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心病不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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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震南深深地看着自己那久未相见的儿子,将所有的担忧与关怀都克制到心底。

别看现在江湖上,像是已经把曾经远近闻名的福威镖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似的,然而这就像是春日转暖时水面的浮冰,风吹即破。届时江湖上又将是涟漪阵阵,乃至波浪涛涛。

他思虑重重,但好歹还记得平儿方才质问他为何跟踪他。

林震南说:“见教称不上,只是觉得这位小兄弟与故人有些眼熟,便忍不住跟上来看看罢了。”

乔衡像是相信了他这番解释,笑了一下,说:“这世间总不缺样貌相似之人。抱歉,我家中还有事,若阁下无事,我先行一步。”

林震南没有阻拦。他见平儿一如众人传言中的那样,毫无脾气地放下了戒备转身离去。他心道,这哪是好脾气,分明是被磨平了性子。

乔衡心知肚明此人是个江湖人,他只做不知,却不是怕惹是生非,他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

他还真不怕他的真实身份被宣扬出去。

早在岳灵珊笃定他就是林平之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必然瞒不下去了。

然而事实上,他也没想着要一辈子瞒下去。

灭人满门的不是他,要把人赶尽杀绝、坏事做绝的也不是他,为什么到头来反而是他要隐姓埋名、藏头露尾?

这真是笑话!

……

林震南在乔衡从他视野中消失以后,便也回去了。

陆大有第一时间看到了林震南,他问:“王伯父回来了?”

林震南向他点点头,说:“回来了。”

他和岳不群有些话不便与小辈弟子说,当只剩下他和岳不群时,岳不群才开口寻问:“如何?”

林震南说:“若论长相的话,称得上是双生子般相像了。只不过我还不曾与他搭上话,不好真正做判断。”他没有透露出自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真假,但亦没有把话说绝,只是从相貌上点评了一二。

他不是信不过岳不群,而是信不过所有人。换句话说,他已经不知道如今江湖上还有谁能值得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了。

他铭记着华山对他的恩情,若换做是曾经未遭逢大难的他,即便是让他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是如今的他,却不敢了,“信任”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

他要是倒下了,那平儿在这江湖上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岳不群说:“不忙着下定论,我们慢慢观察,莫要闹了误会。”

他自然是不急的,只要林震南愈发信任他,他就稳如泰山。

林震南:“岳掌门说的有理。”

……

乔衡没有在意那日跟踪他的江湖人究竟是何身份,不管对方究竟是谁,为的还不是林平之?

他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每日到翰林述职,然后回家。

由于职务之便,他能接触到众多民间不曾流传的书籍。他处理起朝中事务十分得心应手,空闲下来的那些时间,他就用在了那上面。

皇帝也知道他这位乔卿家性喜读书,许是正是因为如此好学,才能夺得状元之位,向来惜才的皇帝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思及那位年轻的陛下,乔衡心道,陛下比他家里养着那两位年轻人可是要好哄多了。

他一手虚蜷着手指撑着额头,一手慢慢地翻着书页,那神情是专注的,一举一动无甚特殊之处,却总是有一种常人身上寻不见的文气,儒雅又庄重,又如银月般明净。

至少特地前来寻找乔衡的太监是这样觉得的。

太监走到乔衡跟前,压低声音:“修撰,皇帝急召。”

乔衡看出太监不欲声张的意味,知晓这怕是皇帝的意思。

他跟着太监来到皇帝所在的偏殿,说来也奇怪,原本应该在皇帝身旁侍候着的宫女太监竟都在外面候着。

他刚步入室内见到皇帝,还不等他行礼,一本奏疏已是摔到了他前方的地面上。他站着神色如常的行完礼,然后上前两步拾起了地上的奏疏。

皇帝说:“乔卿,有人弹劾你科场冒籍。你作何解释?”

本朝科举,由于各地师资、生源,乃至朝中派别背景的不同,不仅卷分南北,各省录取名额、规定更是互不统一。如此一来,最终录取的难度必然有高有低,这就难免引得人起了投机取巧的想法。

于是朝中规定,应试士子只得在寄籍与本籍中二择一参加考试,如若假冒他省户籍参考,即为冒籍,但凡抓住严惩不贷。

而这个冒籍这人,偏偏不是别人,而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六元及第所代表的意义,远远大于常人的想象。它不仅仅是当事人学识渊博的象征,更是当朝政通人和,皇帝教化有功的政绩所在,甚至可以说,他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独特的“活祥瑞”。

然而如今竟有人揭露出来,这些功名都名不副实。

端坐着的皇帝情绪不稳,反而是被质问之人自始至终都不慌不乱,仿佛两人的身份在此调换了位置。

乔衡打开奏疏看了看。

虽然他即使不看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令人上的弹劾,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他轻轻阖上手中的奏疏,出声道:“陛下。”

年轻的皇帝说:“我需要你的解释。”

他凝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青年,对方看上去依然是那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的样子。对方在他心目中勾勒出的形象越是美好,他越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皇帝竭力不流露出失望与愤怒,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然而这位年轻至极的皇帝,还不能完美的掩藏起自己的情绪,他拳头已是紧紧握起。

乔衡说:“陛下,臣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皇帝沉默着,他原就不是什么多言之人,但也没有直言拒绝。

乔衡落在皇帝身上的目光如春水般温和,又有如星辉般芒寒色正,他轻而郑重地问:“陛下是看过臣的文章及策论的,臣斗胆询问,陛下觉得臣有必要冒籍参考吗?”

没必要。年轻的皇帝陛下在心底无声地说着。自这六元及第横空出世,他每次参考的答卷已是传遍了大江南北,身为皇帝必然也是看过的。

不过也正因为此,他才会觉得荒唐,愈加怒火中烧,你已经有如此才学,为何不好好珍惜,反而想着冒籍?即使不偷奸耍滑,这六元于你也是囊中之物,甚至于,纵使才学不足,仅这副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评得上一句“上佳”的相貌,就足够被人点一个状元之位了,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许是乔衡的态度实在太过夷然自若,以至于皇帝都情不自禁地升起希望,也许……这不过是有人在构陷他,以他才学,即使放到福建浙江等科举大省,也能轻而易举夺得魁首,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皇帝回视着乔衡,他认真地说:“以卿之学识,摘得六元易如反掌。”

乔衡叹道:“有陛下这一句话,臣足矣。”

也就在这时,皇帝紧接着听到乔衡又说:“可是陛下,臣……的确冒籍了。”

室内落针可闻。

皇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论是愤怒还是失望,又或是怀疑与信任,在此时都莫名的消失了,他像是没听清一般,问道:“乔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乔衡重复道:“臣冒籍了。”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他喝道:“你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眼圈微红,就在刚刚、真的是刚刚,他还在想着,大概是有人在污蔑乔衡。甚至于,哪怕他分明对乔衡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意识到,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你到底懂不懂承认冒籍意味着什么?”

乔衡恭谨地回道:“革除功名,执送刑部,发配为民。”

“那你还……”

皇帝一脚踢向桌案,桌面上的茶壶摔碎在地面上,只是他一时没站稳,身体摇晃了一下,似是要跌倒。

乔衡上前,一把扶住皇帝,让皇帝坐下。

外面的太监听到里面瓷器摔碎的动静,欲要进来查看情况,被皇帝吼了一声:“出去!别进来!”

乔衡见到皇帝的衣摆被茶水打湿了,幸而时人无论男女多备有手帕,他也没有例外。他掏出白帕,顾不得地上的陶瓷碎片,直接半跪下为皇帝清理衣摆上的茶渍。

他看上去完全没什么诚惶诚恐的意思,曾经是怎样待皇帝的,现下还是如此。

又有什么可惶恐的呢?

他又不是第一次给人做臣子了,他本就不是奔着忠良二字而来的,如今又何必因自己曾的确做过的事而胆战心惊。

他许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做忠臣纯臣的天分。

仔细说来,那都是早到不知多少世之前的事情了,他那时还想当然的认为只要他以诚待人,旁人至少能做到伸手不打笑脸人吧,结果有那么一天他就被人请去看了几出剧。

主人家先是为他点了李开先的宝剑记里的某一出戏,讲的无非是奸臣残害忠良的戏码。一出戏演完了,主人家还怕他没看够,又客客气气的为他点了一出马致远的汉宫秋,总之演的还是忠奸之事。

满堂宾客边赏剧边说笑,唯有乔衡格格不入,心如死灰。

从那时他就明白了,他是当不成忠臣的,那他也只能往专权的奸佞上发展了。

在这方面上,诸多身体原主人带给他的经验就丰富得多了。

一开始时,乔衡也在思考,难道皇帝就真的瞧不出底下的人在做什么小动作,真的就一丝一毫的都不认为那些奸臣权宦做的事情是错误的?答案当然是否认的。但是,若皇帝本身受制于人也就罢了,可有的皇帝明明大权在握,那还在顾忌、害怕些什么,为什么仍然要听之任之呢?

后来他明白了,根本没有那么多原因。皇帝的装聋作哑,一切只因为他不愿意、不舍得,他就是喜欢!

自他懂得了这个道理后,他就学会了如何昧着良心讨人欢心。

他不求别人能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只求他能在最后翻脸之前过得舒坦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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