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瞒妹妹说,若非那位客商跟你哥哥好,这亲事还轮不上张姨娘呢,已经有别家替自己年长未嫁的妹子打听了……你快做决断,我跟你哥哥给那客商一句准话,若是成了,你贺完寿回去替张姨娘收拾收拾,预备着那客商去许家提亲就是了。”
杨氏被这两人说得心定了,终于点了头,“好。”
“既是如此,我明个儿就给那客商回话。”
“你告诉他,栀子虽生过孩子,却是个本份老实的,她有功于我,他要明媒正娶才是。”
“你想让他偷娶,他还不肯呢。”花氏笑道。
晚上杨氏依旧带着许樱在自己往日的闺房居住,许樱趁着杨氏去厢房照看许元辉,钻到床下把里面藏着银票的盒子拿了出来,将银票贴身藏着,又将盒子埋了回去。
杨氏回来的时候许樱已经把一切都收利索了,正坐在床边看书。
“你在看什么书?”
“表哥给我淘的孙子兵法,倒挺好玩的。”
“你一个姑娘家,看得什么兵法。”
“这兵法可不光是用在打仗上,里面的好些计谋,用在别的地方也是极好的。”
“你啊。”杨氏本来就溺爱女儿,见女儿看得也不是什么违禁的书,只当她小孩子胡闹,就随着她去了。
她们这边母女说着悄悄话,那边杨老爷子和杨老太太老两口也在说着话,“依我说,俊青这孩子不错,我看他来来去去的实心实意的孝敬咱们二老,难得的人品好,对慧儿虽说有那样的心思,却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杨老爷子本来就不是愚腐的,他又极疼爱女儿,看着女儿一直这么守着寡,他心里其实比谁都着急。
“唉……慧儿自己舍不得樱丫头,心里面又放不下咱们姑爷,我看她没有那个意思。”杨老太太叹了口气,出嫁从父,再嫁从己,杨氏自己不想改嫁,谁又有什么法子?“你也劝劝俊青,他也老大不小了,该正正经经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了,总这么单着不是那么回事。”
“俊青这孩子生来脾气拗,他娘老子都劝不动他,何况是我?”杨老爷子叹道。
“你也别叹气,我跟你说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你不是总犯愁有张姨娘在那个庶子会对咱们女儿不孝吗?到底是樱丫头有成算,她写信托了老儿媳妇帮张姨娘找个好人家,竟然找到了,那人家是知根知底的殷实人家,我跟老儿媳妇好说歹说终于把慧儿说心动了,同意把张姨娘嫁出去。”
杨老爷子听着也高兴,但还是怕这事儿不稳当,“是哪一家啊?”
“就是年年收咱们家粮食的姚佬官。”
“他啊……”杨老爷子捻着胡子琢磨了一番,“他除了年纪大点,人长得寒碜点,倒没有别的毛病,那张姨娘也算是有福的。”
“寒碜?能有多寒碜?”
“无非一张马脸,一双绿豆眼罢了,可人不错,很精明,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家境也殷实,男人嘛,长得丑点不算毛病。”
杨老太太暗自嘀咕上了,张姨娘可是跟过姑爷许昭业的,许昭业那人品相貌,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偏偏这个姚佬官长得丑……张姨娘不会不乐意吧?
可转念又一想,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成亲前不也没见过良人长什么样吗?还不是一样过日子,张姨娘又是婢女出身,到时候嫁了人就被远远的带到山西去,不乐意又能怎么样?
杨氏带着许樱拜完了寿,回了许家,头一件事就是把张姨娘找了来,张姨娘这些天听着百合在她耳边劝说她改嫁,心思已经有几分的活动了,虽说元辉是她生的,却只能能叫她姨娘,杨氏再慈和,对这个唯一的指望却是把得紧紧的,一日她顶多能见一两个时辰。
更不用说姨娘说起来是半个主子,可是守寡的姨娘……她虽轻易出不得院子,可来来往往的人是怎么看她的她心里也清楚,如今唐氏又失了势,再没人替她撑腰对付二奶奶,她更是尴尬人中的尴尬人。
更不用说她还年轻,每天每夜枯守的日子实在难熬。
相反的若是嫁出去做了正头娘子,立刻就翻了身做了正经的主子,张家人也是正经的亲戚,她接济娘家再无人能说话,姑姑原来说的好日子就在眼前。
说到底她心里的不愿意,一是怕再找一家人家家境不好,她是从小过惯了苦日子的,也过怕了苦日子,在许家虽说是姨娘却是吃穿不愁,再回去过苦日子她受不了;二是舍不得儿子,许元辉虽说叫她姨娘,可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杨氏握着她的手,先是觉得有些难开口,可是她回许家之前杨老太太和嫂子再三的叮嘱了,许樱也来来回回的教她怎么说,她看了一眼由奶娘抱着学步的元辉,心里慢慢的也定了下来,“我这次回娘家,给你说了一门亲事。”
“二奶奶……”
“你不必着急,听听我给你说得这户人家,这人是贩粮的,山西人,今年三十九岁,家里有屋有田,他又年年出来贩粮,家境殷实得很,他原配的夫人福薄,前年得了急病去了,留下一双儿女,儿子十三女儿十岁,都已经懂事不用人背也不用人抱的年纪,他是孤儿出身,家中无父无母,你嫁过去就当家,不会有人给你委屈受。”
张姨娘听到这人的年龄原有些不愿,可一听家境心里又有些肯了,听说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嫁过去就当家,心里面那一丝不愿也消散了。
“你不用担心元辉,我只有樱丫头这一个闺女,可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二爷留下的这一片产业都是元辉的,等日后元辉长大娶妻了,咱们俩家虽说隔山隔水,一样能当亲戚走动。”
“此事我想跟姑姑和嫂子商量商量。”
“我已经答应那人明日就来提亲,晚上跟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要把这事儿禀告给老太太,你若是想跟你姑姑商量,就要趁早。”杨氏说道,她这么说也是许樱教的,按理说张姨娘的卖身契在杨氏手里,就算是提着脚卖了杨氏都不需要知会任何人,更何况是把张姨娘嫁出去,就算是张姨娘跟张嬷嬷商量了,又能商量出什么?
“那我马上找人给我姑姑捎信让她来。”
张嬷嬷来得果然是极快的,她从许家出来,手里虽颇有些积蓄,可是花自己的钱跟花主家的钱岂能一样?她又养出了一张富贵的嘴,寻常的乡野饭食早吃不得了,没几日就跟媳妇闹了个半红脸,若非看在她有钱的份上,她儿媳妇早就不恭敬她了。
如今张姨娘找她,张嬷嬷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就来了,想着至少再弄些个银钱回去,让儿媳妇知道知道她老太太的厉害,谁知道张姨娘找她来竟是商量杨氏要把她嫁出去的事,一同被找来的还有张姨娘的嫂子。
“我的姑奶奶,你可别犯糊涂,许二爷留下的万贯家财,旁人不知根底,我老太太可是知道的,你这一走这家产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走这家产又与我何干?”张姨娘说道,“我终究是姨娘,到什么时候都算不得正经的主子,你们也算不得正经的亲戚。”
张姨娘的嫂子别的见识没有,正经亲戚这四个字她可是有血泪教训的,“你婆婆……”她对唐氏的招待印象深刻。
“二太太如今失了势被圈在屋子里养病呢,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这事儿张嬷嬷和葛氏都是第一次听说,她们之所以不想让张姨娘改嫁,正是因为知道唐氏跟杨氏关系不好,她们才有从中取利之心,“难怪二奶奶打定了主意把你嫁出去。”张嬷嬷一拍大腿,“我原先竟没看出来她是个如此会算计的。”
葛氏关心得则更具体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家境不好可不成。”
“是个山西的客商,家里有屋又有田,据说二奶奶娘家打得粮食年年都是他收的。”
葛氏一皱眉头,她是做佃户的,若是做别的的她不知道若是收粮的……“哦,那我知道了,必定是那位姚佬倌。”
“据说是姓姚的。”
“那姚佬倌确实是有钱的,年年到了收粮的时候,他都带着几十辆马车的车队来,你没回来的时候你哥哥还给他扛过大包。”葛氏瞅了眼小姑子,那姚佬倌长得丑的事她就没说了,在她心里长得丑也不是什么毛病,有钱就行,自己的小姑子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长得也不是貌若天仙的,配姚佬倌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她说没说聘礼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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