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她从心里往外的恨许家!她恨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她也恨自己不是男儿,自己若是男儿,定要拿一把刀子冲去劫匪所在之地,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可是把他们都杀了又如何,换得回她的姐姐吗?她最乖巧善良的姐姐……软弱的连姨娘都能欺负她的姐姐——她忍了这些年,不过是想要高高兴兴风风光光的嫁给表哥,结果却是魂断梦碎的下场!
她不明白,为什么董家要把婚期提前,为什么要路过本来不该路过的苇塘镇,难道——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声的尖叫,一个声音像是被吓破了胆,听不出男女分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又听见有人喊,“四奶奶!四奶奶!”
许桔掀了被子,穿上鞋就往外面跑,只见自己的母亲被几个婆子死死地抱住,双目尽赤地瞧着站在院子当中一脸惊慌的钱娇娇。
“你个臭****!你胡说八道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撕了你的嘴!我撕了你的嘴!”董氏头发半披散着,头上的钗环早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的衣裳因为挣扎移了位,手臂乱挥长长的指甲把抱住她的几个婆子身上都抓出了血道子,看起来是十足的疯妇状。
钱娇娇虽说脸上满是惊惧,嘴角却带着一丝得意的暗笑,想来是她对母亲说了姐姐的事。
许桔什么话都没有说,悄悄走到茶水间,将茶水间里一壶滚开的水从炉子上拎了下来,看守茶水间的人都出去拉架扯住四奶奶了,并没有人看见她的动作。
“钱娇娇!”她到钱娇娇身后喊了一声,钱娇娇正在得意,忽然一转身瞧见了她和她手里的水壶,正想要喊叫,就见许桔掀开壶盖,将开水冲着她的脸扬了过去,钱娇娇想要拿手和衣裳挡住脸,却只挡住了一半,被烫得躺在地上打滚。
许桔瞧着她的样子,只觉得一腔的怨气都被发泄了出来,哈哈大笑。
董氏整个人都静了下来,瞧着手里拎着开水壶,全然不顾自己也被烫伤了手的二女儿和在地上不停打滚的钱娇娇,她没想到二女儿竟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拿开水烫伤父亲的姨娘,自己的女儿岂还有名声可言?大女儿死了,小女儿如此……董氏的脑袋这个时候真跟炸开了一样。
“我烫的!我烫的!”她趁着拉着她的人都去扶钱娇娇,伸手自许桔手里夺过水壶,“我烫的!我烫死她!烫死那个贱人!”
许国定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匣子,重新把锁头锁好,将钥匙装进自己的荷包,“行了,你们都不用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仇是我结下的,我去了结就是了。”
有些话,他自己说了,还落得个好名声,总比被人逼着做要强,想到这里他想到了许樱,她真不愧是昭业的女儿,萱草的孙女,脾气秉性硬是像足了自己,“我只是有几句话要交待。”
“咱们已经分了家,我走之后请你们见证,二房再分家,唐氏瘫了,这些年杨氏照顾她照顾得极好,她是个孝顺的,但是她一个寡嫂难以依着小叔过,她这个年龄,若能改嫁便改嫁了,谁也不许拦着,若不能改嫁,我在十里之外还有一处庄子,庄子周围还有百余亩的田产,都给了她,再让老四和老六每年给她两百两的奉养银子,这银子要一直给到唐氏死为止,至于老二那千亩的投田,那是他的产业,自该传给他的儿子,谁也不许占。如今他们兄弟不在这里,你们这些做叔伯兄弟的,都是见证。”
“是。”
“剩下的产业我二一添作五,谁也不多谁也不少的分了,只于薄厚你们几个长辈做主就是了,昭龄是个厚道的,想不会跟昭文计较,但也要公平。”
“二弟……”许国峰站了起来……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这些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还请大哥替他们做主就是了。”许国定说完,抱着那个匣子出了门,劫匪给了三天的期限,如今已经过了两天了,他走到苇塘镇还要一天一夜呢,耽误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听内院的人喊,“四奶奶疯了!四奶奶疯了!”
疯了就疯了,内宅之事,他真的是管不得了,许国定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氏把许桔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不管董氏如何,许桔这丫头实在是可怜,一个小女孩,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竟不顾闺誉体面对钱姨娘亲自下了狠手,钱姨娘的伤她看了,虽说有半边脸保住了,可有半边脸和一只手已经烫得没皮了,就算是日后能治好,怕也要留疤,她那样以色侍人的,没了姿色这一辈子怕是毁了。
还有许桔自己,手和胳膊也烫伤了,杨氏拿了獾子油给她上药,上着上着,就流起了眼泪,“你这孩子啊,怎么这么傻,钱姨娘是什么牌名上的人,你瞧着她不顺眼,自可以到我这里来哭诉,也可以去找你大伯娘、大伯祖母,你看我们谁饶得了那个嘴欠不知理的贱人,怎得上你花一样的女孩自己去动手。”
许桔低着头不说话,她从来不觉得二伯娘好,她还记得二伯娘没回来之前自己家是什么样子呢,虽说父母亲大人没像别人说的一样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可也是遇事有商有量的,祖父祖母对他们一家人也是慈爱有加的,可是自从二伯娘和四姐姐回来之后,整个家里就变了。
娘整天往祖母院子里跑,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对父亲也疏忽了,祖母也是一天一个样,不似往常,后来的事情就是慢慢急转直下,她的家也不像是一个家了。
她不知道二伯娘和四姐姐都做了些什么,可她知道这里面有二伯娘和四姐姐的事,可要说全怪二伯娘和四姐姐,她又想不出来。
四姐姐对自己和姐姐不差,姐姐出嫁的时候缺银子,她知道四姐姐偷偷塞了银子给姐姐,也知道四姐姐送了一套颇体面的首饰给姐姐添妆,自己求四姐姐给娘找大夫,四姐姐也是答应了的,若非后面发生了变故,四姐姐定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对劲儿,更不用说像二伯娘说的似的向她来告状,找大伯祖母告状了,自从娘疯了,她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除了姐姐和弟弟再没别的亲人了,如今姐姐死了,弟弟被祖父养着,渐渐离他们远了,她更是觉得自己孤家寡人,再无什么人可依靠,就算是如今坐在这里,由二伯娘小心的替自己上着药,还是孤单的只剩下自己。
许樱站在门边并没有进屋,许桔绝决凄烈的样子,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当年的自己都没有许桔的胆子,去与人拼个鱼死网破,只敢忍到最后,悄悄的逃了。
如果是许桔,她会在喜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许家上下,为何要把自己家的孙女嫁给一个傻子,把许家这些年的事数落个一清二楚吧——就像自己在上一世无数在梦里问的那般,后来她也不问了,只因她知道了这世上不是有血缘就是亲人的,为了利字,谁都可以在谁的背后捅刀子,谁都可以卖人。
杨氏抬起头,看见许樱眼睛里满是渗人的冷气,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许樱从来都没有从那个梦里醒来过,无论是她赚银子还是维护自己,还是拼命的在许家撒银子,她都没有真的醒过来过。
眼前的许桔,就像是当年的许樱吧,以为自己无依无靠孤立无授,除了自己再无人能相帮。
许桔注意到母女俩个人的眼神,心里暗暗奇怪,这对母女可以说是名利双收吃穿不愁的,可那身上的愁意和冷然,却像是经过什么难言的苦楚一般,许是她们与自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又同姓一个许,除了年节之外,少有接触,谁也不知道谁的内情吧。
“祖父走了吗?”
“走了。”许樱说道。
“害许家的到底是谁?”计桔问许樱,她没了姐姐,眼看就要没有了祖父,她不能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许樱坐到她的旁边,拿起桌上杨氏做了一半的荷包,自己接着做了起来,“听说是一股悍匪,早年祖父得罪过的皂隶叫樊毒手的,是那股匪徒的头目。”
“祖父何时得罪过……”许桔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祖父当年****外室,祖母带着人打杀过去,不止打杀了那个小妾,还发现小妾有个奸夫……“是当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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