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云拿了江贝贝的ipod,把耳机往脑袋上一扣,调开音量就开始靠坐在座椅上闭眼听歌装死。
飞机很快就起飞了,倾斜拉高,然后慢慢开始平稳地飞行,徐素云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平复,耳机里播放着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应景又好听,她渐渐把心思放在了音乐上,努力地不去想刚才的尴尬。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有人在拍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竟然是汪老大,不过不待她继续别扭,人家先向她示意了一下还在过道中间推着一车饮料点心微笑着看她的空服。
“噢,抱歉!”她连忙摘下耳机。
“没关系。”空服还是挺和蔼的,耐心地问道,“小姐想要喝什么饮料呢?”
徐素云要了一杯橙汁,然后空服又给发了一盒小点心,打开一看,里面有几颗红艳艳的名字叫做“糯米糍”的新鲜荔枝、一个独立包装的酥皮餐包、还有一包巧克力威化饼干。
她看看旁边汪老大餐台上的东西,除了饮料是一杯矿泉水外,发到的那盒点心和她的是一样的。犹豫了一下,但一贯的责任心还是勉强压过了之前的尴尬,汪老大虽然可以出来旅行,但毕竟还是在养病期间,她还是得多留意着点他的饮食,于是她把自己点心盒里的餐包换了汪老大盒里的巧克力威化。
——其实这些食物都蛮简陋的,汪老大也不一定要吃,可是她没开口问他吃还是不吃,就直接给换了,说到底,这个女人就还是在为刚才的事情别扭,连话都不敢跟人家说了。
汪伯麒就坐在那里,看着身旁的这个女人兀自忙活,一副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平时那么娴静从容的人,偶尔就会在不经意之间泄露出她一直隐藏的跟她年龄不符的小性子小脾气,他觉得这样的她挺有些孩子气的,也让他觉得发掘到一些她与往常的不同之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徐素云虽然没看向就坐在自己旁边的汪老大,但她的感应神经还是很灵敏,她感觉得到汪老大的眼神,这让她有些很不自然。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一直假装汪老大不存在,不搭理他,可是刚才自己真的差点就直接朝他亲了上去,那场面,一想到就窘得不行,一想到就懊恼得不行,平常自己真的不是这么一个莽莽撞撞又迷迷糊糊的人,肿么总是在汪老大面前就有些表现得不正常呢!
想想自己这样不搭理人家也挺不对的,这不是明显的迁怒么,而且也不太礼貌的说,是她自己要差点亲上去的,又不是人家要来亲她,她这样自己闹别扭,人家多无辜。
这么想着,她便清了清喉咙,瞄了汪老大一眼,然后拿起他餐台上的那杯矿泉水递过去,道,“嗯,汪先生,喝些水吧。”
“谢谢。”汪老大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貌似也没在为她刚才的闹别扭而介意,他接过杯子,喝了两口,又把杯子握在手里。
“呃,吃荔枝吗?我帮您剥。”徐素云顿了顿,更加为自己胡乱地使小性子而觉得有些内疚,便继续向汪老大示好。
汪老大无可无不可地微微点了点头,就那么拿着水杯坐在那里看着她为他剥荔枝。
徐素云剥好一颗荔枝,就将它放到他的手心里让他吃。
荔枝小小的一个,还没有乒乓球那么大,可是味道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很糯很甜,他本来也不太爱吃甜食的,尤其是这种甜腻的水果也一向不太爱,可是现在他看见她这么专心地剥荔枝给他吃,却觉得这小小的糯米糍荔枝味道竟然还挺不错的。
点心盒里的荔枝只有几颗,徐素云剥完汪老大盒子里的那份,把自己盒里的也贡献了出来,全部荔枝吃完,她还殷勤地撕了湿巾递给汪老大擦手。
“这荔枝挺好吃的吧?”她微笑着问道,看起来汪老大还蛮爱吃的,竟然全都吃完了,看看餐台上的荔枝壳,有些小遗憾自己一颗也没吃到,不过,现在正是荔枝上市的季节,想吃的话随时都能买到就是了。
“挺不错。”汪老大点点头,随后他向她伸出手,摊开掌心,跟变戏法似的,他掌心里躺着两颗红艳艳的荔枝,只听他淡淡地道,“你也尝尝。”
“啊……”徐素云意外惊讶之余,难免也有些小感动,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笑了笑,看着他道,“你……原来你还藏起来两只呀?”
汪老大却还是那******冰山面瘫脸,“刚才滚落下来的,你没注意到。”
“噢!”徐素云笑着点点头,飞机飞得这么四平八稳的,荔枝好好地在盒子里怎么滚下来呀兄弟!
不管怎样了,汪老大看着又冷漠又威严的,但其实还是挺贴心的嘛!
“谢谢啊!”她接过那两颗荔枝,开心地开始剥壳。
两人之间恢复一片沉默,不过气氛却是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糯米糍果然是最好吃的荔枝,汁多核小又特别甜糯!徐素云放了一颗在嘴里,享受地闭上眼,细嚼慢咽地,吃上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又把最后那颗也剥了壳放进嘴里。
“其实没有亲到。”安静了许久后,汪老大那磁性低沉的嗓音忽然传来。
“什么?”徐素云睁开眼睛转过头,望入那双古井无波的深沉眼眸。
汪老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着她,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一脸淡然地道,“如果你刚才是在为这个而不自在的话。”
徐素云愣愣地看着他,“咕”地一下,嘴里的荔枝连核带肉就这么一下子咽了下去,然后,她的脸就又“噌”地一下,红、透、了。
终于当了杭州,下了飞机走出机场,四个人上了一辆出租车往预定好的酒店行去。
车上汪老大坐在前面副驾驶位,徐素云和俩小孩坐在后座,汪小盆友和江贝贝两个凑到徐素云面前,瞄了瞄她蔫蔫的脸色,然后江贝贝开口问道,“老妈,你怎么了?”
“云姨,你晕机不舒服?”汪小盆友也关切地问。
晕机倒是没有,就是有些不舒服,刚才硬是活活吞了一整颗荔枝,到现在还感觉噎得慌……
徐素云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用轻快的口气道,“没什么,可能是刚才在飞机上坐久了,现在走下来有些不适应。”
俩小孩“噢”了一声,顿时放心了。
徐素云扫了副驾驶座那边一眼,撇开头望向车窗外,做欣赏风景状,其实内心里的小人还蹲在墙角默默内牛。
他们下榻的酒店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商务型酒店,两家人一家一间双人房,就在两隔壁。酒店虽然不是高档星级的酒店,但是房间都挺宽敞整洁的,布置得也很温馨舒适,窗户还对着一条宁静的林荫道,拉开窗帘看见窗外人行道上枝繁叶茂的大树,感觉非常舒服,而且,这附近的食街和酒店只隔了一条街,用餐很方便,而走路只需要十五分钟,就能直接走到西湖边上,连乘车的麻烦都省了。
两个小孩兴奋得不得了,在酒店放好行李后,就迫不及待地闹着要出去玩了。徐素云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一行四人便决定先去食街找间餐馆吃饭,然后再去观光。
吃饭当然是吃当地的名菜美食了,什么西湖莼菜汤、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之类的,点了满满一桌,杭州菜的口味不像川菜湘菜那么重口味,偏清淡,徐素云喜欢带些酸的醋鱼,两个小孩喜欢虾仁和东坡肉,汪老大还算是个需要注意饮食的病号,所以他各样菜只是略尝几口也没多吃,倒是莼菜汤喝了两碗。
吃饱喝足,四人直接就散着步去游西湖。夏日的午后阳光火辣辣的,但是还好一路都有树荫,临近西湖边的时候,不时还有习习凉风吹拂而来,还是蛮惬意的。
尤其在沿着西湖湖岸走着的时候,杨柳依依,湖光明媚,映着蓝天白云骄阳,即使是炎热的盛夏,却还是让人感觉挺心旷神怡的。
江贝贝跟汪灵均两个兴奋地在前面跑,不时停下来拍个照或者研究讨论下景点典故什么的,徐素云就在他们后面跟着,不时帮忙给他们拍下合影留念的照片,然后又是递纸巾让他们擦汗,又是提醒他们多喝水以防中暑,然后又随时注意着别让这两个情绪过high的小孩乱跑一气然后走散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汪伯麒走在他们身后这么想着。记忆中的她,似乎总是一直在不停地照顾着别人,细心又周到,从来不会不耐烦,从来也没见她会怕麻烦、怕辛苦、怕劳累,钜细靡遗,勤勤恳恳。
她总是很安静地站在旁边,不多话,不张扬,恬淡地微笑,目光明亮又真诚,说话时轻声细语,态度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可是却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关切和体贴。
有她在身旁的时候,总是能让人感觉放松和安心的。
难怪父亲和叔父、还有三个弟弟都喜欢她,向来用人挑剔又难缠的老四也愿意带着她在身边,还乐意让她管着;灵均也喜欢腻着她,这个孩子从来就独立又早熟,几乎没有见过他和谁特别亲密,只除了她。
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其实很普通,要论年纪容貌,虽然她现在比起他刚认识她时有了很大的变化,美丽、自信、优雅,但是比她年轻又更加貌美的女人还是有很多的;要论聪明才干,其实她既没有高学历也没有出众的才华,更别说什么文韬武略、领导力、好口才了;要论心机城府,她虽讷言谨慎、心思缜密,但其实性子却是简单通透,根本就不需要人费心思去揣测。
但是她又是有些特别的,特别地……吸引他的视线。
尤其是最近,好像他总是有些不自禁地,就会将目光转向她。
安心于她的陪伴和照顾,听她说话和探索发现她隐藏在从容娴静表象下的各种真实情绪似乎成为了一种乐趣。
也许,她身上有某些他还未知的、让他感觉特别吸引之处?
徐素云回过头去看了看走在后面的汪老大,穿着一身休闲装的他看起来虽然还是冷肃气势逼人得很有杀气,但毕竟没有一身西服时给人那么强烈的距离感了,而且他那出色的混血儿容貌挺有回头率的,说来也是,这么一个高大俊美的好像漫画里才会有的人物出现在真实的世界里,不引人注目才怪!
周围已经有不少经过的美少女美少妇朝汪老大暗暗赠送秋天的菠菜了,可是这位大哥就算没有批上他的黄金马甲坐在王座上,却也照样王八之气四溢,再加上那双银灰色眼眸虽然独特但也格外冰冷深沉,一个眼神扫过来那可是堪比冰河世纪的速冻效果,菠菜神马的送到半路就已经连细胞分子都僵硬成冰了,无处不显示他“只可远观”,——“远”的标准请自行按光年计算。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写字楼或者宴会厅,而是在风景如画游人如织的西湖边,周身似罩着一圈光环的汪老大看起来似乎和周围熙熙攘攘的那些平头百姓们格格不入。
这让徐素云不禁开始有些怀疑“人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说法,她心想,也许,有些人真的就是所谓的天潢贵胄,生来就受人仰望睥睨天下的呢?
不过她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
此时他们走到了西湖的某座桥边,江贝贝和汪灵均两个在湖岸边四处拍照,徐素云坐在柳荫下的石凳上趁机乘凉休息,看见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一个手上举着雪糕的小孩奔跑而过,跑得太急,正好跑到汪老大旁边的时候,两脚一绊,摔了一跤,手上的雪糕也飞出去了,正好砸在汪老大的裤脚上。
身上摔疼了,雪糕也木有了,小家伙哇哇大哭,只见汪老大也没在意自己被弄脏的衣服,而是走上前把小孩给扶了起来,随后赶来的小孩的家长看见汪老大被雪糕弄脏的裤脚,一个劲地道歉,汪老大也没说什么,淡淡颔首就转身走了。
这个神人,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保持面无表情的。徐素云这么想道,然后不禁莞尔。
待汪老大走过来,徐素云就去拉他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她掏出包包里的湿巾,走上前去蹲下身,帮他擦去裤脚上的雪糕渍,她知道他向来都有洁癖,现在也不可能马上回去酒店换衣服,所以她擦得挺仔细。
汪伯麒低头看着她在忙碌,过了一会儿,一缕发丝从她鬓边滑落下来,他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去,帮她将发丝挽到她的耳后。
徐素云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这么一下子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