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头和秦二贵也呵斥他,秀瑶、秦业、许二妮等人都在门口听呢,娘不许他们进来,他们就只能在外面听。
秦二贵道:“就这么分家,不要大哥出钱,大哥当初也是一家干净地出去的,什么也没分,我们也该这样。三顺你要是说大哥大嫂不好,你这是没有良心。”今年过年的粮食,都是大嫂送来的,这两年跟着大嫂家吃了多少饭!
他跟着大哥去弄粉粉条,也赚了钱的,更不好再要大哥家的钱。
秦三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着跟老柳家赚钱吗,你也不想想,有钱人家让你赚。”
秦二贵一扬巴掌,“你找揍是吧,谁不让你赚钱来,你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吃懒做,你能有什么出息。”
他站起来,一跺脚,“就这么分了。”
见他答应了,老秦头也就不多说什么,摆摆手,“那就把粮食分分,你们也尽早搬出去吧。以前什么都是我给你们管着,你们也不上心,现在你们也该自己张罗了。”
秦二贵对秦大福道:“大哥,大嫂,我们这就搬出去,暂时去你们场里,借间小屋住住。”
柳氏笑道:“行,反正大产和丽丽在那里呢,你们过去正好。”
二婶突然道:“我不去,你去你自己去。”
秦二贵道:“那你自己爱去哪里去哪里吧,我带着秀美去,等她割草回来就去。”
柳氏见状就拉着秦大福告辞了,反正本来这次分家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不回来要东西,自然也不会白拿东西回来填补他们。
要是给二贵秦产也就算了,给秦三顺那两口子,柳氏就是不乐意。
见爹娘出来,秀瑶等人立刻跟上去回家,许二妮烧水冲茶,给婆婆顺气,她笑道:“娘,跟俺三叔可犯不上置气。这种人,咱们好好过日子,让他们眼馋嫉妒,才是好的呢。跟他们生气,犯不上呢。”
柳氏笑道:“大嫂说的对,是不该生气。去,摘扁豆,包餶餷吃。”
许二妮笑道:“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摘。”
秀瑶几个看到,都笑起来,秀容却有点吃醋,对秀瑶撇嘴道:“你看娘和大嫂,比跟我们还亲呢。”秀瑶揽着她道:“三姐,娘和大嫂好是我们的福气呢,她以后要照顾娘的,咱们说白了,不能照顾一辈子的。”
秀容脸颊一红,立刻来拧秀瑶的脸,“你这个小丫头,不害臊。”
秀瑶大喊着救命,冲进屋里,许二妮忙护着她,对秀容道:“秀容,秀容,好了好了,大嫂包你最爱吃的瓠子餶餷。”
秀容笑道:“这还差不多。”
秀瑶喊道:“别忘了给我二姐包她最喜欢的韭菜鸡蛋。”二姐口重,喜欢吃猪大肠啊,韭菜鸡蛋啊,秀瑶每次都给她想着呢。
大房吃饺子,还给老秦家送了去,这一次她很舍得,送了足足一盆子去,三婶恨恨地戳着饺子,骂道:“我们是分家,又不是走了不回来,大房这是让我们滚蛋呀。”
张氏正吃得高兴,憧憬以后也经常吃好饭呢,被三婶一说烦得骂道:“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她让你滚蛋你就滚蛋了?你大嫂这是孝敬我的,关你什么事儿,不吃拉倒。”说着就把水饺抢过来往盆里一倒,连秦三顺几个也无一幸免。
秦三顺和三婶愣愣地看着,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张氏骂道:“赶紧给我搬出去,我受不了你们了。”说着就把水饺端进屋里去,自己吃了。
大房家里,吃了饭,许二妮勤快地拾掇着,大家说话的时候她又提搬家。“娘,咱们就把屋一换,家什什么的都这样就好。反正家里的也不孬的。”
柳氏笑起来,这个媳妇真是实在,家里哪里有一样好家什儿,为了成亲好看,新房子都是新家什儿,还欠着一些钱呢。再说了就算分家,她也不能用媳妇的嫁妆,张氏那种事她干不出来。
她道:“大嫂呀,你不用着急呀,咱们现在又空了,另外几间屋,很快就起来了。”
许二妮却道:“娘,你们住这样的屋,让我和大业住那样的,我不得劲。又到汛期了,这屋子漏雨,妹妹们都娇一点,淋坏了可不好,还是我们回来住吧。”
说着,她也不管爹娘再说什么,就张罗着秦业搬家。秦业有点尴尬,轻轻推了推她,示意等娘发话,就算是为爹娘好,也得让爹娘舒舒服服地,别有种被绑着似的感觉。
许二妮却没想到这层,她只张罗着赶紧把家换过来,让爹娘去住新房子。柳氏看她张罗得起劲,就同意了,反正新房子很快就起来,到时候大家都去那里住。
农闲,家里就集中盖房子,还是请了人来帮忙,不过柳氏想都盖瓦房,还得买青砖,家里钱有点不够,二奶奶给的那只木匣子,柳氏不许动,寻思留着以后给秀瑶当嫁妆。秀瑶跟她商量,“娘,猪这两天就卖了,正好可以顶上这笔钱的。”
去年卖粉条不少钱,不过家里现在开销也大,娘不想委屈孩子,吃喝的都是好的。另外这房子,娘也是想尽可能地盖砖瓦房,以后住起来也舒服,免得一年好几次地修,不是漏雨就是掉墙皮的。
柳氏说好,秀瑶就让秦业去联系刘岩,如今他生意做到外县去了,跑得很勤。
没两天,刘岩拉着两辆大车带着六个兄弟过来,扛着大秤,拎着绳子,一切都是专业的架势。见了秀瑶,他们恭恭敬敬地,先像模像样地作揖,“秦姑娘,俺们盘算着你冬天的猪现在好肥了呢。”
秀瑶笑道:“听说你们最近都不在家里呢。”
刘岩嘿嘿笑着,“是呢,我们四处跑,家里就交给小子们干活了。秦姑娘,你们买不买地啊?”
秀瑶诧异道:“你们要卖地?”
刘岩挠挠越来越肥大的头,“是这样,俺们想着赚了钱去城里了,家里没人管,这地租给人家俺们不放心,不如卖了,回头再去城郊买更好的。”
秀瑶吃了一惊,没料到他们倒是有魄力,要卖了家产去城里。她问道:“什么样的地?多少亩?”
刘岩道:“一共是二十亩地,十亩良田,八亩中田,那两亩薄田俺们送。你一口气要的话,俺们便一百五十两卖给你们。”
秀瑶盘算着,这价格很合适,就是家里没有那么多钱。她道:“刘老板,我们倒是要,可一次性没有那么多钱呢。”
刘岩笑道:“不急,你可以分几次给我。反正卖给一家总比跟几家打交道好。是吧。”
这个道理秀瑶自然懂,她也是这么做的,猪肉就一直卖给他家呢。她笑道:“这批猪和羊我打算都卖掉,另外还有些兔子,差不多能有一百一十左右,不如咱们先顶了,回头再算另外的。”
刘岩喜道:“秦姑娘就是爽快。”不愧小齐爷喜欢的姑娘,想到这里他左看右看,虽然秀瑶才十岁,可看那双眼睛,怎么都像是大姑娘,一点都不小。
再说了,小姑娘好多还做童养媳呢,很般配,很般配!他喜滋滋地想着。
秀瑶跟他商量,“俺们家盖房子呢,缺点钱,我们先给你们一百,剩下的五十,最迟年底,你可愿意?”
刘岩连连点头,“来年底俺们也愿意。”
说定了,秀瑶就去跟爹娘说一下,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大事,可她之前能做主,现在更能了,和柳氏秦大福说也就跟知会一声一样。两人是绝对不会反对的,柳氏笑道:“这银子没见着就换成了地,这要是谁再来打秋风,我可是真的拿不出来。家里饥荒一大堆呢。”
自从去年冬天宋苑儿来了一回,她就来第二回,春天还抽空来帮忙织手套赚钱呢。除了宋苑儿,其他也有多少年没见过面的亲戚,也上门来借钱,柳氏有一阵烦得回了娘家。
今年盖房子、娶媳妇,人家看着条件更好,自然借钱的更多,柳氏就直接把那一百两的债摆出来,有些人就不好意思,还生怕她赖上再反借钱,所以里的就少了。
如今又买地,只怕还会有什么风波呢,到时候老秦头、三房只怕都有意见。不过柳氏也豁出去了,这是自己的福气养了这么个好闺女,闺女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谁要眼馋,就像大嫂说的,让他眼馋去,谁让他们不能干,眼馋不着!赚了钱,本就是应该开心的,如果反而成了烦心事,那可得不偿失了。
柳氏想得开,她笑道:“买,有钱了咱就买地。”
刘岩让人招呼着秤猪、羊、兔子,一共是二十五头猪,平均二百斤一头,因为卖到外县价格高一些,仍旧十八文一斤,羊和兔子就比以前稍微便宜些。然后他又把地契拿出来,给秀瑶看,写了麦地文契,找了周里正备案作证,回头去县衙里备案就好。刘岩如今对秦家颇为照顾,连去备案该打点的银子,他也自己出了并没有告诉秀瑶。
卖了肥猪还要抓小猪崽,另外家里两头母猪也下猪仔,秀瑶保持圈里有二十五头猪、三十只羊就好。
要不是去年姥爷家秧了好多地瓜,加上她把自垦田基本都种上了苜蓿草和菜,今年自然养不了这么多猪。甜菜和向日葵也就是种那么一两次,次数多了,要是别人也跟着种,回头出不了货,压在手里,要么烂掉要么低价转掉。只靠炒干货的,自然出不了多少货,因为之前她不种,炒干货的也有的卖。现在她加入几千斤进来,很可能就会打破一定的平衡,到时候就出现某个环节的亏损。所以她没有再种向日葵和甜菜,除非自己家有办法消化掉,单靠卖给油坊糖坊,有点难办,毕竟他们自己都有固定货源的。
如今的形势,不是甜菜短缺,而是好的白糖和冰糖短缺,所以什么赚钱秀瑶自然一清二楚。
另外福豆也已经几近饱和,受交通和地域的限制,也就这样了,所以秀瑶必须另谋出路。不仅如此,如果来年朝廷普及玉米,那养猪也就没有这么大的赚头,她还得想别的出路。
所以秀瑶才要将养猪的钱换成地,她有自己的打算。
如今节气还不算晚,但是种谷子也来不及的,秀瑶和家里人商量,那片地直接种了十五亩黄豆,剩下五亩直接种了苜蓿草。
那片地还靠着两条河,东边是沙河,南边是康河,水源非常方便。秀瑶让爹租了三头耕牛忙活,反正别人家都种完了,牲口闲着,现在租非常合适。
现在种豆子节气不算晚,而且种了豆子,豆茬地来年可以种好多作物,都是非常好的前茬,尤其是冬天可以种小麦,或者空着来年种春谷子、甜菜都可以。
老秦头家给两外两个儿子分了家,秦二贵就自由了,他主动来帮大哥家干活,秀瑶不想让他白干,到时候还被二婶说。于是就给二叔一天二十文,二十文已经不算少,毕竟种豆子和割麦子不同,活轻快得很。
忙活了一些时候,将豆子和苜蓿草都种上,农家就又闲起来。
秦家地多,秦大福和秦业闲不住,要常去地里看着,间苗、锄草,他们不舍得雇人就自己天天忙活。许二妮也跟着去,看到这么多地,她心里也欢喜。
秀芹二月十九出嫁,结果三月底就怀孕了,如今在家养胎不能回娘家。柳氏带着秀瑶几个让秀娴赶驴车去看了一回。她们一致觉得老白家对秀芹非常好,白寻安对秀芹照顾得无微不至,柳氏也就放了心,住了一天就又赶紧回来。
柳氏如今要教剩下几个女儿的女红,秀容的厨艺不用说,针黹也过得去,就是再点拨一下。秀瑶虽然小,可耳濡目染,加上聪明,又自己知道要什么,所以就算女红不是非常出色,却也能过得去,不会让人挑出理来。再说,她还小,有时间。
柳氏如今专心对付秀娴,可秀娴就不一样了。她不喜欢做饭,更不会拿针捏线,她只想往外跑,家里圈不住她。柳氏很是头疼,结果和秀娴耗了几天,她反而累得病了。
闺女媳妇的一顿伺候,好不容易好点了,柳氏又喊秀娴,“二嫚儿,你过来。”
秀娴磨磨蹭蹭地过来,“娘,你又不舒服,要不要去找郎中?”
柳氏喘了口气,抚着心口道:“你别气我比什么都强。”她擤了擤鼻涕,这热伤风真是受不了,“我看看你做的那双袜子?”
秀娴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娘,你,你明天再看中不。”
柳氏气道:“你都说了几个明天了,拿过来给我看。”
秀娴只嘿嘿笑,就是不动,柳氏气了,蹭得坐起来,下了炕就抓起风箱旁边的笤帚疙瘩来,比划了一下,“拿不拿。”
秀娴嘟着嘴,“不拿。”
柳氏左手拉着她的胳膊,右手就开始抽她,一边抽一边直喘气,“你拿不拿。”
秀娴不吱声了,还咯咯地笑,“娘,哎呀,娘,别打了,别打了,怪痒痒的!”
柳氏一听更气了,这个死丫头,她抻着自己不舍得打她,她倒是会气人,发狠打了两下。秀娴被打疼了,叫了一声,柳氏就停了,“拿过来。”
秀娴立刻道:“不疼,娘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为我好,你要是生气就多打几下消消气。”说着就把臀部靠过来,让柳氏打。
柳氏哪里还下得去手,气得把笤帚疙瘩一扔,直喘粗气,又拿帕子擤鼻涕,“不拿也行,明天晚上你要是还没做好,你就别吃饭,不对,你就别回来了。”
秀娴赶紧扶着她,“娘,你打得我也不疼,不如我自己打给你出出气,省得把你累着了。”她把柳氏扶上炕,“娘,你赶紧歇歇,这热伤风更难受呢。”
柳氏不肯躺,“我没事,就是被你气的。”
秀瑶从外面进来,道:“娘,小羊儿回来了。”
柳氏和秀娴喜道:“他怎么回来了?”
秦扬从外面跑进来,哈哈笑道:“娘,我跟先生争取的,要求一个月休息一天。姐姐说了要劳逸结合,要是整天只读书不锻炼身体,考试那几天都坚持不下来。”说着就往炕上扑,要跟娘亲近一下。
柳氏赶紧拦住他,“别上来,娘病了,别把病气过给你。”
秀娴道:“娘,才不会呢,要是能过病气,你给我吧,我替你生病。”
柳氏气得又要打她,秀娴就笑呵呵地出去了,“我得锄草呢。”
秦扬看柳氏病了,流鼻涕,就喊道:“娘,冷伤风,热伤风,不冷不热浪伤风,你这个是热的。没事的,很快就好。”说着又管秀瑶要他拿回来的字帖给柳氏看,柳氏虽然不识字,看他写的也是端端正正的,很喜欢,笑道:“我瞧着,倒像是比你二哥写的还好看呢。”
秦扬笑道:“我二哥手硬,练起来比我难呢。”
柳氏又头疼秀娴,就对秀瑶道:“丫头,你想个办法,帮我治治你二姐。你看你大姐姐的女红,样样都好的很。你三姐吧,虽然娇气点,可也都不错。你这里,我也不担心,就是你二姐,愁死我了。”
秦扬哈哈笑道:“娘,她不好好学,让她找不到婆家。”
秀瑶拍了他一巴掌,“少胡说。”她又对柳氏道:“娘,二姐小的时候你没管下来,现在她大了,你如何管。”
柳氏叹了口气,懊悔道:“都是我不好,一直觉得还早还早的,结果一想,她都十五了,该议亲了。最晚十八岁也得出嫁吧,还有两三年,怎么也得给她把女红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