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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樊一眼便认出对方身上所披的人皮正是她今晚惨死的那个女孩的。这段日子她和小青没少来金华城晃荡, 虽然受环境所限，只能在落日之后才能出来活动, 却也是单方面地认识了城中不少人的, 也包括那个女孩子——对方长得漂亮，心地也善良，时不时地会接济幻化做普通畜类的小妖们, 而今却平白无故地遭此横祸……

小樊脸上立时便升起怒容，握紧手指，不由分说地扬袖朝那女妖甩过去。

那女妖见状，连忙错身避开——雪白的袖子拍上窗框, 木屑四散飞溅……白影一闪，小樊已收回袖子，腾空而起，纵身飘向屋里。

那女妖不敢直撄其锋芒，一退再退, 一直退到门口，一个不防, 被门槛绊了一下, 直接滚了出来。

小樊乘胜追击，再次甩袖袭向那妖怪……女妖避无可避，只能略一偏头——看似柔软的长袖仿佛化为利刃，自左眼角直右耳根，将女妖借助人皮得来的一张漂亮脸蛋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露出来的却不是淋漓鲜血, 而是翠绿浓稠的液体……十分瘆人。

小樊毕竟是从人变成鬼的，这段日子虽然也见识过了各种模样的妖怪，可突然见到这样一幕，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便往后退了一步。

那只妖怪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把脸，然后便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绿色液体，喃喃道：“毁了毁了……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下一刻，妖怪身形陡变，覆在她身上的人皮立时便被撑破，半遮半露出碧绿的皮肤以及那……犹如锯齿一般的尖利且巨大的牙齿。

妖怪怒而暴起，利齿张得极大，直扑向小樊——

厚重的阴影投下，仿佛巍峨山岳，气势磅礴汹涌，小樊被其气势和样貌所慑，一时竟是僵在了原地，如论如何也动不了一下。

眼看对方就要一口咬断她的腰，身旁却突然冲来一道白影，将她撞开数尺远，而白影自己却被这妖怪叼入口中……

——是小青！

小樊仰起头。

这妖怪的实力丝毫不逊树妖姥姥……可树妖姥姥近来一直养尊处优，早睡早起，这个时候肯定不可能过来帮忙，可是小青……

她不想魂飞魄散，可也不想小青魂飞魄散……

妖怪利齿合拢。

“啊——”小樊又急又怒，大吼了一声，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萤草嫩生生地低语了一句什么，可她却完全听不进去，眼眶充血，头发指甲暴涨，不管不顾地扑到那妖怪身上，使出身为人类女子时的本能绝技——连抓带掐口咬脚踹。

这一回，却是妖怪落了下风，嚎叫着放开了小青，满地打着滚……咦，这妖怪怎么好像突然变弱了？疑问在小樊心里一闪而过，却没有多余的精力细想，继续手脚口并用地打着那妖怪。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有人过来拉住她：“好了樊姐，打了这么久，气也该出尽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樊愣愣地停下手，转过头：“小青……你、你没事？”

“差点有事，不过萤草在嘛。”

“哦……”小樊总算彻底回过神了——这段时间安逸得太久了，她都快忘了萤草可是能把树妖姥姥收服的存在……不止如此，她好像还会很不错的治疗法术。

果然，她站起身后，就看到萤草正蹲在地上，面对着被打趴在地的妖怪：“……所以你就因为自己生得太丑，也没本事变成美人，就想法子抢了美人的皮子，自己披上，化成美人？还是个挺爱美妖怪啊……而且居然有和人类一致的审美，真是难得……”

一被剥皮就暴走·此时灰头土脸却温驯得和小绵羊似的妖怪点了点头。

小樊被小青扶起，两个鬼站在一起，都点了点头——和人类一样，妖怪也都很爱美的，然而大部分妖怪都有着和人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审美，导致幻化出来的模样让她们这些鬼非常辣眼睛。这个妖怪行事固然残忍狠毒，却很难得地有着和人类一致的审美呢……

萤草还在和妖怪讲道理：“可是这皮到底是别人的，就算披上了，也是假的，假的，就有被识破的一天。”

妖怪沉默了许久，才道：“……不会识破的……看到好看的皮囊，人类魂都没了，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就算看出来，只怕那些人类还不愿意承认。”

声音轻轻柔柔的，倒是同这幅长相不相称，很好听。

“可那到底不是你啊，披着别人的皮，你到底是别人，还是……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妖怪那张丑陋的脸上显露出一点点局促的意思：“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萤草睁大眼睛：“没有名字怎么行呢？没有名字，你怎么证明自己在这个世上活过？唔……你是不是因为老是套着画出来的皮，连自己都不想做了？”

妖怪没吭声。

萤草继续道：“这样不行！连名字都没有，连样貌都不是自己的，你还有什么？以后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可是我这么丑……”

萤草转了转眼睛：“既然你嫌自己身上的这层皮丑，那就剥掉啊……一直剥一直剥……迟早能剥出一张让自己满意的皮来的。”

这下不止这个不知名的妖怪，就连小樊和小青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信吗？我曾经就认识一个妖怪，他说他以前也很丑的，后来就是不停地把丑陋的皮囊剥下来，一层一层地，最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美丽皮囊——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么？丑陋的皮囊，遮住只是暂时的，只有把它剥掉，才能得到新的、美丽的皮囊。”

妖怪眼睛一亮：“我、我试试。”

萤草站起身：“之后再试吧。你毕竟杀了人，陪我去地府走一趟，老老实实给阎魔大人交点修为，先把人家女孩复活回来。”

等萤草和那无名妖怪去地府将无辜的女孩复活，又因为这妖怪无处可去索性将她带回到兰若寺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了，就在第一缕霞光越过重山撒到兰若寺内的时候，一个熟人恰好来了——正是回乡寻人的范十一娘。

她手里还牵着个无论容貌还是气质都丝毫不逊色于她的妙龄女子——应该就是她之前所说的封三娘了。

不须她细说，只消看到她们十指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便能知晓她定然是不虚此行。

果然，范十一娘一进来，便美滋滋地问萤草：“嗨萤草妹妹，鬼仙要怎么修啊？”然后看着萤草的表情，敏锐道：“你也不知道？”

萤草……萤草还真不知道。

她是草妖，还是一个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修炼成妖的草妖，不然她早就可以教出更多的草类同伴了，至于鬼修什么的更是一窍不通。

好在小青小樊很早之前就隐隐地萌生了不去投胎的念头，也曾向来兰若寺的道人请教过，这才让封三娘和十一娘全都定下了心。

然后十一娘带着封三娘参观了一下兰若寺。

寺中妖怪生活得其乐融融，无论是鬼还是妖，都不带半分煞气和怨念，愿意帮助人类，也能够同偶尔借宿此地的人类和睦相处，却明明确确地对人类并无太大的好感……与人类界限分明。

这样的距离感，反而更好，人和妖，终究是殊途……更何况，人类总是贪得无厌的。

嗯……除了十一娘。生前她是最好的人类，现在她是最好的鬼。

封三娘十分喜欢这个仿佛妖怪的桃花源一般的地方，除了——某一处固定位置固定时间总有个妖怪过来剥自己的皮。

非常凶残的画面，十一娘第一次见的时候直接吓晕了过去。

就连封三娘自己都吓得无语了好一阵。

好在有路过的小妖怪给了解释——但是因为长得丑所以想要剥掉这层皮什么的……听起来更吓人了好不好？

诶……等等，仔细想想，似乎也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范十一娘回来之后没多久，萤草的传送时间终于冷却完毕。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一点点地看着兰若寺热闹起来，萤草心中隐隐有了几分不舍……但是，想想另一个世界的卡卢比和他的族人……

没有告别，萤草直接向系统提出了自己回去的申请。

久违的传送阵终于再次亮起——

“用不着如此吧？王家是对姐姐有恩，可你保他这一世荣华富贵、官运亨通不就够了？再不济，让那王元丰的脑子清明起来对姐姐也不是难事，何必将小翠嫁过去？人类那德行，不是推小翠入火坑么？我看小翠这孩子很可爱，不如留下来，正好她和婴宁年龄相仿，在一块也好做个伴……”

“小青，这边新葬了个叫聂小倩的，你去查查她祖籍何处，找个小妖帮忙把尸骨带回乡……”

“你们啊，就是不用心修炼，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萤草那样的大妖怪呢？姥姥跟你们说，一定要认认真真刻苦修炼，将来啊，没准能跟萤草一样和地府的黑白无常两位大人都能亲亲热热的呢……”

“阿丑你这次剥下来皮以后，好像确实变得好看一点了诶……”

……

妖怪们处理着各自的事情，却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兰若寺中心大殿的二楼——要走了吗？

环顾四周。

其实萤草走了也没有关系，他们已经找到了为妖之道——

敬人类，而远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

话说上章复制粘贴出了点错误，大概两点以后修改了，所以感觉连不上的可以重新翻一下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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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今晚打土蜘蛛……也不知道是鸟还是荒川，混乱之后把奶爸戳死了t_t……我怎么就那么恨呢_(:3∠)_

想带招财桃花换下打火机，又怕火不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