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高灵一宿没睡, 电话那头的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

其实听到那晚通话里面传来了什么内容的，不只有她们两个。通话的这个东西只要不关一直都可以听, 当时有另一个群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着，也没关通话, 所以也恰好听到了。

当然，渊也就只说了那么两句而已, 所以一直到手机没电之前, 他们也没听到下一句话。

只有那么淡淡的一句话，仿佛还一直徘徊在耳边。

第二天一早, 高灵问那边的那个姑娘要不要捡手机去，姑娘对她说手机不要了，她决定不冒这个风险了, 妖怪想要藏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可能会在暗处观察她们在干什么。

但是广场她们还是要去一次。

这一次是高灵跟姑娘一起去的，早上五点, 两个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 空气中还有着寒意, 昨天渊坐过的那个凳子上挂满了露水。

姑娘跟她绕着那个椅子看了一圈，依旧是雪白的大理石砖, 干净的地面, 姑娘却一直盯着地面，仿佛可以看见那上面的微生物一样。

高灵也看着地面，她想找一些渊昨天留下来的痕迹，但是无论是脚印还是头发丝之类的都没有,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也是一场三个人一起做的梦，高灵跟姑娘并排坐在长椅上，旁边的手机就在垃圾桶里，姑娘却没拿。

过了一会，姑娘坐在那里，看着明亮的朝阳，阳光打在脸上，刺的眼睛都睁不开，然后她莫名其妙的就哭了。

她哭了一会，还转头跟高灵说:“我其实来之前真没想哭来着。”

高灵看着她，她擦了擦眼泪，转过头去，高灵抽出了一张纸巾给了她。

又过了一会，姑娘转过头来，一边打嗝一边说:“其实，我真的没想哭，就刚刚，看见那个大太阳，太晃了，忽然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哭了。”

高灵表示理解，她觉得这应该是激素的作用。有时候人其实不想哭的，但是在激素的作用下，再来点外界刺激，那很容易就哭了。

她之前死里逃生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坚强，回家看见父母也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直到有一天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看着墙上自己很久以前画的画，忽然间就泣不成声，一边哭还一边在心里觉得哭的这么惨的自己丢脸。

她也想了很多，其中考虑最多的，就是一会要真有妖怪杀个回马枪来怎么办……后来她想了想昨天那个机智的男生，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可以说是陪闺蜜散心的姑娘，闺蜜哭的这么伤心是因为失恋了。

完美。

高灵等着闺蜜哭了半天，叹了口气，赶在垃圾车到来之前，自己过去翻垃圾桶，把那个已经没电了的手机捡了出来。

……

原圆圆趴在床上翻了个身，整个人跟一头死猪一样，肥猫蹲在她的肚子上踩奶，被她一把拽了下来。

她起床之后有点悲伤的说:“完了，我最近胖了，都有小肚子可以让你踩奶了。”

肥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很明智的没接话。

原圆圆照例起床，收拾东西，做自己的饭，做猫饭，然后一边开着电视一边吃东西。

这是原圆圆的日常。

由于肥猫在这里，所以原圆圆晚上是一定不能在家待着的，她必须要出门，这才能维持一个假象，否则她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生活费是从哪里来的。她通常会晚上出去瞎逛，白天她是原圆圆，夜晚她就是渊。

她喜欢这种将二者截然分开的日常，不会将任何一方带入到另外一方，原圆圆这个名字就是她完美的港湾，实际上她都不清楚，自己如果没有了这个名字的掩护，她现在会内心扭曲成什么样子。

只有原圆圆能让她安心，所以她才能长出小肚子来，她还可以过正常的人类生活，甚至可以做一些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原圆圆的一切，其实都是建立在“渊”这个角色的良好扮演上的……换句话来说，如果她不能把“渊”扮演好，就会有人让原圆圆生活不下去。

原圆圆叹了口气，她隐隐约约的觉得下一次的风波马上就要到来了……不是几秋告诉她的，也不是她打听到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这让她想起了地震之前金鱼在水缸里不停的跳动。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肥猫问。

“昨天晚上？”原圆圆想了想，她昨天晚上去外面走了一圈，由于最近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所以她心情略微暴躁，遇上的每个敢过来挑衅的妖怪都被她一顿狠揍，其中就包括那个狗皮膏药。

实际上昨天她对狗皮膏药下手不是一般的狠，这让她有点过意不去，她对他用了一个挺可怕的妖术，很难说清它是什么分类，只知道这个妖术是对于一些不太擅长诡术的妖怪发明的，对面那个妖怪一看就不像是那种擅长诡术的妖怪。

原圆圆又去逛了一圈，之后再回来，突然间想起来了狗皮膏药，有点犹豫的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毕竟这个妖术之前她从来没在别人身上用过，他是第一个。

她喜欢在落败者面前嘚瑟，虽然狗皮膏药很烦人，但是也算个开心果，原圆圆没事就暗搓搓的骂他，之前去的那个贴吧上的少年们还会给她找一堆的借口来洗白。

但是不可否认，原圆圆没打算让这样的一个妖怪死的，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人类和妖怪肯定会有摩擦，这个妖怪既然站在人类的一方，那么他就对原圆圆的心意。

毕竟原圆圆，也是个隐藏的终极二五仔啊。

原圆圆记得自己看见那个妖怪消失了之后，还说了几句话，其实她也是希望自己洗白的那一天能快点到的……她现在开始试着给自己铺后路，虽说几秋画她一直都画着一些不是她想看到的东西，但是原圆圆希望自己洗白的那一天，她能看到一个很好很好的渊。

这样，等她完成几秋交给她的所有事情之后，她可以很安静找一个小屋子，养一只真猫，每天打打零工，看看漫画，看到漫画下面都是对渊的夸奖和赞美。

她一点都不想到那个时候，还让“渊”这个样子出现在人们的心里。他应该像鼬和斯内普一样，就是“间谍”的代名词，以后大家整理著名二次元悲情间谍的时候，渊一定是内定成员，完全不需要动摇。

这也算是她能给一七做的唯一一件事。

“最近漫画里面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来，渊可能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头目了。”肥猫趴过来舔毛，“我其实还真想知道，渊是怎么样才能在c城高层和那个神秘组织之间来回忽悠的，学习一下也好啊。”

原圆圆抬了抬头，不，其实没什么好学习的，神秘组织那里其实本来就是让她隐藏起来，最好别暴露身份，至于c城那里……好吧，她现在抱着拖一天算一天的打算。

他们有一天一定会问起原圆圆和那个神秘组织的关系了，到时候该如何，原圆圆现在还没有个准确的打算，她曾经破罐破摔的想要不要干脆跟c城高层决裂算了。

所以现在原圆圆其实是在等……等着他们来找她，但是奇怪的是，c城居然现在为止都没什么动静，有动静的反而是一些底下的小喽啰，一碰就死的那种。

“你说……渊会不会之前就跟c城装过可怜啊。”原圆圆一边装作跟肥猫说话，一边不经意的从他那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这只猫肚子里的坏点子比她全身上下的都多。

“我觉得c城高层也未必不会有支持纯血妖怪的想法。”肥猫道，“你知道c城姓李的那家吗？”

“李家吗？”原圆圆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我听说过一点，你再具体说说。”

“李家家主是当年杀死渊的人。”肥猫道，“但是两个人以前其实是挺好的朋友，后来一个追随了百妖之王，一个去当了兵。李家家主就跟了百妖之主，当年特别偏激的一个人，最大的成就就是把反对派的一七给弄死了。不过一七死了之后，他也渐渐的不怎么出来了。”

“百妖之王……这货有什么好的啊？”原圆圆问。

“当年被他洗脑的妖怪其实挺多的，毕竟是那种年代。”肥猫说:“战争使人变得疯狂，不过我觉得两个人现在也有奸情，童年玩伴，青年战友，到了中年忽然间分道扬镳，最后一个死在另一个的手中，却没想战友从地狱里爬过来找他……我都想写同人文了。”

“别别别。”原圆圆嫌弃的摆了摆手，那种人一七可受不起，上次见面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一七都凉透了，就别给人家添堵了。“我觉得你换个东西写都比这个要好，写这些假东西，多给一七添堵啊。”

“哪里添堵了啊？”肥猫有点奇怪的道，“这明明就是事实啊，公式书里写的。”

“……啥？”原圆圆忽然间一愣。

“你自己看吗。”肥猫把公式书拖了过来，然后甩在了原圆圆的面前，“看看这一页。”

原圆圆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里，这是类似于四格小漫画的一个东西。

上面画着一个q版的李家家主，还有一个q版的渊，两个人开心的玩着，然后渊对着李家家主说:【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然后李家家主说:【嗯！】

再然后，就是一个老年版的李家家主，和一个成年版的渊，两个人隔空对望。

这四格漫画的标题是【朋友】。

这玩意类似于公式书后面那种附赠的小礼品之类的东西，有的漫画有，有的漫画没有，当时原圆圆对这本厚的跟字典一样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虽说知道这玩意有用，但是翻两页就止不住的犯困，也根本记不住，就想着需要查哪个人的时候再详细翻。

原圆圆突然眼前一黑。

“哎！你咋了？”肥猫惊恐。

“嗅，嗅盐……”原圆圆学电影里的贵族小姐那样，伸出手颤颤微微的喊。

她脑子一懵，心想还是妖记的公式书会玩……不是，她在说什么。

原圆圆缓过来之后看着这个公式书，突然间不太明白渊年轻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也没想到突然发现了这么一个隐藏设定。

“还有没有别的隐藏设定？”原圆圆问肥猫。

“有啊。”肥猫开始给她讲了起来，原圆圆遭受了一个下午的世界观破碎重组过程。

另一边，高灵从广场上回来之后，就坐在电脑前面，她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群里的人说了，群里的人问她录音了没有，她说没有，当时也没想过要录音这件事。

所以这件事，就真的跟一场梦一样。

高灵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再一看妖记漫画，最近主角正在和那个神秘的面具组织接触了，他已经打败了其中的一个小头目，那个小头目临死之前怪笑的看着他们，说:【我们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一听就是标准反派的说法，让很多人喜欢不起来。

再配合上底下各种各样渊是反派boss的评论……

高灵拿起了画笔，看着电脑，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有点讨厌起了自己……当年学个物理什么的，可能也没现在这样无力。

如果说她想守护什么，她该怎么办？

高灵不知道，她打开了好久没动的ps，在上面画起了一个小小的条漫。

一个q版的渊，走在一个小小的广场上，一个人安静又迷茫。

画着画着，她突然间也觉得有点难受，但是还是坚持着画了下去，画完之后发到了网上。

她觉得渊说的这句话，几秋一定不会画出来，但是不代表它不存在。

所以她要画出来。

高灵看了看下面的评论，误入的人都说【好萌啊！好可爱的渊！】，【渊真的会说这种话吗？不过这个渊还是挺萌的。】

如果真相只能被作为同人画出来的话，那她还是会画的。

高灵叹了口气，看着条漫上q版的渊，转头拿起了正版的妖记。

妖记封面上，一个看起来妖气肆意的渊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脸上布满妖纹，眼睛是血红的，脸上挂着恶意的笑。那种笑是让人看起来就觉得不舒服的。

高灵对比了下正版和自己画的小人，撅了撅嘴。

不过这个渊也挺好，看着挺帅的呵呵呵呵……

她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已经扭曲了，打开漫画，看着上面的渊出现在了画面之中，脸上带着一种恶意的笑，看着对面的一个人。

渊又要搞事了吗？

高灵忽然来了兴趣，泡了杯茶，继续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