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是阳光明媚的艳阳天一声招呼都不打便阴沉了下来, 滚滚乌云转眼将天空遮蔽, 在人们还未反应过来时豆大的雨滴如洪水般从天而泄,啪啪的击打在地上一会儿功夫便让干硬的泥路形成一个个小水洼, 马车驶过时溅起一地泥泞。
路边的草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 树叶唰唰掉下仿佛在抱怨着这突然变化的天气。
雨滴落在马车棚上的声响越来越大,让安浩然心神从玉简中回过神来, 撩起车帘一角瞬间被汹涌而进的雨水打了个措手不及,为免雨水将马车内弄湿连忙收回手,并将车窗关紧。
天气的变化让他皱起了眉头, 从族中出来已经过去三天,当时出了树子到白石镇时买了辆马车, 有了马车安浩然他们赶路也就方便了,可这天气变化得厉害,就这三天便已经下了五六场雨,眼前这雨是这些天来最大的,看这汹汹不停的雨势怕是要让原本七八天就到朝阳城路程要延长了。
“易之公子, 今天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了, 我们不好冒着这么大的雨再赶路, 且下了雨的山路亦不好走, 恐怕会滑坡。依老奴来看,今日还是寻个地方先休憩一会。”外头传来宁福中气十足的声音,因着雨下得大,为免声音被雨水盖过对方说得也大声。
安浩然伸手撩开车帘, 看向外头穿戴着蓑衣的宁福与胖子,回道,“便听福玉叔的,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落角处也不好寻,而且马上天就黑了,路更是不好走,是不是应该寻处山洞避避?”
胖子这时却道,“易之公子别担心,道爷我走南闯北哪都去过,这条地方看着荒芜得厉害,可小路一看就是有人走过的,我们只要顺着小路走就能找到人家,到时便不愁没地方可落脚了。”
宁福也点头,“王道长说得没错,前方应该有村落,今夜我等有地方歇脚了。公子,你快坐回车内,免得被雨水沾湿了衣裳。”
安浩然点点头,外头雨越下越大,便是蓑衣也挡不住那越发来势汹汹的雨水,担心年纪已经五十多岁的宁福受不住便开口道,“福玉叔,不若你坐进车内来避避雨。”
宁福看着凶相得很的脸上带着笑意,回拒道,“多谢公子,老奴是奴才,怎能与主子坐于一处?且才奴是有主人所赐的修炼功法,这点雨并不能侵体。还望公子快些回车内,小心些莫受了凉。”
安浩然见宁福衣服的确是很干爽便没再说了,至于胖子体型这么大还是算了,他怕是一进来马车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而且这家伙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得着,不得不说真是心大。
就这说话的功夫外头雨是下得越发大了,一条条几乎连在一起的雨滴欢快的湿润着万物,同时也遮挡了人的视线,让四五步远的地方就显得朦朦看不真切,不知不觉拖慢了行程。
雨势大山路泥泞不好赶路,大青牛拉着马车走得稳键,倒是一旁只背了点货物的马受到了影响,因视线被雨水遮挡而不安的踢蹋着蹄子,若不是跟在大青牛身后这马怕是要自己甩蹄子跑了。
安浩然放下车帘后马车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他从手环中拿出外光珠,顿时车内便被光珠柔和的光芒所照亮。
“冷吗?”黑猫问道,方才外头的风夹杂着雨水灌进来,吹得人皮肤都冰凉凉的。
安浩然摇头,“还好,不再睡会?”虽是没觉得这点温度如何,但安浩然还是在黑猫将那薄毯子拔过来时盖在了身上。
黑猫满足的趴在安浩然腿上,眯着眼打着哈欠道,“哥已经睡得够多了,倒是你,一路上都在看玉简也没闲过,你想知道什么问哥不就成了,看玉简眼睛累不说还无聊,有哥部你聊天还能打发时间呢。”
安浩然听了不禁抽抽嘴角,问黑猫还不如自己看玉简呢,这猫倒是有问必答,可也正经不了多久就开始跑题了,跑题了不说那毛爪子还这里摸摸那里撩撩,制止他后这货还特有理的说自己是劳逸结合,不是在占便宜。
安浩然,“......”劳逸结合就是在他身上摸摸亲亲?特么的就是在占便宜好吗!
哪想安浩然一说黑猫还反驳了,“都订亲了又怎么算是占便宜,哥这摸你亲你不是正常的吗?来老婆,啾一个~”
安浩然,“......”无话可说......
一次两次之后安浩然算是看明白了,自家这猫在空明大界人缘不好,以至于很多事情他自己都不清楚,各族纠纷各派势力也只是说出个一二来,再多的却是含糊得很,说来说去还是那几样,他都能背下来了。
一千多岁了这是有多宅才啥也不知道啊?
好笑的同时又不免感到心疼,自家猫身份特殊是天道所厌弃的黑纹,是世人眼中的灾厄,在空明大界怕是没有什么知心的人,以至于连一些安浩然知道的基本常识黑猫却是一知半解,可偏偏此猫因为贪恋他给的温暖,硬是装着无所不知的样子说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安浩然就看着对方各种编,编得乱七八糟连黑猫自己都觉得圆不下去的时候,并缩在角落处故意装睡以此躲过尴尬时他心中便只有对对方的怜惜心疼。轻叹一声伸手将身子僵硬的猫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心知黑猫心中安全感不多,是以比以往更在意对方。
“猫叔,要不然你先睡会,等下到了村落时我再叫你。”安浩然道。
在古塔待着的那几天黑猫体内的伤势在渐渐好转,除去神魂内的禁制有些麻烦,体内经脉倒是好受了许多,不过还是不能运用妖力。这些日子在赶路黑猫便时常睡觉,好让伤势能快却恢复。
“那行,哥就再睡会。”黑猫被抱着摸毛摸得舒服极了,眯着眼睛享受得很,不一会儿便再次睡了过去。
安浩然听着他的呼吸平稳下来便小心的将光珠收起来,在光暗骤然暗下来的马车内视线准确的落在黑猫身上,看其在睡梦中时不时的抖下胡子的可爱模样不禁也微微笑了起来,也只有在和他在一起时猫叔才能这么安心的睡着,想到这点不禁让他心暖洋洋的。
......
雨实在下得太大,黄石村内村民们都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家不出门。九十多岁的赤纹老村长黄归坐在门内看着外头的雨,浑浊的双眼放空,眉头亦是紧锁似是有什么心事困扰着他,手中拿着点燃的劣质烟草却半天都不见其抽上一口。屋内他的八十多岁的老伴正借着一豆油灯眯着老花眼缝衣服,除去时不时拿起剪刀的声响便再也没什么声音了。
几个孩子都分了家在与他们住,家中只有他与老伴两个,原本以为这样便可过上一辈子,可前不久突然的变化让两老生活也有了变动,想到方才离开不久的里正所说的话老村长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烟也不抽了背着手站了起来。
可他蹲得太久腿有些麻,再加上年纪大常年在山间活动不免伤了身,身为农家人本就比不得那有钱人家保养得宜的老玉子们,一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大脑晕呼呼的,连忙扶住一侧的墙才不至于摔倒。
“他阿父,没事吧?”屋内老人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动静,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扶着老村长,见其皱眉紧锁便抱怨了起来,“这都多大点事你就别再倔了,听了他们的就是了,免得他们总来烦你,你要是再不同意那以后他们说不定会来找我们家找麻烦,你就忍心让孩子们受苦吗?
“那是能答应的事吗?!”老村长怒气冲冲的道,“刘家的几个玉子被人迷了心窍,你也被迷了不成?那些家伙贪心得很,若是真答应了他们以后就没完没了了!老子告诉你,这事没可能,没可能!!!”
“哎好好好,你可别气着了,好好顺下气。”老头儿一看自家夫君脾气又上来了便不再开口,可他打心里却是不觉得自家老伴对的坚持能抵得了什么,再则他可是收了东西的,说好的要劝劝自家老伴,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说了,等找到时机再看看吧。
老村长生着气,就在这时外头院子门被敲响了,以为又是里正来当说客老村长脸一黑,对老伴道,“就说我累了睡着了不见客!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说罢竟是耍着脾气的回了层,那双并不怎么灵活的双腿走起路来还故意弄得很重,以此来表示他的不悦,孩子气的样子让人瞧了不免好笑。
“好生休息,我去让他走。”宋氏一看他进了屋心中高兴起来,戴着斗笠高高兴兴的去开口,还以为又是里正送东西过来让他说和了,没想到门一开却看到黄三狗家的那个子君正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
一个胖子和一个长相很凶的人正站在门外,身后还有辆马车,想来车内应该有人。见到陌生人宋氏一脸警惕,方才的喜悦淡了不少,然而在看到对方的马车和那头精神头很好的牛马之后马上笑开了,眼睛片刻不离开那养得极好的大青牛与黑马,“三狗子家的,你怎么得空过来了,快进来坐会,这下着雨的可别淋湿了。”
那带着人过来的中年儿男名黄水儿,瞧着宋氏那恨不得将眼睛都粘在大牛身上的样子撇撇嘴,撑着把破油雨也没进去,就在门外站着将来意说了,“宋叔君,这些人是路过我们村的,因外头雨大想在村子里借宿一晚,明早就会离开。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住不了那么多人,您家屋子多倒是可以住人呢,应该可以安排他们住上一晚。再者村里来了陌生人总不能不与村长说上一声,所以我就将人带来了,您看与村长说一声让他们住上一晚成不?”
“哎呀,这雨下得太大不好赶路,你们来我家就对了,快进来快进来,好好休息一晚再说。”宋氏热情的道。
宁福很熟练的上前了两步与其打着交道,“多谢,明天我等就会离开,不会打扰太久。”
“不碍事不碍事,住多久都没事儿。”宋氏从善如流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两外大钱,心中笑开了花。这些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借宿应不会不给点东西吧,听说有钱人大方,住上一晚可能会给上十几个大钱呢!
一想到这里宋氏居然也不问下来人的身份就热情的将人给迎进去,那殷勤的劲儿让黄水儿直翻白眼,尤其是看着宋氏收入怀中的两枚大钱更是眼熟得紧。
要不是他家房间不够哪会便宜这宋老抠啊!为免自己气着,黄水儿没耐心的拒绝了宋氏假意让他进门喝热茶的邀请,面色不太好的撑着自己那把破伞直径离开了。
宋氏在黄水儿背后小声的啐了一口,接着得意的关上破木门去帮着客人拿东西子倒茶水了。
有牛有马还有车的人这可是有钱人啊,可得小心伺候着。
两个山野儿男间的交锋宁福自然也有注意到,他不会小看这些村野人的本性,在利益面前人心是可变的,他身上带着主人另外给的一大笔银钱一直藏得好好的,一直秉着财不外露的道理小心行事,在外一直用着散钱轻易不露那些大额银两。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有安浩然本就很打眼,再加上大把大把的银钱的话就更让心怀不轨的人心动打起坏主意了,是以不小心不行啊。
然而有些麻烦事,再小心谨慎也是避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