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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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外面传来了骚乱声, 不仅是白佑,就连楚宴也一同出来了。

白佑心情极差:“她的丑事竟然都抖到乐合商会来了!”

楚宴把目光放到了那边,明白白佑这话是什么意思。

乐合商会在十年前创办, 乃是皇家专属。

如今接管乐合商会的是白佑和聂靖云两人, 虽说士人皆看不惯行商一事,觉得那是低贱之人才会做的,但乐合商会的特殊, 让陵济城中的官吏们也不敢小觑了。

能出入乐合商会的人,少说也有些能耐的。

没想到聂思语的丑事抖在了这里,乐合商会不说鱼龙混杂, 但在这里发生的事, 消息都会格外灵通。

若是聂思语的事情被传到了外面, 聂思语就要完了。

“侯府家的小姐, 怎么跟男人衣衫不整的从雅阁里跑出来?”

“这不是那位么?非要朝着嫁给乔公子,弄得聂家的名声都臭了。”

“哟,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间想起来了!”

众人窃窃私语,看聂思语的眼神里也夹杂了打量和恶意。

聂思语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朝段忠说:“你害我!”

段忠低下了头, 不敢看聂思语。

可他余光瞥到了人群中的萧允泽时, 段忠立马就白了脸, 结结巴巴的说:“聂小姐恶人先告状, 什么叫我害你?分明是聂小姐不仅害得我成了阉人,连我的娘子也要跟我和离!”

段忠这一承认自己是个阉人,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竟然是个阉人?这聂小姐怎么会跟他一起出来?”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忠把这件事情说出口, 已经是羞愤难当。

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蠢,听了聂思语的话,要去对楚宴做那种事。

众人纷纷猜测,倒是聂思语身旁的那个男人,把聂思语拉住:“聂小姐刚才还情意绵绵,怎么一出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少胡说!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男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聂思语,你这见异思迁的女人,当初看中了乔翰秋的家世,就想嫁给他了?你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聂思语脸色更白了,把自己被扯烂的衣衫系好。

她越发苍白,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聂思语心里更是慌乱,有口难言。

她终于想起来了,若当日段忠成功,楚宴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形。

她想毁了对方,而对方就用同样的招数对待了她!

“一定是周盼……否则还有谁会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我。”

聂思语在人群中张望了起来,果真看到了楚宴。不过现在楚宴穿着男装,她便以为那是周珏,而非周盼。

“周珏,是你要替你姐姐来害我是不是!?”聂思语的语气凄厉。

楚宴今日一身鸦青外袍,儒雅至极的打扮,就像是一个浊世贵公子一般。众人一看他,就觉得清雅之气扑面而来,颇有几分魏晋风骨的余韵。

“我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怎么又教聂小姐拉出来顶罪了?”

聂思语眼眶发红,死死的盯着他:“那你敢不敢发誓,你没有参与今日的事?”

楚宴笑容平缓:“我为何要听你的?”

聂思语大笑起来:“他不敢了!这都是周珏的主意,周盼和乔公子的婚事告吹,他就觉得是我的错。今日这些,都是诬陷罢了!”

楚宴被缠得烦了,眼露警告:“这等后宅阴私,手段恶毒,聂小姐说话可要负责任。”

聂思语心知今日若是不解释清楚,她的名声就得全毁了。

“你也知道这手段恶毒?”

楚宴的脸色一冷:“对于姐姐周盼的事,我也清楚不少。聂小姐非要纠缠下去,那我也不介意把这些说出口!”

聂思语睁大了眼,顿时一噎。

她有把柄在对方身上,让她不敢多开口,聂思语只恨当初为何没能真的把周盼给弄死!

而她短暂的失神,更是让众人猜测起来。

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鬼啊。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起来:“这心肠也太恶毒了些吧?周姑娘之前不过占据了乔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就非要把她弄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聂小姐此等身份,是绝不肯能做妾的,周姑娘不让位,她怎么好嫁给乔公子啊?”

“说得有理,我看是聂小姐自己心虚了!”

这些话俨然戳中了聂思语的痛脚,她此刻又无人帮扶,只能娇蛮的喊:“你们住口!这些你们都没有证据!”

“他们没有证据,我有!”

聂思语身体僵硬,直勾勾的看向了喊出这句话的萧允泽。

而萧允泽已经让段忠过来了:“把你同聂思语的勾当,全都说出来!”

段忠极害怕萧允泽,只能全盘托出:“当初……当初诗酒宴,就是聂小姐把我偷偷放了进去,说让我强了周盼,这样乔公子就会嫌弃周盼失了清白,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乔公子。”

他的每一个字,都让聂思语的脸色苍白一分。

原本还对聂思语存着最后一丝喜欢的白佑,在此刻终于愤恨的说:“聂思语,我就说当初的诗酒宴守卫怎会有漏洞,原来是你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所以那些刺客才会偷偷摸进来的!”

聂思语缩了缩身体,面对白佑的指责,她完全反驳不了。

萧允泽安抚了下他:“白佑,你暂时别动怒,让段忠把话说完。”

白佑的脸上早已染上了怒火,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聂思语!

“你叫我如何不动怒?!”

萧允泽面露警告:“白佑。”

听到他的声音,白佑才从那满天的怒火之中醒来,只得将一切愤恨咽了下去。

段忠虽然哆哆嗦嗦,还是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个明白:“当日,我并未对周姑娘下手得了,乃是一位公子过来救了周姑娘。”

萧允泽淡笑道:“若没有那位公子,你会如何?”

段忠闭上了眼,紧咬着牙关:“我会毁了周姑娘清白,再娶周盼做妾。反正周盼已经被我给毁了,我平白得了个美人不说,还能上周家敲诈勒索大量陪嫁。不仅如此,聂小姐也说会关照我,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段忠实在太可恶了。

自家有女儿者,更对周家感同身受,觉得这个段忠该杀!

萧允泽朝四周扫视一眼:“你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吧?段忠并未对周盼下手,若出去有什么不得当的传言,我定不饶恕。”

大皇子都发了话,谁还敢多言。

他们个个如鹌鹑般,不敢反驳。

不过聂思语的行为着实太恶劣,今日之后,她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以前高门子弟看不上她,现在连寒门子弟也看不上她了。

听说聂思语回去大病了一场,这会儿是真的病了,无数的汤药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陵济城内传出了许多流言蜚语来,直到七月盛夏都没有消散。

更甚者,还听说段忠上了聂家去提亲,可人人都知道段忠是个阉人了,这么做不是报复羞辱聂家么?

果不其然,段忠被打了出去,但聂侯爷却因为此事而被气病了。

聂家整个愁云惨淡,于婉容天天以泪洗面。

聂靖云看到这些,却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

是他当初多插了一嘴,让聂思语去了乐合商会。

于婉容害死他娘,这个仇得报。而聂侯爷明知这些事,却对后院的事情不管不顾,更是让聂靖云心中怀恨。

能看见这番景象,他怎会不觉得爽快?

聂侯爷在病中,虚弱的将聂靖云叫到身边来:“靖云……聂家以后得靠你了。”

“父亲放心。”

他要毁掉他们两在乎的一切。

聂思语、聂侯府。

七月盛夏,风吹不走炙热,但引得树影婆娑。

周父正在书房里同楚宴说十月的科举,一听下人来禀告聂家最近出的这些事儿,顿时觉得出了口恶气。

“聂思语害你,如今也反噬其身,真是报应!”

周父又望向了楚宴,看他近来气色好了不少,还感叹道,“多亏了韦大人,你的心绞之症好了许多了!”

“他之前还两日来一趟,最近更是日日来,喝了那么多汤药,也该好些了。”楚宴放下了墨笔,把纸张递给周父,“父亲,你看看这一篇策论如何?”

周父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直接睁大了眼:“这……”

“很差?”

“不是很差,是太好了!”周父称赞着他,“我儿可真是一点即通!这策论做得漂亮!”

楚宴露出一个笑容:“那十月开始,我能否参加科举?”

周父的笑容逐渐凝结在脸上,他说:“你恢复男装的这一个月,你母亲的情况不大好……”

“母亲那边,不如请韦大人看看?”

周父摇了摇头:“请了看了,都说是你母亲熬不过自己那一关。”

周父又祈求的看向了楚宴,“珏儿,你等会儿能不能去看看你母亲?”

这段时间不是楚宴不想见她,只是每次去请安,周母都会痛哭。

与其这样,楚宴便没有再去请安,已经有十多天没有看见周母了。

听父亲说起,楚宴知道迟早得面对这件事,他只能叹息了一声:“……好。”

等和周父交谈完,楚宴很快就从书房里走了出去。

盛夏阳光炙热,花园里的藤蔓也层层叠叠的爬上了架子,肆意葱茏成一大片,看上去绿意盎然。

楚宴穿过了后院,便来到了周母的院子。

见到他的时候,周母微微露出了笑容,朝楚宴喊道:“盼儿,母亲给你买了裕芳斋的衣裙,可好看了,你过来试试?”

楚宴被她给拉着,一时难以开口。

“母亲,我是周珏。”

周母越发神志不清:“说什么傻话!你是盼儿还是珏儿,难道我分不清吗?”

看她这样,楚宴只觉得心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压抑。

周母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有些小心的看向他:“盼儿?”

楚宴的心更沉入了谷底,就仿佛他说错一句话,对方就要崩溃似的。

这种感情,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楚宴抿着唇,只好问:“衣服在哪儿?”

听到楚宴这么说,周母露出了笑容:“就在我屋里!”

楚宴看向了屏风后面,果然挂着一身淡青色衣衫。里面是白色,外面则罩了一层青色薄纱,穿上去会更显飘逸。

楚宴解开了衣衫,很快就将那件女装换好。

这一个月来,明明他穿男装的时间更多,却不得不为了周母而重新穿上女装。

等他从里面走了出来,周母眼神一亮:“真好看,我的眼光果然好。”

楚宴问:“母亲,这样你开心了吗?”

“……盼儿,你怎么了?”

“我装成姐姐多年,也学女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觉得只要母亲能好起来,我的痛苦并没有那么重要。”

周母睁大了眼,脸色泛白的看着他。

“我每一次穿这些,都会觉得自己真是个异类。”

周母的呼吸都疼痛起来,她没想到让他穿女装,对他来说竟然像是处刑一样。

“到最后,我没有强健的身体,没有朋友,没有尊严,逐渐的,周珏这个名字是不是也要在周家消失了?”

“我并未这么想过!”

楚宴希冀的看向她:“那母亲唤我一声周珏?”

周母张了张嘴,简单的一个称呼罢了,她却怎么也改不了口。

她痛哭了起来,楚宴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算了,原来我想要回自己的名字,对于母亲来说……竟然会这么痛苦。”

楚宴从里面走了出去,周母的眼泪侵湿了睫毛,她朝楚宴伸出了手:“等等……”

楚宴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吗?”

“盼儿,我……”

楚宴眉头紧皱:“我叫周珏!”

周母又哭了起来,他身上还穿着自己买的衣裳,周母以为他是接受了这一切的。

他这样的态度,就像是在逼她在盼儿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你姐姐死得那么凄惨,我日日都忘不掉……”

“那万一,有朝一日我也死得这么凄惨呢?母亲是不是会唤对我的名字了?”

周母的血液瞬间冰冷了下去,全身颤抖起来。

让她失去两个孩子,她不敢想。

楚宴平静的望向了她,没有告诉她实话,无论是周盼还是周珏都不在人世了。

楚宴抿着唇:“我只是举个例子,母亲别那么害怕。万一那日我被聂思语推下水害死了……”

周母冲过去抱住了他:“珏儿,别说那些让我害怕的话。”

听到她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楚宴露出了一个笑容。

真好。

能和她说通,楚宴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那我下次不说了。”

周母仍旧哽咽着,看上去十分害怕。

楚宴朝周母露出了笑容,转移了话题:“母亲不是想去城郊的寒石寺拜访?等哪天我得了空,便陪母亲同去。”

周母擦了擦眼角,心道这些年的确是她亏欠了楚宴。

楚宴还能这么说,她听得心中熨烫。

两人的心结总算是解开,楚宴觉得心中的阴霾被拨开,最终雨过天晴了。

他和周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出去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下去了。

夜空之上点缀着几颗星星,在黑夜之中独自散发着光芒。

楚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诗儿看他身上换了衣衫,还愣了好半天。

“公子,水已经备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

楚宴走到了屋子里面,他的确有些累了,想早点沐浴休息。

楚宴脱了衣衫,泡到了水里,心想今日的香也太浓了些吧。

他半倚在浴桶一侧,发丝在水里披散开来,腾腾雾气,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因为热水的缘故,他向来病白的脸上,如宣纸染墨一般,被染上了一层薄红。

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他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意识沉沉浮浮,犹如身处梦境。

等楚宴苏醒过来后,脑子仍旧有些不清醒,却还是认出了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耳边,恍惚间传来某个声音:“药效还没过,他身体又弱,应该没那么快彻底清醒。”

“嗯,下去吧。”

楚宴看到一个人影朝他走来,半咬着唇,希望借助痛意让他脑子清醒些。

“别咬自己。”

“聂、靖、云?”

“是我。”聂靖云低声说,“现在说话是不是很费力气?”

楚宴觉得舌头都是麻的,他这个样子,柔顺了不少。平日疏冷的气息一下子减淡了许多,聂靖云甚至拿了锦帕,为他擦着湿润的发丝。

“这、里、是?”

“自然是乔翰秋和萧允泽都找不到的地方。”聂靖云眯起眼,“做笼中之物的感觉怎么样?”

楚宴死死的盯着他,可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雾似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你不是、喜欢……”

“你是想问我,不是喜欢乔翰秋么?”聂靖云放下了锦帕,反而撩起他的一丝头发,轻轻的把玩,“他那么对我,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更何况……”

他说到这里,忽然间就不说话了。

楚宴又艰难的问:“为、什、么、抓、我?”

“为什么抓你?”聂靖云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天知道你是男子后,我就对乔翰秋没了半点兴趣,反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楚宴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

聂靖云眼神晦暗不清:“我觉得我快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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