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十七年八月
黄河在沛县决口,徐州,丰、沛等县遇灾,百姓民不聊生,卖儿卖女,影响南北漕运,
皇帝御书房
德宗皇帝眼前龙书案上放着一堆加急奏章,紧上一本满本是上至朝廷下至州县的官员名单。
德宗皇帝愤怒地道:“徐州水患,民不聊生,可这些官员却把朝廷修坝驳去银两饱入私囊,真是可恶,严惩不贷。”
原来,朝廷屡次拨银两,治理黄河徐州段水患,有官员秘奏朝廷命官贪没赈灾钱粮。
这桩案子皇上委文渊阁卢大学士负责审理。
卢大人接到圣旨不敢怠慢,不出数日,即查明。
夜深,卢大人书案上拟好给皇帝呈上的奏章。
卢大人看着一连串的官员名字,突然,脑子一个念头一闪,稍顿,提笔就在名单后面加了一个名字,卢大人收笔,看眼最后一个贾成仁的名字,嘴角浮现出若有如无的笑容。
皇上震怒,皇帝跟前的几位重臣,不敢进言。
皇帝眼光回到奏章,仔细看到最后,抬起头,有些微诧异,卢大人暗惊,皇上心思缜密,是发现了什么?心里忐忑不安。
德宗皇帝发现贾成仁的名字时,犹豫了一下,手中的御笔没有落下,抬头问道:“贾爱卿素日勤谨,恪尽职守,怎么这回也牵连在内。”
卢大人上前一步,拱手不慌不忙地道:“贾大人曾巡视徐州筑坝,欺瞒朝廷,不过……。”
“不过什么,卢爱卿尽管说。”
“不过,贾大人只是一时疏忽失职,微臣想贾家富可敌国,收受贿一事,未必是真,请皇上看在方同知的面子上,是否从轻处置。”
一提方同知,皇上不易察觉眉心一皱,卢大学士不说,他倒忘了贾成仁与方家是儿女亲家。富可敌国,就这一句话就够皇上揣摩。我朝对戎狄用兵,国库空虚,军饷耗资巨大,亏空补不上,皇帝不由动了心思。
半晌,皇上恢复冰冷,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朱漆笔落下。
这日,西北边陲通往京都的官道,几匹马奔驰,每到一个驿站,马歇人不歇,千里飞奔京师。
马上之人沿途高喊:“我大齐军队胜利了。”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大齐朝,大军不日班师回朝。
顿时,举国沸腾。
不久,传来消息,我大军已在返京路上。
这日本是秋高气爽好日子,贾府一小厮却没命地飞跑入内,不一时,贾府像炸了锅。
佟氏正倚栏望着院子里一颗银杏树出神,总算盼到我大军凯旋,估摸着西北到京城沿途不停歇的话,一月后就到京师。
安仲卿自走后,一直没消息,两国交兵,死伤无数,多少人马革裹尸,葬在遥远的荒凉的西北。雅*文*言*情*首*发
佟氏心甚不安,安仲卿是她一线希望。
突然,徐妈妈跌跌撞撞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主子……不好了,官府来了好些兵,围住府门,正在前厅宣读圣旨,三爷和太太在接旨,老奴正好赶上,只听了一句,“查抄贾府……。”
佟氏急道:“为了什么事?”
徐妈妈这时紧张情绪有所缓和,道:“老奴一时惊慌,只听说徐州水患,什么贪赃枉法。”
贾成仁和王氏得了消息说圣旨到,匆忙间贾成仁来不及换上官服,王氏也不及穿上五品诰命正装,就穿着家常衣裳,出来接旨。
贾成仁打从家人来报,说:“都察院汤大人带人冲进府里。”就有不祥的预感,徐州水患皇上震怒,众文武皆胆战心惊,这也正好是贾成仁所在工部之责。
夫人王氏也预感到不好,看三爷脸色凝重,抖着声儿道:“是朝堂有事情发生?不然都察院汤大人怎么会来府上。”
贾成仁强自镇静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王氏腿肚子哆嗦,步履有点艰难,贾成仁朝旁边丫鬟婆子示意,搀扶着王氏快些走,去晚了得罪了上头,更加不好过。
贾成仁一进厅堂,就看见汤大人有几分不耐烦,正斥责下人道:“你家大人怎么还不来,是瞧不起我都察院?”
答话的是贾府二管家金勇,点头哈腰谦恭道:“这位大人,我家三爷马上就到。”
正说着,贾成仁一脚进来,先看到汤大人,汤大人绷着脸,不似平日朝堂和悦亲近。
在一看,东边厢坐着卢大人,正悠哉地品着茶水,一切都明白了。
朝门外看,御林军把守府门。
事到如今,无可奈何,只好上前躬身一礼道:“下官贾成仁见过两位大人。”
汤大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贾大人好大的排场。”
这时,王氏紧跟着上气不接下气进来,贾成仁道:“大人恕罪,内子身体有痒。故而来迟。”
这时,卢大人站起身,汤大人脸一肃,从袖中取出明黄绢,‘啪’一下子展开,高声道:“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贾成仁听旨。”
说吧,高声宣读。
贾成仁脑子一片混乱,只听贾府抄没,成年男丁打入监牢,女眷没入官府为奴,余下声音远去。
在看王氏战战兢兢听完,当即,朝后一倒,晕死过去,厅堂一片混乱。
宣读完圣旨,汤大人立刻下令道:“查抄贾府,凡是贾府主子奴才一个不许放走。”
汤大人在前厅候着,由卢大人带人抄家,御林军冲进内宅,拿人搜检金银财物。
御林军一头目在卢大人耳边道:“贾大人府邸,中间隔着花园,东是贾家大爷一家,大人看这事?”
卢大人肃色道:“圣上有旨,查抄贾府,难道还有两个贾府吗?“
那头目眼珠一转,道:“下官明白。“
立刻命人道:“贾府各处无一遗漏,仔细搜检。“
大太太此刻正在堂屋,和儿子耀哥,儿媳陈大奶奶喝茶闲聊,婆媳母子其乐融融,正说到兴处,突然,丫鬟跑进来,慌慌张张,结结巴巴道:“不…...好,贾家被查抄。“
大太太手中握的杯子,‘咣当’掉到地上,陈大奶奶手疾忙扶着叫道:“婆母。“
耀哥也抖衣而立。
然更有让她们震惊的事,洪亮一声:“亲家一向可好!“
看进来的人,大太太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半天才提上口气。
耀哥脱口叫了声:“岳父。“
卢大人鼻子出口冷气,道:“何人是你岳父?“
耀哥惊慌改口道:“大人。“
卢大人带来的御林军迅速包围了大房。
大太太定了定神,开口道:“大人,敢问我贾家犯了何罪?要查抄?“
卢大人捻着胡须,呵呵笑着,道:“贪赃枉法。“
大太太一听,来了精神,理直气壮地道:“我大房无人在朝为官,何来的贪赃枉法?“
卢大人缕着胡须的手停住,颇有深意地道:“你儿子只要姓贾,就逃脱不了罪责。“
大太太一下子明白,道:“大人公报私仇。“
卢大人坦然地道:“下官不敢,为皇上办事,敢不鞠躬尽瘁。”
这时,那御林军头目跑进来,大声道:“按大人的意思,所有人等在押。”
卢大人道:“好,成年男丁下大狱,女眷发卖,凡这里住着的一个都不许跑了。”
耀哥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只剩下抖了,官兵上来不由分说,给他脖子上套上枷锁,他才惊慌无助看着大太太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大太太欲上前,被兵士一推搡,倒在地上,大太太爬起来,冲过去要救儿子,嘴里骂道:“你们这帮畜生,我儿子犯了何罪,我要告你们!姓卢的你徇私枉法。”
卢大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挥手,贾耀被官兵带了下去。
妻子陈大奶奶要过来,被御林军隔开。
大太太周氏和儿媳陈大奶奶随即也被带走,一时间大房地界哭爹喊娘,凄惨一片。
在说佟氏,和徐妈妈二人正说着,就有官兵冲进内宅,拿人。
佟氏等被赶到前面,什么都来不及拿,一路看贾府男女都被驱赶,就被赶到一处厢房,拘了起来。
抄检到老太太住处。
老太太已听说,穿戴整齐,正襟危坐。
卢大人带人入内,老太太洪亮声儿道:“卢大人久违。”
卢大人恭敬上前,道:“下官奉旨抄家,惊动老太太。”
老太太镇静自若,道:“老身知道卢大人公务在身,要怎么样,随大人处置。”
卢大人朝左右道:“这屋子不许任何人动弹,若抗命,违者斩。”
说吧,带人撤出来。
贾府无一遗漏,除老太太住处,秋毫未犯。安然无恙。
对贾成仁,卢大人还有几分客气,对大房的人就没那么好待遇,卢大人命人把大房主犯贾大爷、大太太、耀哥、陈二姑娘、上了枷锁。不论男女,都投入大狱。
贾府女眷主仆分别关押,主犯贾成仁,三太太,娴姐、已被单独拘押。
佟氏和邹姨娘、婉儿、小孙氏,等关在一起,都愁苦地坐着,不发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门锁哗啦啦一响,众人忙都站起来,抱着一线希望朝门口看,进来是两个婆子,提着家什,装了一下子饭菜。放在门口,哑声道:“吃罢。一会吃完了,我来取家伙。“
众人一天没吃东西,早饿了,小孙氏先上前一看,嗓子里发出呕吐声儿,转过脸,抽紧鼻子,道:“这是什么?这连我府中下人都不吃。“
佟氏上前看是几个白面馍馍,和一盆子炖菜,菜炖得稀烂,黑乎乎,看着是让人作呕。
佟氏掰了块馍馍,坐在椅子上吃起来,也不算太难吃,就是在贾府山珍海味嘴吃叼了,在民间不都是这饭食,如今非比从前,流落到那里都不知道,这东西若吃不下,只怕将来还有饿肚子的时候,难不成不活了。
邹姨娘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也是饿极了,也上前掰了块馍馍,吃一口,觉得难以下咽,就一下子顺手撇在桌上,道:“这帮子人心太黑了,竟给我们吃这东西。“
婉儿一看就吃不下,带着哭腔道:“吃不吃倒是小事,这要把我们怎么样啊?如今家被抄了,是要把我们发卖去那里?“
说着,竟咿呀哭起来。
她这一哭,小孙氏想起大爷不知押去何处,自己孤身无依,也跟着哭起来。
邹姨娘也一旁抹泪。
独佟氏一口口吃,干吃,有点噎了,拿起身旁桌子上的水壶,到了杯茶水,喝了。
也不去解劝众人。
过了半个时辰,那老婆子来取家伙,一看瓷盆里的菜肴没动,没好声气地道:“还把自个当主子姨娘,也不看看现什么时候,只怕到了明个,连个奴才都不如。”
众人无人搭茬,那老婆子小声骂了两句,拿着东西出去了。
外面‘咣当’一声,门从外锁上。
偏厅没有床榻,几人就在椅子里窝一宿。
心里装着事 ,几个人都睡不着,抄了一天的家,夜晚才算静下来,都怕得要命,前途命运未卜,谁知下一刻买去那里。
佟氏实在困倦了,迷迷瞪瞪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