒地冻,没啥活干,大户人家也不养闲人,还一时半会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只告诉李老爹回去听信。
隔了一天,牙婆林婶子便来到李家,告诉李老爹,最近大户人家没有要丫鬟的,倒是他们村有户人家想要个冲喜新娘,而且给六两银子做聘礼。
六两银子,这在农村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个大劳力,赶上好年景,加上外出干点力气活,一年才赚个五六两或者还能多点,可去了家里的零碎嚼用,能存下的钱就不多了。
林婶子说的这户人家,家里祖上几代积累,有了几十亩薄田,算得上是大户了,也称得上是小地主,农忙时节,林家都得请人做工。林家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早已成家立业,膝下孙子也有好几个了。只有一个老三,才一十六岁,是个体格差的,打小三天两头闹病,他倒是聪明,家里指望他考个功名光宗耀祖,所以,一家人不让他干活,只求他好好读书,能出人头地,为老林家争光。
林家老大、老二也指望弟弟能有出头之日,得个官儿做做,那样他们家就能高出乡亲们许多,所以对爹娘偏疼弟弟的事情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要是弟弟当了官,他们就是官老爷的亲哥哥,那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
这不,林家老三林青玉上完学,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小姐还宅,天天窝在家里读书背书。只是他有个毛病,一直咳嗽。这不,今年一入冬越发厉害了,都咳出了血,这下子可把林家人吓得不轻。忙请了大夫来看诊。大夫说是痨病,不好治,只能养着。
这病让林家人害怕,弄不好要传染的,一下子大家都对林青玉回避起来,没了往日的热情,林家大哥说以后的饭菜要和三弟分开吃,林家二哥再也不让自家孩子去找三叔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