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汐得了淳佑帝允许自行选择陪嫁的女官,水溶倒是说了可以让水汐下帖子请了那些家族的姑娘们到北静郡王府内赏花喝茶,她也好从中挑选。
水溶交游广阔,又好礼贤下士,故常常在府中办聚会,自觉水汐若在姑娘们中办此一场赏花宴,也是佳话。
水汐却是婉拒了,水溶办聚会是与人平等相交,而她若大张旗鼓地办聚会挑女官,就未免太张狂了些。说到底,她不过一个不受宠郡王家的庶女郡主,若非这门亲事特殊,她比起一些实权世家贵族家的姑娘尚且不如,若真这么办了,得罪的人可不会少了去。所以,便是挑人,她也只是低调行事。
所以,当初见李扬,便是找了机会私下先见过的,这要带走的人,总该自己情愿才好,否则以圣旨压人,若心生怨怼,到了茜香国随便给她使点儿绊子就够她受的了。
所以,和迎春在诚恪亲王府见了,若是不成,也不会被宣扬出去,自然轻省。
黛玉下帖子并未说明何事,怕的就是贾家得了消息,就先宣扬出去了,若到时候事情不成,反为不美。
而迎春到了诚恪亲王府,也是先见了黛玉,由黛玉说明了此事,得了迎春同意,方才为她引见了水汐。
迎春的面色有些憔悴,哪怕用脂粉掩饰了,可水汐和黛玉都不是粗心之人,哪里会看不出来?
黛玉知道得多一些,便明白是先前孙绍祖提亲一事的影响,要知道哪怕这件事情没成,可期间贾赦到底是心思松动过的,可见这个女儿在他的心目中,或许还不如五千两银子来得亲切,哪怕迎春向来无欲无求,也买不了觉得伤心失望。再者说,贾琏和王熙凤虽这次帮着她打发了孙绍祖,可到底还是想着用她攀扯更大的利益娇妻凶猛全文阅读。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家中境况又一日不如一日,说亲的对象,只怕也会是越来越不如的,她再怎么掩着耳朵,也不可能就一直这般自欺欺人地过一日算一日。只说如今哪怕躲过了孙绍祖,下次说不得那张绍祖、李绍祖的,开得条件叫她哥嫂都满意了,自己的结果只怕和这次也差不了多少。毕竟贾琏和王熙凤会帮她这一次,可不见得是出于兄妹之情,而是觉得不值。
所以,听了水汐的话,迎春有些意动,她本来就对婚姻无多大的期盼,所以哪怕做了女官几年之内恐怕都嫁不了人,对她而言反倒觉得松了口气。只是她又有些害怕,最多的还是不自信,怕自己达不到水汐的要求,反给人添了麻烦。
水汐并不逼她立时就要做决定,也不做多的劝说,两人聊得半日,便叫迎春回去考虑几日,做了决定叫人传了信给她便好。
迎春有些失神地回去了,黛玉也没问水汐,这件事情她本就不打算过多地参与,所以中途她甚至借机离开,让迎春和水汐独自说话。
倒是水汐,倒是十分属意迎春,她和迎春说话的时候,迎春话不多,可往往都能点在点子上,足见其机智。而她的性子,说句不好听的,极好拿捏,等到了茜香国那地,人生地不熟,她只能够依附自己,这是水汐最放心的地方。若是贾家那位三姑娘贾探春,再聪明、再有能耐,水汐都是不敢用的,怕自己哪一天不小心就被取而代之了。
黛玉邀请迎春的目的,贾家人自然都想知道,更想着是不是能够通过这件事情,给自己带些什么好处来。
迎春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上的衣服,便被鸳鸯叫去了贾母的房里,竟是王夫人、邢夫人、探春、贾宝玉、史湘云等等都在的。
迎春一见这阵仗,心底就是一突,看来贾家如今是被逼得紧了,否则不过是去应个亲王世子妃的邀,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地样子?
待得贾母问起在诚恪亲王府的事情,迎春心底的念头转了几转,轻声道:“世子妃请我去,原是北静郡主想见我。”
“北静郡主?”
房中的人都是一愣,却是王熙凤率先反应过来,惊问道:“难道是要选你做陪嫁的女官?”
贾母等人的面上便都现出些不情愿来。
茜香国的国情,她们虽听过,可到底不曾真正见识过,虽知这茜香国女子可以为官论政,却也不怎么相信的,只当是噱头,其实和大靖朝后宫一般只是管着一帮子宫女罢了,且远赴海外,于自己家又有什么好处?倒不如借着迎春和黛玉的一点子交情,让迎春嫁个好人家,成了妇人之后也好多和黛玉走动走动,还能反过来帮衬贾家,帮衬贾宝玉。
可就怕那北静郡主已经将人选报上去了,到时候圣旨一下,他们也不可能抗旨不遵。
王夫人尤为不快,刚刚才为了迎春花费了公中五千两银子,若是换来的结果只是迎春远赴茜香国,倒不如当初就将她嫁给了孙绍祖的好,至少还能得了实惠。尤其这事又牵扯上了黛玉,王夫人本就对黛玉满腹的怨恨,顿时冷然讽刺道:“这世子妃究竟和我们府上有什么怨仇?这远赴茜香国的事情,旁人躲还尚且来不及,她倒好,反而上赶着把我们府上的姑娘推上去。”
王夫人说这话,可谓不敬,但是贾母这次倒没有呵斥于她,因为贾母心里也是这般想的。这茜香国只是个小国,最主要的是它远在海外,哪怕封了他们家的姑娘做郡主嫁过去尚且觉得是委屈、是牺牲了,如今只是做个陪嫁女官,就更算不得好事了。
“北静郡主是如何说的?可是已经定了?”贾母皱眉问道。这事儿,换做以前,拒就拒了,可如今贾家的处境艰难,再得罪了北静郡王府,未免不大好。
贾母抬眼看了看探春,想着若是水汐不曾真的定下了迎春,是不是可以换探春过去?探春如今留在家里反倒带累了贾家,若能作为女官远赴茜香国,不论将来造化如何,至少名声上,能够挽回几分终极兵王混都市。
探春察觉到贾母的视线,心跳陡然快了几分。她的心底何尝不羡慕、嫉妒迎春?探春本就不忿自己身为女儿家所受的种种限制,总念着若自己是男儿郎,定然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来。而茜香国,却正是她能够发挥所长,作出一番事业来的地方。
茜香国不适合迎春,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尚未”两个字在迎春的嘴边滚了两下,却终究没有吐出口来,反道:“我……已经应下了。”
迎春第一次撒这样大的谎,难免心虚,低头手心攥着裙角,满满的都是汗,可与之相反的,却是心里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刚刚的一瞬间,迎春把在座众人的脸色都尽收眼底,没有不舍、没有心疼,更没有对她的担心,有的只是计较得失的满满的算计,这让迎春本来就不足的关切留恋,彻底地淡了下去。
“你答应了?”贾母听了迎春的回答,顿时皱了眉头,“这等大事是你可以自作主张的吗?也不知回来和你老爷太太商量一番。”
“老太太,”王夫人突然开口道,“这事如今也不过是她们小孩子家说着罢了,这名额最终还是要北静太妃定夺了才会往上报的,不如……和北静太妃说一声,换了探丫头去可好?”
探春的存在如今已经渐渐成为王夫人的一根刺,她是他们二房的庶女,婚事要她这个做嫡母的操心,如今嫁不出去她的脸上可真的是不好看,倒不如将她送去茜香国,眼不见为净不说,虽没有什么实惠,可至少名头上是好听的,再者说,不用嫁人,探春的那一笔嫁妆不也能省了?家里如今越发入不敷出,能省一笔就省一笔的好。至于迎春,若是出嫁,这嫁妆总还是要大房出大头的。
贾母也这样想,凭着和北静太妃的老交情,不过是换个人选的小事儿,又不是他们家不肯出人,想来问题应该不大。于是贾母便道:“既是如此,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北静王府,求一求北静太妃,想来太妃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也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老太太……”迎春有些着急,她毕竟说了谎,真怕贾母登了北静王府的门就会穿帮。
“二姐姐……”探春站在迎春近身,突然一把攥住了迎春的手,指尖冰凉,极是用力。
迎春回头看她,却见她满眼的祈求,往日的意气风发、凛然娇艳全不见了。
迎春心底一颤,抿了抿嘴,眼神晦暗了下去,贾母叫她们退下之前,竟是半句话说不出来。
离了贾母处,迎春脚步急促地往自己房里去,探春抢上两步:“二姐姐……”
迎春回头强笑道:“我今儿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歇,三妹妹有事,便改日……改日再说吧……”
探春看着迎春步履匆匆,迎春很少这般失态,她知道,对经历了孙绍祖求亲事件的迎春来说,这是脱离贾府逃出生天的一个大好机会,可是探春没办法说服自己不去争取,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比迎春更加珍贵,至少迎春还有黛玉的好感,至少不是没人愿意拉她一把。更何况,茜香国那样的环境,只有她这样性格坚毅的人,才能适应良好,而迎春这样软糯的性子,是根本适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