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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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广庆不愿意吃他娘做的白水煮肉,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指挥,每说一句话的前缀都是‘书上说’,他发现这样比较好用,他娘就算嫌麻烦也都照办了。

他娘倒不是不认识这些香料,可是明显不太会用,放多放少的都要旁边的这个五寸钉来决定。五寸钉说晚上要吃红烧兔肉,他娘听都没听过,门外的李成奎倒是乐得直拍手,说这道菜他在给城里醉仙楼送肉的时候听那些有头有脸的客人们点过,他在后厨偷偷看了,油汪汪的看着可香了。

“娘,把爹带回来的肉切方块,别切那么大,行了,兔肉焯一下水……”孟广庆坐在板凳上剥蒜,一边剥一边指挥他娘。

熬糖的过程五寸钉信不着他娘,够不到锅台就干脆站在了锅台上,他娘在后面一直搂着他的腰,很怕兔肉没吃成倒先把自家儿子炖了。

孟广庆把兔肉和猪肉炖在了一起,兔肉比较好熟,孟广庆指挥他娘大火收汤放盐的时候,李龙和李虎哥俩围着锅台转来转去,最后每人得了一块兔肉,李龙咬了一小口赶忙送到孟广庆嘴边,“三儿,你尝尝,真好吃!”

孟广庆就着他大哥的手咬了一口,“一会儿收完汤更好吃,现在盐还都浮在表面呢。哥,把这碗蒜瓣扔锅里去,熟了可香了。”

他哥把蒜撒到锅里,回身把他抱了出来,“别老在厨房呆着,呛着你。”

“大龙啊,你别老是抱他,让他自己走。”他娘正在旁边的灶眼忙着,一边按家里五寸钉的方法炒白菜,一边回头说有些弟控趋向的大儿子。

“三儿不沉。”李龙一点儿没有放下的意思,一直把孟广庆抱到了东屋正房里。他们家的正房里搭的是炕,地上有个小炉子专门烧炕用,现在正燃着火,里面的劈柴劈啪作响,上面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蒸汽。

天气越来越冷,他娘进屋把炕桌搬到了炕上,李虎拽了个他娘新做的小被子给孟广庆盖到腿上,自己也把脚丫子伸到了被里。

李成奎从门外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呵了一口气,屋里凭空出现了好大一团白雾,“这屋里也冷啦,过几天我得进山去烧点炭,街上卖的炭又贵又不好。”

“爹,我也去!”孟广庆没见过怎么烧炭,而且也很想看看这里的山。

李成奎脱鞋上了炕,把自己的一双大脚也想往被子里送,哥俩赶紧带着被子挪地方,“爹,您再找个东西去,您的脚丫子臭死了!”

李成奎低头自己闻了闻,然后不动声色的把脚盘在了腿下面,又扯过自己的旧棉袄盖上,这才笑眯眯的揉了揉孟广庆的满脑袋稻草,“进山烧炭冷飕飕的你去干什么,山上现在光秃秃的,什么果子也没有。在家和哥哥们好好玩,回来爹给你们弄个兔笼子,在集上买几只养着,省得我们三儿为个兔子还硌破手。”

“小声点儿,爹,我娘以为打架时候弄的呢,您别给三儿说漏了。”李虎看了窗外一眼,小声的跟李二说。

“哦,我知道了。诶?门外有人来了,大龙,出去开门,好像是你大舅舅,三儿,过来,和爹一起迎迎去。”李成奎着急忙慌的穿鞋,老婆娘家亲戚第一次上门,让这个打了多年光棍儿的男人莫名有些紧张。

等到李二抱着孟广庆走到门口的时候,孟怀熙的大舅已经走进来了,这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男人,身上的棉袍半新不旧的,挺瘦。

“快叫大舅,这孩子,怎么不叫人。”他娘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接过了孟广庆。

“大舅。”孟广庆环着他娘的脖子很乖的叫人,盼着大人们早点进屋去寒暄,因为他觉得有点儿冻脚――他爹慌里慌张的没给他穿鞋。

“进屋吧,大哥来得正好,菜饭刚得,咱们哥俩正好喝两盅。”李成奎说着把大舅哥让进屋里,张罗着让大儿子李龙再搬一张炕桌。

“别忙了,我吃过饭来的,你们这饭够晚的,再过一会儿可都该点灯了。秀啊,你别忙了,哥过来就是跟你们商量点儿事。”他大舅一来,孟广庆倒是知道了他娘的闺名――秀,不过姓什么还是不知道。

“什么事?大哥你说吧。”两口子都坐下了,小哥三个也都支起了耳朵。

“后天是你们回门的日子,你也知道你嫂子那人,平时就小气,到时候你二哥、三哥和大姐都回来,一大家子吃吃喝喝的,她肯定不愿意,你们后天多拿点儿东西回去,咱娘那里也好说话。哥私房钱不多,就这几个钱,都给你添上,咱们堵住你嫂子的嘴,省得到时候家里一大屋子人她摆张臭脸。”他大舅说着从棉袄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小荷包,往外一倒,是四块碎银子,还有几枚大钱。

“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有钱。”两口子赶紧把钱搁回荷包里,他娘红了眼圈,“哥,我们有钱,你别担心。你别说嫂子不好,她那个人我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说得那么凶不还是给我绣了枕头被面嘛。这几年孩子多,日子不好她才经常念叨念叨,我都知道。

后天回门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备了四样礼,一匹布、一坛酒、一条鱼和十斤肉,赶早我们再在集上买点干果,我还单给咱娘和嫂子备了银簪子,我都准备好了,你别担心。”

“是啊,大哥,我和秀儿现在是一家人了,你放心,这些事儿我都明白,你是怕我对秀儿隔着心,舍不得花钱是不是?

大哥,我跟你说,大龙他娘死的早,生虎子时候落下的病根,虎子没到两岁的时候她就没了,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这些年我们爷三个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是知道的,可你看现在,我们家里里外外哪里不是干干净净的,秀儿是个好女人,我知道,我和她不隔心。

这些钱啊,你拿回去,我李二别的本事没有,养活这一家大小还是没问题的,后天你看着,保管不让你们作难!”李成奎拍着胸脯保证着。

“这我就放心了,那行,你们吃饭吧,这做的是什么啊?还挺好看的。”他大舅把钱收了回去,闻到饭桌上的香味儿往前凑了凑。

“这是怀熙教我的,说是看书看来的,红烧肉,他爹说醉仙楼里就有这菜。哥,我把酒都烫好了,你赶紧上炕,和他爹喝两盅。”他娘把一个小一点儿的饭桌放在炕上,单独摆了两副碗筷。

“醉仙楼的菜?你小子看的是书还是菜谱啊?我可告诉你,你爹供你念书可不容易,你得好好念。”他大舅一边说着一边上了炕,虽说吃过饭了,可自家的饭和屠户家的饭还真是没法比。

“我知道了,大舅,您尝尝,可好吃了。”孟广庆夹了一筷子兔肉给他新认的大舅搁在碗里,他原来只有一个嗜赌如命的爹,到这里之后还真是不错,连舅舅都有了,这称呼让他很新鲜。

“这小机灵,这是怕我说他,大舅尝尝我外甥的菜,嗯,嗯?!这真好吃啊!这菜谱没白看,将来开个酒楼都行了。”

……

吃完晚饭,大舅回去了,他娘坐在灯下缝衣裳,孟广庆用毛笔蘸了水在桌子上练字,一手拿笔,一手拿抹布,写一个字擦一个字,逗得他娘直乐,“怀熙,赶明儿你上了考场,也得一手拿笔一手拎个抹布,要不然恐怕不习惯。”

“我这是给我爹省钱呢!娘,别把袖子缝得那么大,写字不方便。”

“就你事儿多。行了,别写了,赶明儿回完了门,娘就接点绣活儿,大钱赚不来,给我儿子赚点宣纸钱还是行的。”

“娘,您原来自己带着我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回娘家去住?”孟广庆原来看古装剧,很多婆家没有依靠的寡妇都是回娘家住的。

“回娘家住?咱们娘俩什么都没有,怎么回去住?那些能回娘家住的要么是娘家有钱,要么是自己有钱,咱们娘俩哪一样也不沾。你姥爷没了,你姥姥也不当家了,说是娘家,可也指不上什么了,他们在你爹没了之后他们都离咱们娘俩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挨上咱们。

你大舅母,那就是一个吝啬鬼,你给她行,你吃她的?没门!你两岁多的时候,我带你爹去看病,临走把你交给你姥姥带着,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大舅母冲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你吃得多、喝得多,屁话!两岁的孩子能吃多少?!那时候娘还给你牵了一头奶羊过去呢,他们家孩子都跟着喝,比你喝得多多了,要不是你姥姥护着你,没准儿她就给你喝米汤了!我别听我和你大舅那么说,我那是怕你姥姥为难,这些年一直哄着她,毕竟还得他们给你姥姥养老送终。

你二舅母和三舅母更别提,自从你爹病了以后就跟咱们家没来往了,这现在是看我又走了一家,觉得你这个爹能挣钱才又贴过来的。这是没到年节呢,你等着到年根儿底下的,准找上来。

你娘这头的亲戚啊,也就你大舅和你大姨还行,可是你大舅你也看到了,两头抹稀泥的主儿。你大姨更别提,腰杆就没硬过,嫁了那么个人,每天不挨打就烧高香了。”

“我大姨夫不好?”

“好,怎么不好?!城里开着铺子,乡下又有地,就是下雨天一定得拿伞,蓑衣穿不得,要不然雨水就直接落到鼻孔里了!”

“哈哈……,娘你真逗!”孟广庆笑得直往后倒,他后爹就躺在他身后,像个大沙发似的,他往后靠了两下,倒不下去还挺舒服。

“行了,别在我这儿捣乱了,整天跟娘‘你、你’的,什么时候你能改过来?!回你们屋去吧。你爹喝多了,听这呼噜打的,震天响!你也早点睡,别老和两个哥哥瞎闹。”

“知道了,娘。”孟广庆收拾东西穿鞋下了地,他爹打着呼噜还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

孟广庆回了西屋,发现李龙李虎还没睡,两个人握着一副纸牌在玩儿,孟广庆探头看了看,上面印的是各种花草和动物,印的很粗糙,还是黑白的,不过看起来挺好玩儿。

脱了鞋袜,孟广庆钻进了被窝里,里面有一个白瓷的水王八,热乎乎的,肯定是两个哥哥给预先放进去的。孟广庆趴在枕头上一边津津有味的看两个哥哥打牌,一边在心里偷偷腹诽,众多穿越小说真是瞎掰,有卖豆腐赚钱的、有做松花蛋赚钱的、还有酿酱油赚钱的,好像所有东西都是现代人创造的一样,其实除了飞机汽车,这古人什么没有啊,他们家邻居就是卖豆腐的,镇上的酱料铺子各种酱料一应俱全,想弄副扑克牌就风靡全国?先普及阿拉伯数字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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