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早低下了头，方姝倒在了地上，血肉模糊的模样压根就认不得她到底是谁，那粘稠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殷早害怕地扔掉了她手中的石块。

她想要抱住自己的脑袋，但因着自己手中的粘稠，她停下了动作，她一步步后退，一直摇着头，像是在怀疑着自己的所见。

她张开嘴，试图啊了两声，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她刚刚做了什么？

那个是方姝吗？

……不可能，方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一定是方姝又在玩什么花样。

殷早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她迟疑地走上去，她蹲下身，伸出的手忍不住的在颤抖着，她不敢去碰，她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就砸了过去。

那可是方姝啊，方姝怎么可能就这么狼狈的死了？

“啪啪啪——”有掌声从背后传了过来，殷早恍若无觉，那个人慢慢地走近，她在殷早身后停了下来，目光越过殷早落到了躺在地上面容模糊的女人身上，她垂下了眸。

“我原以为你就只是一个废物，除了哭泣，除了只会等待着别人来救你以外，你一无是处。”

“殿下终有一日会死，那时候我便在想她会死在三殿下手中，还是会死在陛下手中，可现在，她死在了一个废物的手中。殿下骄傲了半生，如今也应是她的报应。”

听到这话，殷早才转过头。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直跟在方姝身边的赵之然。

那条全上京都知道这是方姝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你不杀我吗？”

“我是三殿下的人。”

殷早的问话与赵之然的话重叠到了一处，殷早恍惚了一下，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刚刚被自己的声音盖过，所以听错了她的话，赵之然刚刚在说的是什么？

“若不是……三殿下吩咐过，哪怕你杀了殿下，我也应当杀了你为殿下偿命。”她说这话时双眼是盯着殷早的，与之对上，殷早只觉她眼中好似含着杀意，她忍不住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眼。

赵之然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她道：“京中人说我是殿下身边的一条狗，这倒也没错，只不过赵家是三殿下的人，我身为赵家的女儿，自然跟的也是三殿下。”

“你如此便不怕方姝吗？”殷早还记得前年的尚仪，与方姝交好又向方姒投诚，不过一日，这京中便无人再记得尚仪此人。

赵之然没有回答，她只说：“殿下知道赵家选择了三殿下，她只是以为我选择了她。”

方姝是何等人，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赵之然早就知晓，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若是殿下还活着，想必免不了要骂我一句下贱。”

“你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那是自然，我原先本打算在途中便对殿下下手的，前几日也非意外，事在人为。二殿下突然离去，殿下便慌了神，不顾一切跑过来，明知这山路近来不好走，也要强行进入。殿下的命不太好。”

“二殿下，是你们所杀？”

“你在怀疑三殿下？”

“我在怀疑你。”

“三殿下心善，不愿姐妹相争，做奴才的自然不会枉顾主子的命令。”

殷早不太信她，但她信方姒，方姒是个好人，她曾因为手下的人犯了错而伤心难过，是个真心待人的人，她所认可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殷早不打算再揪着她询问那些她不该问的事情了，当下还有件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方姝，该如何？”

“入山的人还活着，我使计拖住了她们，但也拖不了太久，我们得在她们来之前将殿下的遗体送到发生山崩的地方。”

殷早去洗了手，那处水流虽被泥石掩埋，但还是能找到浊水洗去她这满手的污脏，殷早洗了又洗，仿佛要将自己手给洗蜕一层皮。她从失神中清醒，殷早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的红色血迹已经被洗净，而那原本混着泥的黄水被红色浸染。

殷早看了一会儿，将心中的恍惚压下，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那么杀死了方姝，一直以来对于方姝的恐惧与害怕在她杀死方姝的那一刻仿佛成为了一个笑话。她所害怕的，所恐惧的那个人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她便是被那只纸老虎吓了许久，吓到日日夜里的梦魇全是她，吓到被突然惊醒也是因为她。

再度回到方姝身边，殷早并不敢看她，赵之然抬着方姝的头，殷早抬着她的双腿，两人一起抬着她往山崩的地方走去。

月朗星稀，这条黑暗的道路因着天上的明月变得亮堂了许多，白日她们走了许久才到了河边，那会儿方姝的腿脚不便走的也慢，这会儿她们二人抬着一个方姝倒是比白日里要快上许多。

几日前的意外并不是意外，而是赵之然制造出来的意外，她原先或许也是想要让方姝死在这场意外之中，所以才会躲在暗处几日，等到她杀了方姝再出来。殷早不能说她好，也不能说她不好。若换做是她，换做是她的话也未必能够做到赵之然这般。

走了许久，她们终是到了地方，赵之然将方姝放了下来，与土块掩埋在一起，殷早以为这便好了，转眼又见赵之然去寻了一块大石，走回了方姝身边，她将那石头狠狠地砸向了方姝的脸，那本就血肉模糊的一张脸彻底被毁了去，赵之然将方姝的脸掩埋在了石块之下，做出了方姝死于意外之中的模样。

她做这一切时都很冷静，冷静到让殷早觉得害怕。

等到赵之然朝着自己走过来时，殷早更是因为这份害怕退了两步。

赵之然停下了脚步，并未再靠近殷早：“我要去同三殿下报信，你不要再留在此处，最好是走的远远的，离此处远些，若是被寻到了，也无需紧张，你与此事无关，只需一口咬定与你无关即可，殿下已死，再无人能够护住她底下的那些狗了。”

说到此，事情已明了，殷早抿了下唇，她点点头低声说了句好。

赵之然很快便走了，殷早犹豫了会，便走上前去看了眼，她也不敢离得太近，只瞧见了方姝露出来的一双腿，上面还有着被树枝穿透的伤。

这里夜深人静，面前又是一具尸体，这具尸体还是她亲手所致，殷早心中觉得不安，也不敢多留，依着赵之然的话走的远远的。

她不能与赵之然在一起，之前赵之然摆露在外的态度本就是讨厌她，若是此时两人在一起出现被寻到……殷早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大概是非常难办的事情，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她们二人分头行事。

**

赵之然出了山，因着山中崩塌之事，外间有不少官兵守着，赵之然不敢大摇大摆地直接走过去，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她沿着僻静的小道走去，一路上她都不敢显露面容。入了城，赵之然更是小心不过，摸着黑进入巷子间，根据记忆寻到了一处小院前，赵之然敲了两下门，很快便有人过来开门了，门一开里边的人见着她的脸低声喊了一句：“小姐。”

赵之然点点头，入了小院，开门的人探出头左右瞧了瞧，这才放心地关上门跟上赵之然的脚步。

“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备好了？”

“小姐的吩咐不敢怠慢。”

赵之然嗯了一声，入了书房，将这几日的事情写到纸上，装入小筒中，然后绑在了下属拿来的信鸦腿上，她推开了窗，让信鸦飞向了上京。赵之然一直站在窗前，直到信鸦的从她的视线中飞远，这才关上了窗。

看着赵之然做完重要的事，下属才说：“小姐，如今大事已成，四殿下的那些人又何必再留？”

赵之然摇摇头，道：“总要有人去跟陛下哭诉的，殿下是怎么救了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殿下又是怎么被她害死的。”

原先她只觉得殷早碍眼得很，没想到事到如今，那个碍眼的家伙还能派得上些用场。

“小姐除了四殿下实属大功一件，想必这次回京，小姐今后也能在府中扬眉吐气一回了。”

“我又何需这些东西。”赵之然嗤笑一声，面上不以为然，可心中也忍不住暗自期待起了回京之后，母亲会如何待她。

赵之然这边放松了下来，还处于山间的殷早却不太好过，她一夜都在奔波，不曾有半步停歇。一停下来想要休息片刻，她总能瞧见方姝那张脸，完好的脸，被毁去了的脸，那景象恐怖极了，像是梦魇，一直缠着她不放。

好不容易天亮了，她寻到了一处休息的地方，还没喘过气来，便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殷早慌忙地站起了身，惊恐不安地瞧着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她见过这些人，是跟在方姝身边的那些人。

心脏顿时便跳动了起来，殷早感觉自己的手掌心都在冒着冷汗。

“殿下呢？”处于中心处的侍女询问着。

殷早不敢与她对视，她垂下眼，摇了摇头，道了一声“我不知”。

侍女说话时很冷静，一点都没有主子不见了的着急感，见殷早摇头，她也不恼，只是问着：“你真不知？出事的时候你离殿下最近，过了三日，你便不曾见到过殿下？”

殷早不敢看她，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份冷静，不过就算是看到了也只会因为心中有鬼而疑神疑鬼：“不曾。”

她回了话，久久都不曾听到侍女的声音，只是听到了些移动的声音，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走了起来，好像是离开了，又好像只是走开了几步，因为脚步声很短。不安的情绪让殷早无法辨明现下的情况，只是听着那脚步声停下后，又有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

那人的脚踩着地上的沙石，鞋面与碎沙碰触时发出了奇异的碎响，这像是死亡前的声响，随着脚步声的逼近，殷早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她怕极了。

那个人停下了脚步，有道影子遮住了自己身前的太阳，殷早眼皮一跳，她缓慢地抬起了头，对方同时出了声。

那是殷早听过许多遍，熟悉又害怕的一个声音。

“你可真是令本宫意外呢。”

她看到了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张脸，那是纠缠了她一夜的噩梦。

那是方姝。

未被她毁容的方姝。

殷早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手指着方姝一个劲地在颤抖个不停，支离破碎的话语从她的口中冒出，连不成句。

方姝却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她弯下了身，冲着殷早露出了一个恶意十足的笑容，她说：“你这副模样倒是比先前要讨人喜欢的多。”

方姝为什么没死？她明明杀死了方姝的……

殷早不懂，她是白日里见了鬼吗？可这个方姝的脚下，是有影子的。

那她昨夜杀的是谁？

与此同时，赵之然所在的那处小院被人闯入，十几个暗卫闯了进来，拿下了还在院中与她的下属畅想着回京以后方姒会如何奖赏的赵之然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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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打问号，我也想打问号。

没死，别惊讶了！

这卷还没完，对，也别惊讶，我知道你们嫌长，断更时间长也是一个原因，但是它还没完也是真的。

推荐养肥吧（小声）

写了那么长，哪有可能轻而易举就烂尾跳世界呀。

已经写出来了也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殷早怎么可能靠着自己弄死一个人。

赵之然在很多章前就写了她的不对劲了。

方姝早就知道赵之然是个小叛徒了，怎么可能不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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