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涅瓦号堡垒战舰就好像一座移动的古墓,装载着大量不为人知的宝藏——无论从物质方面还是知识方面都是如此。

当戚玥静下心来阅览这些资料时,她甚至可以肯定,就算在上面工作的大部分人也不会知道这些关于它的历史和曾经。

哪怕它们并没有被多么刻意地隐藏和沉埋。

大量的资料中频繁出现第零区的字样。

尤其是其中一份重要的日志中,揭示了第零区出现的时间,以及其主要功能。

“小麦哲伦标准历元年,第零区正式成立。红翡。”

“小麦哲伦标准历元年,第零区在非特殊情况下,不得以任何形式被任何非第零区服役人员,以及非直系隶属四大家族的人所知。红翡。”

“小麦哲伦标准历元年,我们需要人力。复制人项目重新启动。红翡。”

“小麦哲伦标准历0010年,寻找代理人,进化项目启动。红翡。”

在接下来的日志中,红翡,进化项目等字眼持续出现,而其他所有项目的建设和发展,几乎都是以它们为核心建立的。

那么,什么是红翡,什么是进化项目?

戚玥以极快的速度阅读所有相关资料,希望从其中找到任何可能的关联。而这其实也并不容易。

虽然战舰上的资料在保密方面并不十分严格,但却并不像专人整理好的历史教科书一般,而是非常繁杂零散,不便阅读。

不过在戚玥和麦兜的共同努力下,很快,一条渐渐清晰的脉络在她眼前展开。历时一千多年,多少人代代相传的一项巨大而神秘的工程揭开其神秘的面纱。

由梦想和希冀,到触及真实的壁垒,到攻克难关,梦想成为现实,再到步步前进陷入道德和技术限制的双重泥沼……

在小麦哲伦星系人类联盟正式形成以前,星系本身已经经过军队和政府的初步开发。

当时的人类社会正处于银河系时代的末期,国家的概念逐渐消亡,民族的概念越发模糊。随着可供人类生存的领地逐渐扩张,政府在人类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也渐渐发生变化,变得不那么具有控制力和约束力,而是隐约成为一个服务性机构。

尤其是在科技化程度不高,地域偏远的星球,更是如此。

当然在之后的一千年里,小麦哲伦星系中人口较多,现代化程度最高,对功能性基础设施以来最严重的星球,政府的重要性还是逐渐体现出来,并重新回到其应有的地位。

不过总体来讲,所谓的人类联盟,实际上是一个极其松散而不稳定的结构。诸多势力此消彼长,并没有真正的权利独大。

与之相对的,则是军队的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类活动范围的增大而变大,地位逐步提升。

在小麦哲伦星系的开发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就是军队方面指挥官。

当时,四大家族的概念刚刚出现。或者应该,在银河系时代,他们还称不上四大家族。

齐娜娜菲,苏远洋,邢木南,亚诺迪伦。

他们所代表的是实实在在的新兴家族势力,巧合的是,也正是他们四个人是当时人类联盟探索小麦哲伦星系最重要的四名指挥官。

具体当时的局势不做赘述,只他们四人在探索过程中遇到了一个十分奇特的区域。这一区域的所有生物,行为特征都较为怪异。

常常是一个生物群体中,有一些个体,其他方面与群体中所有行为特征都非常一致,唯独在某一方面表现得特别反常。其反常之处有好有坏。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是一种个别的变异现象,然而稍经调查,却否定了这个判断。因为变异应该是不定向的,而这些生物之中,同种群的反常却是定向的。

比如某一种鸟类,群体特征性格温和,但是其中的部分个体却十分暴躁有强烈的攻击倾向。甚至对于猎食它们的捕猎者,也会无所畏惧地冲上前去。

亚诺迪伦是四人中生物知识最为丰富的。在从军之前,他的志向其实是做一名野生生物研究学者。

他最先察觉到这里面的异常,也是最先找到引发这种变化的物质——诱变源。

接下来一千多年,潜伏在小麦哲伦星系人类社会之下的暗潮涌动和孜孜钻营,皆从这里开始。

几百年的时间里,密密麻麻的研究记录和项目记录如同宇宙中的浩渺群星,难以一一阅读。

就算是戚玥也不得不跳过,直接翻找与fgmssc相关的资料。

她只大略了解到,当初的诱变源是一种可以与任何生物结合并使之产生定向变异的生物体。发现它的四大家族很快便想到可以将它与人类结合,使接合之后的人类长生某些特征。比如力量更大、速度更快、更加聪明等等。

可事情的发展却总不能顺利。

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通过与包括阿鲁德在内的不同种族的暗中合作,最终研究出一种叫做中间体的物质。

这便是戚玥之前接触过的机械生物。

也是fgmssc最早出现的地方。

很快,她看到了拉米尔杰克逊的名字。他是苏羽真正的父亲。而在这些资料中,有关于他和他妻子的资料也记录得十分详细。

与戚玥所想相差不远,他们果然是进化项目中的实验体之一。就好像之前他们见到的文森特博士也一样。

根据资料记载和之前苏羽的描述,他们应该是自愿参与实验。

而这个实验,正是将中间体与人类相结合的试验。

“……诱变体与夔种族结合后,会使这个低智种族产生智商上的大幅度提升。经统计,其平均智商提高水平超过五倍。这让人不禁想到,如果诱变体能对人类产生这样的作用,将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这段话是在最早的亚诺迪伦的日志中找到的。而杰克逊夫妇等人所参与的进化项目,正是基于这种变异方向。

由中间体模拟夔种族的生理特性,与诱变源结合,再将结合产物植入人体之中,通过这种迂回间接地方式,使人类的智商得到大幅度提升。

而他们确实成功了。

也正因为如此,苏羽才会找到那些科学家因为参加了fgmssc之后,成绩忽然提升,做出巨大学术突破的事实。

只不过,这种突破似乎是有代价的。

进一步的研究显示,中间体与人类的结合并不稳定,人体的排异反应会使中间体难以真正在人体内扎根并最终与人体融合,而是会渐渐排出体外。基本上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中间体便会完全褪尽。

这之后,实验体的智商并不会退回原本水平,而是直线下降。

可见,与中间体的结合过程对人脑是有伤害的。

翻过这一篇,戚玥终于找到了十年之前,自己来到这个未来世界经历的“群星的伤痛”惨案的资料。

它果然与这件事有关系。

戚玥看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或许因为之前昏迷失血的关系,她觉得有些头昏脑涨,思维也似乎有些混乱,并不清晰。

“吃东西吧。”波诺自动承担起了后勤队长的职务。他利用逃生舱内的维生设备,以及雨林中的本地材料,倒也拼凑成了足够的食物。

邢天和也擦着手走过来。

“要不要我帮忙?”戚玥主动问他。

邢天和笑着摇头:“不用,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他们都有很多话想问,却默契地没有开口。一方面是因为波诺在场,另一方面,则是两人心里也都各自有计较。

“军爷,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自从降落到这个星球上,波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的胆小多疑消失不见,而是换了副机灵乖巧的样子。

他尤其对邢天和十分崇拜,大部分时间都前前后后围着他转。只要是邢天和吩咐的事情,他绝对不打折扣照办,简直成了他的忠实跟班。

邢天和迅速扒了几口饭,才沉声道:“等我检查完机甲,就送你们回家。”

戚玥听见你们两个字,眉毛一挑,脸色略有些沉。

“啊?”波诺似乎对这个回答十分失望,“我还以为咱们要继续逃亡呢。”

邢天和瞪他一眼,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却没什么。

波诺于是不敢吭声,也闷头吃东西。

待戚玥沉默的吃完,才幽幽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也得回去。”邢天和佯装严厉,“反正你想知道的恐怕都已经搞到手了,还想做什么?”

戚玥于是抿着嘴不话。

若真要拷问自己,她也并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想要留下来。

诚如邢天和所。她想知道的恐怕麦兜都已经为她找到,剩下的就是分析资料,理清脉络了。这些事情若回到学校或者孟艾星的家里做更加方便快速。

如果是完全出于理性考虑,是原来的那个戚玥在这里,一定会默不作声,乖顺地听从邢天和的安排。

然而如今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想离开。

她想和他在一起。

“我能帮你,我能帮你们。”戚玥道,“你知道我的能力。我可以帮你们获得胜利的。”

邢天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神之中满是冰冷:“胜利?根本没有战斗,哪来的胜利?”

“怎么没有战斗?”戚玥道,“你们单非号刚刚击毁了一架城市级堡垒战舰”

邢天和摇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也没有什么我们的单非号。”

戚玥愣了一下,终于有些不明白了。她刚想开口问,却听邢天和坚决道:“这不是你该参与的。不要问了。”

邢天和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与戚玥过话。

带着凛冽冰冷,又有些许渀佛厌烦之后的狠戾决绝。让她莫名有些心惊。

她于是再没有什么。

一直到邢天和驾驶着云天号将二人带离这满是热带雨林的新球,直到他将她送上返回索科塞斯的穿梭机。她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邢天和自顾自将自己为她准备的东西交到她手上。

他张了张嘴,看着静立在他眼前的少女。

她微微低着头,抿嘴,面无表情。若不熟悉她的人,只会看到她迷离恍惚的眼神,以为她是迷糊随波逐流的人。

但邢天和却知道她是多么的坚毅和执着,有着绝对的主见和独立的信念。

他将她之前交给自己的耳塞取下来,递到她眼前。

戚玥死死盯住那耳塞,却没有任何动作。

最终,她没有接过来,也没有一句话,而是径自转身离开,留下一个瘦弱却倔强的背影。

邢天和看着她的举动,忽然笑了。笑得那样满足。

他又将麦兜放回耳朵里。

他是战士,而她只是一个学生。

她没有理由参与到这场未知而混乱的战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