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萧允泽抓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阿珏,你说你是谁?”
楚宴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现在萧允泽信他吃下了樨元丹, 会不由自主的口吐真言。楚宴的身体羸弱,的确受樨元丹影响,但他的意识却艰难的保持着清醒。
“周、珏。”
萧允泽的手更加捏紧:“不对, 你刚才说的分明不是这个!阿珏,你回答我,你对叶霖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楚宴当真有些控制不住, 嘴里的那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直到最后, 楚宴都没有说出那个字, 而是抑制住了自己。
他的沉默, 在萧允泽看来,便代表着楚宴没听懂他的话。或许是刚才的句子太长, 萧允泽深吸了一口气:“那你爱的人是谁?”
楚宴青筋凸起,妈的这么问可真狡猾。
他万一说出萧凌或者燕擎的名字,就间接代表着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身体依旧不好控制, 楚宴缓慢的说着:“爱……萧允泽。”
听到这话, 萧允泽眼底闪过一丝深色, 不知该作何反应。
有些高兴。
“你为何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掉马容易穿马难, 他把自己掉的马甲一件件穿起来,容易么?
楚宴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完全招架不住萧允泽。
可怕……
不过万事都瞒着他, 恐怕萧允泽不会善罢甘休,他以后捂马甲可就辛苦了。
楚宴选择说一半。
“我也……梦到了。”
“你梦到了什么?”
“梨树,萧国皇宫,一个人。”
萧允泽的眼眶红了一圈,心头那些思念快要从心头裂开,浓郁得化不开。
萧允泽抱紧了楚宴,不管前世如何,这一世的楚宴是爱着他的,他亲耳听见了。
“我好想你。”
“想、我?”
“嗯。”
他总是在失去,没有一次不是如此。
萧允泽的心上忽然涌起些许黑暗的情绪,要将他无时无刻的看住,最好是能嵌在自己的怀里,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得到满足。
不光是肉体,还有灵魂,每一样他都想据为己有。
随之而来的,是露骨而强烈的占有欲。
萧允泽低着头,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感受到了楚宴心脏跳动的声音。
真好,是活着的。
“聂靖云这么害你,我会亲自抓住他的。”
他好似喜欢楚宴,自己的东西被谁觊觎,让萧允泽心头极度不悦。
好在他想起了如今的楚宴身体羸弱,藏好了自己的杀意,而是闻言细语的对楚宴说:“抓住他之后,我会让他也吃一吃这樨元丹,一日一粒,直到喂得痴傻为止。”
这闻言细语的声音,比他冰冷的模样还让人发憷。
楚宴想起聂靖云,这种事情他已经是惯犯了。喜欢什么东西就强行抢夺过来,包括之前对乔翰秋的时候,也同样如此。
他能算计原身落水的事,导致他真的死了。
现在也能不顾他的意愿,喂樨元丹给他吃,让他记忆错乱然后趁虚而入。
这种人,真是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诠释得淋漓尽致。
萧允泽为楚宴盖好了被子,吩咐韦柯好生照顾楚宴,又很快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楚宴躺在床上,心想这次的逼问总算过去了。
等他意识彻底清醒……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楚宴缓缓的闭上了眼,困意涌来。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韦柯正坐在一旁,手里还拿着一个碧玉碗,黑色的药汁在碗中晃荡,隔着空气都能闻到那股苦味儿。
“周公子,你醒了?!”
楚宴头疼极了,从床上坐起身:“我这是……?”
“周公子被人喂下了樨元丹,都是我看管不利,还让韦家混进了聂靖云的人。”
楚宴睁大了眼:“聂靖云?”
韦柯点了下头,也觉得稀奇:“这次的事情之后,韦家守备的人又多加了许多,周公子不必害怕。”
楚宴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苦笑:“我倒不是害怕这个,只是不明白聂靖云为什么三番四次要喂我吃樨元丹。”
韦柯脸色微沉,颇为愤愤不平:“这当然是因为聂靖云想横刀夺爱!”
“……就为了这个,如此大费周折?”
“聂靖云手段可真是下作!这种丹药可是会在身体留下残毒的!”韦柯皱紧了眉头,不由的叹了口气,“这药已经温了,周公子还是快些喝下吧。”
楚宴看着那黑色的药汁,纵然嫌恶,还是咬咬牙将它一口喝下。
他贼想念健康的身体。
“我睡了多久?”
“快两天了。”
“竟然这么久!”楚宴又迷迷糊糊的回想,“我好似在昏睡前看到了殿下?”
韦柯放下了碧玉碗,沉重的对楚宴说:“周公子,前两天的时候我的确联系上了殿下,可如今……殿下毫无音讯。”
楚宴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原本还想装模作样一番,好把掉马的事情给圆过去,可楚宴现在完全不想动这种念头了。
“两日前我记得他说要去抓聂靖云!”
“可聂小侯爷出现在了皇宫里!”韦柯惊呼。
楚宴皱紧了眉头,穿起鞋子就想朝外面走。
“周公子你去哪儿?”
“宫里一定是出大事了,否则以聂靖云的性子,一定不会贸然出现的!”
韦柯连忙拉住了他:“现在这样直接去宫中,就是死路一条!”
楚宴的脚步一顿,是他太心急了,失却了平日的冷静。
他朝四周望了望,看到了那边的梳妆台和铜镜。
“韦柯,你这儿有女装吗?”
“啊?”
“给我。”楚宴墨色的瞳仁里,浮现出了一丝决绝。
韦柯只好吩咐丫环准备一套适合楚宴的女装,在这期间,楚宴了解到了宫里的事情。
聂靖云一直看守在禁宫外,软禁萧允泽的地方完全是重兵把守。
楚宴听了韦柯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韦大人,声东击西你会吗?”
当他换好衣衫出去的时候,韦柯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马车。看楚宴这个模样,他完全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极美之人,鸦羽墨发,目若点漆。
他的脸色稍显苍白柔弱,身材瘦弱,更有一种弱柳扶风之感。病弱的气质并未给他的容貌减分,反而因他是男子,极致的疏淡和病弱结合在一起,让人看过一眼就难忘。
“不得不说周姑娘同公子果然是双生子……公子这一打扮,真像是周姑娘啊。”
看来萧允泽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因为时间紧急,楚宴也没有解释过多。
楚宴上了马车,对韦柯说:“去聂家。”
“什么?”
“聂思语之前就说让我等着瞧,便是暗示了我,让家姐卑躬屈膝的去找她。若我猜测得没错,他们下一个……该对周家动手了。”
韦柯觉得荒谬:“这怎么可能?聂靖云那样对你,显然是喜……咳咳,反正现在聂家可是聂靖云当家,他是不可能让聂思语这么欺负公子的!”
楚宴似笑非笑:“这可不见得。”
韦柯仍是不解,楚宴才朝他细说,“把人逼到绝望,便会乖乖的跪在他面前,求他垂怜,他想的就是这个吧。”
韦柯睁大了眼,气红了脸颊:“做梦!”
楚宴没有再说话,而是闭目养神,希望可以通过聂思语去皇宫一趟。
现在周父、韦柯,都没有可能进皇宫。或许乔翰秋那边还能一试,只不过他想让乔翰秋余生安稳康健,就不能去求乔翰秋。
会连累他的。
等马车停在了聂家附近,聂家守门的护院一看下来的人是楚宴,纷纷大喊:“站住!这里可是聂家,你来此处做什么!?”
楚宴面色如常,眉眼之间仍是淡淡:“周盼在这里求见聂小姐。”
“你想见小姐?”
护院见他柔柔弱弱,再加之他是乔翰秋的前未婚妻,和聂思语之间的关系完全是敌对。今日楚宴主动过来,他还不知楚宴想做什么。
“你等着,我们去禀告小姐。”护院连忙差身旁的另一人赶紧进去,万一耽误了小姐大事,他们可就惨了。
果然,一听楚宴来了聂家,聂思语显得尤为高兴。
她喊人来请了楚宴进去,本来得意洋洋的坐在花园凉亭里,想着怎么折腾楚宴。
可他一过来,聂思语的表情就僵硬了:“周盼,你还带着韦大人过来呢?”
“单独来聂家,自然得带韦大人。”
聂思语哼了一声,以为是楚宴收到了风声,周父现在可困在宫里,虽然还未下手,但那都是迟早的事儿。
“你想给你父亲求情?”
“……是。”
“求情就得有个求情的样子!”她的声量骤然拔高。
楚宴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着实有几分厌烦。
但比起聂靖云来说,聂思语这程度能算得上可爱了。
“我想进宫一趟,望聂小姐能帮我。”
聂思语轻笑了起来:“我帮你有什么好处?”
“我能保证周盼再不出现。”
聂思语眼底闪过震惊,没想到楚宴会主动这么说,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你,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哼,我可不信你!乔公子一向喜欢你,你怎么不去找他帮忙?”
“这件事情牵扯太多,我不想牵连他,原本同他退亲就已经对不住他了……”
聂思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盯着楚宴:“你还喜欢乔公子?”
“怎会?”楚宴朝她笑了笑,态度十分坦荡。
聂思语想了许久,楚宴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笔交易亏了点。
“我还有个条件,我带你去皇宫,你就要尝尝和我一样的滋味,名声尽毁,成为人人议论的荡/妇!”
“可以。”
聂思语震惊极了,这完全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你就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楚宴并未回答,而是问聂思语:“这样聂小姐就能带我去皇宫了吗?”
她前些日子费尽心机要做的事情,她竟然能不用主动出手,就可以让她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还能让周盼在消失前,声名尽毁!
这下子,乔公子就该信她了!
聂思语眯起眼,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楚宴的交易。
她还以为是楚宴关心则乱,以为她们能随随便便拿捏一个官员。且不说皇后还没彻底掌握权力,就算是她执政了,周父也是民间传颂的清官,要给他点儿苦头倒是没问题,若要杀了他,怕民间有变。
聂思语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不,还是再羞辱羞辱他吧!
聂思语正在心头暗爽,楚宴就开了口:“聂小姐若是不答应,我可能会去乔家。”
“你刚才还说不会连累乔公子的!你怎出尔反尔?”
“我去乔家又不是求乔公子进宫,而是把今日的事情告诉给他。”
聂思语脸色铁青:“够了!你在威胁我?”
“聂小姐可以这么认为。”
聂思语越发觉得眼前的人可恶,之前那么柔弱古板的样子,完全都是装出来的!
“我答应你,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记得做到!”
“自然。”
当马车驶入了宫里,期间他们入宫的时候,还看到聂靖云刚好从宫里出去,聂思语不由有些奇怪,倒是坐在马车里的楚宴,眼神闪过一丝冰冷。
等入到正门,就该步行了。
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聂思语看向楚宴:“我就送你到此处,你父亲就在不远的地方,穿过这条回廊就能找到。”
说完,聂思语前往另外的方向走去,那是皇后的住所。
楚宴原本也想赶紧离开,脚步忽然一顿:“聂小姐,你就这么执着乔翰秋?”
“……你该不会是想反悔了吧?”
“本朝建国四百余年,共有三十七位公主,其中有两位公主都曾终身不嫁,圈养面首,过得比嫁人之后,要逍遥自在得多。”
聂思语睁大了眼,可楚宴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此处。
聂思语不由耻笑起来:“她们可是公主!”
不过这句话,到底在聂思语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她脸色微沉,心事重重的朝皇后宫中走去。
这一波操作,让系统给捏了一把汗:[主人,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见自己情敌,就不怕聂思语把你弄死吗?]
[白佑那件事情之后,她得到了教训,就不敢了。]
楚宴很是笃定,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聂思语都尝到过苦头了,做事还不会为自己留后路么?她又不是傻子。
楚宴又说:[我去聂家的消息,一定传到了聂靖云的耳朵里了,他现在绝不会在皇宫,而是回了聂家。]
声东击西,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聂靖云看样子的确是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会一听到他的消息,就回聂家去了。
楚宴的心头浮现些恶感,乃是因为聂靖云的喜欢。
他摇了摇头,连忙按照韦柯打探出的消息,穿过曲折游廊,开始寻找起软禁萧允泽的宫殿。
很快,楚宴就来到了那个地方。
外面的确重兵把守,这数量多到夸张。
楚宴站在假山处,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边,额头细密的汗水渗出。
他正想着办法想溜进去,而身后就有人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
楚宴睁大了眼,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可他却又不敢太用力,生怕被那边的人给发现。
“嘘,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楚宴总算没有再挣扎,转而回头望向了他。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我担心你!”或许方才被吓到,楚宴脱口而出的反应显得格外真实。
萧允泽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一侧,不由轻笑出了声。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关心。
真好,他不再恨他。
“等等,你怎么在这儿?聂靖云不是派人把你看管起来了吗?”
萧允泽抬起头,眼神里带了点儿笑容:“你是不是太小瞧自己喜欢的人了?就凭聂靖云,看得住我?”
“那些御军呢?”楚宴小声的问。
“那些都是我的人。”
楚宴不由的睁大了眼,也就是说萧允泽这两条在演戏给外人看,就连外面看管他的那些御军都是他的人?
聂家和于家千算万算,结果完全被他耍着玩儿。
楚宴方才的担心不在,却转而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进宫来寻他的样子,瞬间就黑了脸:“你把我也骗过去了。”
“我原是想派人告诉你的,可宫内如今还是皇后和于家把持。”
听萧允泽这么说,楚宴也表示了理解,萧允泽不这么做的确逼不出小心谨慎的聂靖云来。
现在聂靖云也出来了,该是翻盘的时候了!
楚宴手心发痒,跃跃欲试。
而萧允泽却亲了他一下,让楚宴觉得很懵。
突然之间怎么了?
“你偷偷摸摸在假山里探出一个头的样子特别可爱,我在殿内都看了许久。”
楚宴:“……”去你妈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