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觉得委屈极了,接下来的两天里,赵麒还是跟个无事人似的,对他依旧不理不睬,除了偶尔谈论正事,两人几乎没有私底下相处的机会。
两人关系竟然渐离渐远起来。
“监军大人,张翔将军在帐外求见。”帐外侍卫进来通报了一声。刘长卿正想着心事,便恹恹道,“可知是何事?”
“属下不知。”
“哦,”刘长卿坐直了身体,道,“请张将军进来坐吧。”
这张翔和刘长卿其实也没见过几次,关系说不上好坏,所以刘长卿一时间也摸不清楚张翔的来意。没一会儿,张翔进来了,“末将张翔见过监军大人。”
“免礼,张将军请坐。”刘长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又问,“将军来访所为何事?”
要说这张翔其实找刘长卿倒是没什么正事……不过是因为赵麒和赵鹿的事情罢了。
张翔咳了一声,眼神瞧了瞧一旁候着的侍从。刘长卿会意,心中虽然疑惑这个张翔到底是什么事情,还是朝身后侍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张将军与我有事相商。”
“是。”
待到旁人走了干净,刘长卿也不着急问清来意,伸手捧起面前的茶盏,悠哉品茶。
张翔却是坐不住了,急忙问道,“听闻监军大人与元帅素来交好,可知元帅喜好?”
刘长卿眉毛一挑,心想这张翔该不会对非鹿有意思吧……眼光细细地将张翔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只见这张翔生得横眉剑目,倒是英俊。不过,怎么着也不比自己好看,非鹿定然是不会对他感兴趣吧。刘长卿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张将军这是何意,元帅清明豁达,岂是尔等可以私相贿赂的。”
张翔道,“监军大人误会了,只是末将向来粗鄙,私底下惹恼了元帅,正想着如何赔罪呢!”
刘长卿听着“私底下”那几个字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这两人什么时候私底下也有交流了?不由得冷道,“元帅大度岂会与你计较,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赔罪便算了,免得叫旁人以为你与元帅有什么不妥,又要非议元帅小气。”
啧,这刘长卿怎么说不明白了!就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那赵麒喜好不就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张翔一介粗人,自然是想不明白刘长卿的心思,心想,要不就不这么拐弯抹角,似乎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张翔道,“监军大人,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又道,“末将是想问,该如何让元帅喜欢上末将。”他现在算是什么身份,大约是赵麒的弟媳还是什么啊。不过说起来是他有错在先,拐了赵麒的弟弟不说,还哄骗得赵鹿谎报了死讯骗了他。要是让赵麒知道他与赵鹿的关系,恐怕是不太好。不如趁现在有机会先讨好了赵麒,到时候自己与赵鹿的事情就好商量多了。
当然,他这里‘喜欢’的意思,就是很普通的意思。不过听在刘长卿耳朵里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见刘长卿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手指轻抚着杯沿,好一会儿才道,“张将军,我想有一件事你应该先弄清楚。”
张翔问:“不知监军大人所说何事?”
刘长卿抬起眼,眸子里却是一片冷意,勾起唇似是冷笑,道,“元帅不是你能觊觎的,趁早断了这心思。如若不然,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翔满头黑线,连忙道,“监军大人误会了,末将对元帅没有那心思!末将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心中又腹诽,谁会喜欢那个赵麒啊,明显就是个冷淡性子……
刘长卿即便是听他这么说,却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赵麒太优秀了,就算张翔不喜欢,也保不准军中还有其他人抱着那样的龌蹉心思。这么一想,刘长卿便是如坐针毡,真想现在就冲出去昭告全天下,赵麒是他的!
“张将军贵为平西大将军,心中不想着前线大事,却纠结这些没用的,难怪屠苏一役铩羽而归。”刘长卿道。
张翔即使是常年在前线打仗,脸皮磨练得多厚,此时也是觉得颜面无存。屠苏一役是他心中大痛,重伤不说,还丢了城……不过张翔又心中埋怨这刘长卿怎么今日火气这么重?嗯……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觊觎”了元帅?张翔觉得靠谱,忍不住又去看了眼刘长卿,要说这监军大人可真是好看,啧,难不成与元帅是那样关系?难怪两人往来密切,关系和睦。原来如此。
张翔心中吃下了定心丸。男男相恋本就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张翔之前还一直担心赵麒得知后会大发雷霆,不过既然赵麒自己也是如此,大约事情好解决多了。如今,让赵麒原谅了赵鹿才是正经事。
张翔想了一会儿,心中清明许多,连忙道,“监军大人且放心,末将只是心中钦佩元帅,希望获得元帅赏识。”又道,“监军大人才貌双全智勇有谋,元帅怎么会看上末将这个粗人。”
刘长卿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张将军下去吧。”
“末将遵命。”说着便起身,走出了营帐。虽然没有问出来赵麒的喜好,不过也不能说张翔毫无所获。毕竟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刘长卿与赵麒既然是一对儿,那么赵麒自然不会因为自己与赵鹿都是男人而反对他们的事。
张翔回到自己帐营没一会儿,赵鹿就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了,你去找我哥哥了吗?”
张翔摇摇头,道,“元帅似乎是不喜欢我,方才我去监军的帐营中询问了一番,没问出什么结果来。”
赵鹿问,“你去问什么了?”
张翔道,“关于元帅喜好,毕竟要讨好一个人,最先做的应当是了解他的喜好才对。”
赵鹿一皱眉,直道,“我哥哥喜欢什么你问我不就好了,我全都知道。”
张翔连忙问,“可是真的?他喜欢什么样的人物?”
赵鹿刚要说话,却愣住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道,“我只知道哥哥疼我……从小到大,哥哥最疼的人就是我。”说着就哽咽起来。他做的是什么混账事,他自私到了什么程度……就因为害怕哥哥的反对,害怕他会拆散他们两个,竟然向朝廷谎称自己重伤不治而亡。京城传来丞相府二爷去世,府内上下挂上白绸的消息时他还庆幸过,庆幸自己骗过了所有人。
这一次重遇,哥哥瘦了好多……赵鹿哽咽不止,竟是泣不成声,道,“哥哥不认我是对的,我是混账。”
张翔见着赵鹿眼泪,心疼得很,但他平日里粗糙惯了,也不知怎么安慰他,便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道,“小鹿,事情总会有转机。元帅既然那么疼你,自然是看不得你受委屈。我看倒不如试试这苦肉计。只是苦肉计,却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赵鹿最受不了的就是张翔用厚实的大手摸他的头发,那种感觉又温暖又贴心。像极了年少时赵老爷摸他的脑袋,也不是,应该是像极了年少时赵麒摸他的脑袋,宠溺得揉乱了他的头发。
“只要哥哥原谅我,什么苦我都不怕的。”赵鹿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又道,“你有主意了?”
张翔想了一会儿,道,“也不知可不可行……”
再说赵麒此时在做什么。
倒不是说赵麒这人就是始乱终弃惯了,其实他本身还是十分守律苛己的。算了,还是加上“以前”二字吧。
此时赵麒正在思考关于刘长卿的事情了。刘长卿喜欢他大约是真真切切的,不过就是这真心实意,让赵麒有些不敢妄下决定。要是轻易接受了吧,可是自己对他又没有那方面意思,往后烦心事必定是一桩接着一桩……可若是这么一直耗着,倒也不是个事。
可要是直接拒绝吧,那天晚上又没把持得住……唉,真是糟心。唉声叹气的时候,那一位主子来找他了。
门外刚一通报刘长卿来了,赵麒就是一阵头大,这可怎么办,还没准备好见他呢。
_(:3∠)_
“非鹿,”刘长卿一进门就亲热地喊他,一双眸子里尽是欢喜,道,“我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见过。”赵麒道。
“可是那时候没说上话,你又光顾着和张翔诸葛明他们讨论军事,都不理我。我一直朝你使眼色呢,你也不看我。”刘长卿伸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袖,坐到他旁边去,又道,“成亲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着急,你不要躲着我了。”说不着急是假的,急得都想现在就将他拖出去拜了堂,然后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关系。
赵麒却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地图展开呈在他面前,问,“你看西疆的布局,此处是我们所在的军营,这边是屠苏城,往西这里是我们之前留宿几日的荣城,也是逍遥侯府所在地。”
刘长卿点点头,道,“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来找你聊天的。”
“……”赵麒瞧了他一眼,眼神中却看不出什么责备来,无奈居多。好一会儿才笑了一下,指着地图上一处,道,“西疆多处是草原,再往西却是一道约莫百里宽的树林,今晨诸葛明的意思是可以多加利用此处地形,叫人潜伏于此,然后派人将广罗敌军引诱至此处。”
刘长卿哦了一声,敷衍着回答,“诸葛先生果然好计策。”又道,“这些事你做决定就好,我们说说别的吧。”
“你身为大韩监军,脑子都在想些什么古怪东西。”赵麒说道。
刘长卿却弯起眼睛朝他柔柔一笑,道,“你哪里是什么古怪东西。”
赵麒无奈扶额,心想着这刘长卿可真够直接的,也不收敛一些,便道,“行了,不想听我说就回去吧,我现在没空管你。”
“非鹿,我听说你和张翔有什么矛盾?究竟是什么事?”呵,原来这刘长卿特地跑过来还不是想把这件事问个清楚吗!
赵麒皱了皱眉头,那张翔跟他又没什么来往,哪有什么矛盾。难不成刘长卿是知道了什么?还是道听途说了些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有人谣传元帅与将军不和的消息来了?”
刘长卿倒是诚实,道,“不是道听途说的,是张翔今日自己来找我说。说是言语粗鄙,不小心得罪了你,还问我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玩意,要送给你赔罪呢。”说完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没告诉他。”
赵麒眉头一挑,心想这张翔又在搞什么名堂,便问,“哦,他还怎么说了?”
刘长卿果然不乐意了,终于松开了他的袖子,闷声道,“跟我说话就没空,一听张翔就感兴趣了!”
赵麒嘴角一抽,这是个什么意思?这撒娇吃醋的感觉好像自己跟那个张翔有一腿似的!可是那张翔是他弟媳啊!
唉,不对……那个张翔就是路人罢了!到底吃的哪门子醋啊!
赵麒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快闭嘴吧。”
刘长卿委屈地望着他,忽然说道,“那个张翔,我定要找他的麻烦不让他好过。”
“……”赵麒点点头,“甚好。”反正他也看张翔不爽很久了。
可怜的张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