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桩桩件件都要盘算仔细了。
赵夫人觉得自个儿在理,又思及孟家人丁稀少,总觉得孟谨元有克父母长辈的嫌疑,心下愈发不乐意了。有了她从中游说,很快她幺女也反悔了。
小地方没那么多讲究,哪怕是所谓的读书人家,赵家幺女还是跟孟谨元打过照面的。当然不是私底下,且那会儿年岁也确实还小,不过赵家幺女还是记得那个相貌出挑的孟书生。
相貌出挑也不能当饭吃呢,就算她初时年岁小不懂事,被亲娘仔细教导一番,很快就改了想法,见天的磨着她爹,只差没寻死腻活说不嫁了。
最终,如她所愿。
这也是因为当初那门所谓的亲事,仅仅是赵先生有了些许意向,压根就没挑明。如今,他有心反悔,孟家又仅剩孟谨元一人,莫说后者原就不是那等能搞事的人,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没有任何法子。
然而,结局是如此的悲伤。
孟谨元一路顺畅的过了乡试、会试、殿试,最终更是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之后进了天下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翰林院。
何止悲伤,这都生无可恋了!!
消息传回老家后,那可真是众生百态。
像老周家这边,自是高兴万分的,哪怕是周家大伯娘好了,也是盼着周芸芸好的,毕竟是亲眷,况且若是有朝一日三山子高中了,身为姐夫的孟谨元也能提携一把。至于周家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柳家那边主要是懵的,大柳也罢,原就极为天赋,小柳那糟心东西居然也能考中,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爹的意料。不过甭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家孩子,柳家全族都是欢欣鼓舞,只道祖坟冒了青烟。
赵家……
且不论赵先生如何心里不是滋味,单就说他幺女,早在孟谨元娶周芸芸之前,就已经嫁了出去,嫁的也是赵先生的学生,颇有才华,家境也不错,还是家中独子。
粗看极好,细想也不赖,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
柳家两位嫂子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因着柳家跟赵家以及赵家幺女所嫁的傅家都有所往来,知晓很多内情。
刘春花虽说也听过两耳朵,可到底圈子不同,刘家又不惜得跟旁人家来往,因此只听了个大概,因此听得极是津津有味。
赵家是非多,傅家也是个能耐的,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说赵先生只是懊悔自己看走了眼,放过了这么好的一根苗子,那么赵家幺女却是险些把婆家和娘家给掀了。试想想,原本她才应该是官太太,却因着她那没见识的娘那么一番话,硬生生的给舍弃了。要是孟谨元真像她娘说的那般没啥出息,或者在十来年后再出头,她也没啥好抱怨的,偏生,这才两年不到呢!!
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得了消息后,赵家幺女好悬没直接疯了!
就算是县城好了,那也是小地方,这些年来,童生和秀才倒是出了不少,可举人和进士却是一个都没有。至于状元郎之类的,那就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哪怕市井小儿总是传唱“嫁人要嫁状元郎”,可那也仅仅是小调罢了,谁也不会当真。
可如今呢?
她竟是放过了一个探花郎!!!!!!!!!!
小地方就算考上个举人都算是祖上积德了,哪怕探花郎比不得状元,那也是极其了不得的,简直就是闻所未闻。偏生,这么个人物就从手指缝里溜走了,叫她怎能不怨?
当即,赵家幺女就回了趟娘家,跟她娘好一番撕扯叫骂。别以为读书人家就不会发生口角,相反,懂得越多闹得越厉害,反正这母女俩是彻底闹翻了,白便宜了邻里看了一场笑话。
赵家那头出了笑话,傅家能不知晓?本就离得不远不说,来往的人家又都是差不多的,不出两日光景,就啥都知晓了。
这下就更热闹了。
一个怨亲娘拖后腿、夫君太废物,另一个则怪成亲数年不开怀。初时还仅仅是吵嘴,没过几日动口就变成了动手,再然后赵家幺女被撵回了娘家。
按说,闺女在婆家受了委屈,娘家这边多半会帮着出头,可谁让赵家幺女先把自个儿的娘家得罪了个彻底呢?反正在柳家动身前,那头还没分辨出个是非黑白来。
还真别说,单论这事儿,确实难说谁更委屈。尤其那傅家,周芸芸还依稀记得,当初刚嫁给孟谨元时,曾经听人提过一嘴。
大意是,傅家那哥儿虽是家中独子,可事实上他底下还有个妹妹,嫡亲的妹妹,结果出嫁时没得一文钱的嫁妆也罢,傅家还扣下了夫家那头送来的聘礼。哪怕这事儿在乡下地头很常见,搁在县城里,尤其是傅家这种体面的人家,实在算是一件稀罕至极的事儿了。
而据说傅、赵两家结亲前还算和睦,结亲后反而愈发互相瞧不上了。尤其傅家那哥儿也考上了秀才,跟赵先生这个老秀才也算是平起平坐了,之后索性想法子上了县学,压根不往私塾里去。
只能说,祸根早已埋下,端看何时或者因何事爆发罢了。
待说了一通闲话,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各家都有事儿,自是相继告辞了。倒是周家阿奶又多留了半刻,跟周芸芸叮嘱了一些话。
“外头的事儿,好乖乖你可别听过就算了。都说那赵家幺女没眼光嫁错了人,我倒是觉得这闺女嫁谁谁倒霉!还读书人家的闺女呢,瞧着那德行,都快跟大牛家的一个样儿了,谁娶了都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继而又道:“你如今是官太太了,说话做事多留神点儿,横竖你也不缺钱,往后要是春花那孩子来找你说话,你光听着,别接话。她是有些能耐,心也不坏,可到底跟你不是一路人。”
周芸芸忙不迭的点头,只道自己记下了。
随后,周家阿奶又不放心的叮咛了两句,见她确是一副牢记在心的模样,这才放心的离去。
离开前还不忘撂下一句话:“往后买卖上的事儿你就甭插手了,倒是可以留神想一想有啥搏名声的事儿。”
搏名声?
亲自将阿奶送到二门外,直到瞧不见背景了,周芸芸还在心里头嘀咕,啥事儿可以搏名声?
搁在她前世,资助个灾区儿童倒是容易得很,或者给红十字会捐点钱啥的,可有时候这种事情太多了,反而容易叫旁人多想。至于如今这年头,前头几样都不用想了,除非是摊上灾荒年施粥赠药之类的。可别说如今没啥灾祸,便是有,一旦这么做了,反而有种跟朝廷唱对台戏的感觉,自是万万不可能的。
沈万三替朱元璋犒赏三军,结局却是家破人亡,周芸芸没这个能耐,却也不想挑战权威。
好好过自个儿的小日子不好吗?折腾啥呢?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待回了房里,瞧见趴在炕上睡得喷香的三只肉团子,周芸芸一下子就将满脑子的思绪抛到了九霄云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将自家小肉团子照顾好才是如今对她而言最最紧要的事儿。
那头周芸芸是淡定了,等孟谨元送走了男宾,回到后院时,看到娇妻坐在炕边,挨个儿轻拍着孩子们,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心里登时一阵暖意。
……
……
孟家是一派温馨,刘家就不好说了。
刘春花如今住的是赁的小院,她倒不是没钱置办房舍,而是一直没相中合心意的,索性如今两人并没有孩子,家中也就那么两三个仆妇,倒也不至于住不开。
她倒是想得开,反而是周三山抱怨连连。
平心而论,刘家赁的小院真心不算差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地段。
就拿孟家来说,虽说宅子位置偏僻了点儿,却胜在周遭都是小康以上的人家,单就是说个胡同名儿,大家就大概猜到是怎样的人家了。当然,那条胡同在数月之前就正式更名为进士胡同了,一听就格外有档次。
很不幸的,刘家如今住的地方却是商户聚集地,周遭一整片都是商户人家,倒不是做小买卖的,而是多少有些家底,譬如开酒楼茶肆的,或是家里有布庄糕点铺之类的。
用周三山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字,俗!!
不愿在这种充满了铜臭味儿的地方多待,周三山见天的就往外跑,他倒不至于去那等子花街柳巷,一是没钱,二是没那个能耐,三则是多少还有读书人的清高在。因此,他只往那些聚集着读书人的茶楼里去,也不做旁的事儿,无非就是跟人一道儿吟诗作对,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当然,今个儿是个特例。
因着孟家仨娃儿办百日,周三山虽然仅仅是周芸芸的隔房堂兄,还是已经“嫁”出去的那种,可因着老周家在京城的亲眷少,又托了他婆娘的福,周家阿奶到底还是叫他一道儿去了孟家。因此,今个儿周三山幸运的跟真正的读书人搭上了头。
真正的读书人当然是指那些个已经出仕的文官了,哪怕孟谨元品阶不高,他往来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的翰林院同僚,或者就是像大小柳这样的同窗。
能跟这些人往来,周三山既觉得自豪又颇有些不是滋味,待俩口子一道儿回了家中,他就向刘春花提出要继续进学。
“……待我他日金榜题名,你也照样能当上官太太,就像芸芸那样。”
刘春花不敢置信的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