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荆棘雪(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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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的活物钻进裙子里, 泉惊得缩了缩腿,却被松鼠一下子抱紧了左脚踝,用蓬松的尾巴磨蹭着踝骨边细腻敏感的肌肤。

猝然侵袭而来的瘙痒令泉打了个哆嗦, 颤着手去捉长裙底下的松鼠, 松鼠却像在玩捉迷藏似的,倏地窜到了他的脚跟后面。

泉捉了个空,被箍在腰间的鲸鱼骨束腰衣限制了动作,竟然从磐石上跌下来,跪伏到了地上。

松鼠趁机跳到了他的小腿上,小小的爪子踩着线条流畅的纤瘦腿肚。

“嗯?”尼德蒙特提着尚在滴血的猎物回来的时候,发现泉整个人匍匐在了磐石旁的雪地里。

美人周围散落着七八颗松果, 纤长优美的手指揪着草茎,手臂、双肩,乃至于蜿蜒起伏的脊背与丘陵都簌簌轻颤成一片, 一副活色生香的景象。

织着金线的黑色长裙中, 有什么东西将裙摆顶得鼓起了一块, 仿佛里面藏着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嗅到骤然降临的龙的气息,裙子里的松鼠立刻停下了捣乱的举动,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一般, 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泉的大腿瑟瑟发抖。

泉早已被它捉弄得目光溃散, 银发缠覆在背上,自低垂的脑袋两侧倾落,细密的绒毛贴着冰肌, 甩也甩不开的痒意令他浑身细碎抽搐,颤意从被松鼠抱住的长腿一路传至指尖。

“啪。”

一头刚死不久的驯鹿被扔在了面前的雪地上,泉涣散的眸子聚了聚,颤颤抬头,看见了尼德蒙特那张野性俊朗、气焰嚣张的脸。

犹温的血液从驯鹿脖颈上的伤口中汩汩涌出,流淌到泉蜷曲的五指下面,染红了雪白肤表,野蛮与柔美相互碰撞。

尼德蒙特大步走上前,一只手按住泉微微塌低的后腰,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裙摆,抓住一条大尾巴,将藏在长裙里的东西揪了出来:“……松鼠?”

龙是世上最强大的族类,松鼠害怕得“吱吱”尖叫,两只小爪子在空中惊慌地乱挥乱刨,但丝毫不敢尝试着张嘴去咬尼德蒙特。

恐惧之余,它感到有些委屈。

它还没跟那个漂亮的人类愉快地玩耍够呢,那种甜甜的水,也才只伸出小舌头舔了五六下。

顺着肌理流下来的水,甜丝丝的,宛若刚融化的山泉。

可是为什么会有水呢?他生病了么?

是不是这头揪着自己尾巴的恶龙欺负他了?

没等松鼠用那颗巴掌大的小脑袋想明白,它就被提到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前面。

尼德蒙特身体还保持着人形,头却突然变回了龙的形态,大嘴一张,将它一口吞了进去。

“不……!”泉眼睁睁看着尼德蒙特咬断了松鼠的尾巴,将它活活吞食,吓得唇瓣煞白,长睫发颤,挣扎着屈起手肘和双腿,想往后退。

尼德蒙特又恢复了男人的面容,用拇指指腹拭去了唇角的鲜血,赤金双瞳里亮着狂野不驯的光,盯向惊惧万分的泉。

“‘不’?这个小玩意,刚才伺候得你相当舒服吧?”尼德蒙特看了看手中的松鼠尾巴,唇边勾起一抹弧度,抬腿朝泉走了过去。

……

万魔殿,月光自高高的窗口倾泻而入,洒落在地,一如回忆般苍白无力。

雕刻着镂空玫瑰的白银圆盒子里,金属梳齿小幅度地上下振动,奏出叮叮咚咚的空灵音乐。

坐在艾格拉斯怀里的泉好奇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根金属梳齿:“它们为什么会动?是魔法吗?”

“这叫八音盒,是侏儒族工匠发明的。”艾格拉斯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拿着敞开的银盒,目含笑意,“喜欢么?”

“嗯。”泉点点头,闭眸聆听了片刻,“这首乐曲有些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艾格拉斯的气息洒在他颈侧:“这是你们人类谱写的歌谣,讲述海妖的传说。”

泉睁开双眼:“海妖?”

“对,海妖。”艾格拉斯将他的腰肢圈紧了几分,指尖逸出一点荧光,飞到墙上,墙上的浮雕霎时鲜活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东境之王的王后生下了一位公主……”

浮雕中的人物犹如活人一般开始为他们演绎,泉一瞬不瞬地望着,栩栩如生的雕像倒映在他清澈的蓝眼睛里,仿若水面倒影。

“……公主追随着他,纵身跃入了大海。”故事进行到尾声,代表公主的雕像跳进了代表海浪的波纹,艾格拉斯继续用华丽低醇的嗓音在泉耳畔徐徐述说,“此后在那片海域,过往船只上的船员们总能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人身鱼尾,金发海藻般披散绞缠,坐在礁石上,用动人的歌喉轻声吟唱着悲伤的歌。人们将她称作‘海妖’,说她是公主的灵魂所化,而她身下的礁石,则是公主恋人的化身。”

“如果有一天,你像公主的恋人离开她那样离我而去,我也会追随你,”泉在艾格拉斯的大腿上微微转过身,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完美无瑕的侧颜上,为那柔和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银边,“我会做你的海妖。”

“瞎说什么?”艾格拉斯失笑,抬手轻抚他光洁的后颈,“我不会离你而去,永远不会。”

明明是郑重的许诺,泉心底却浮起了一丝莫名的异样感,惶恐地将手掌覆盖上了艾格拉斯执着八音盒的手:“我好害怕,现在只是在做梦……”

“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艾格拉斯屈起食指,用指节在泉的手心上蹭了蹭,倏然扣紧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两片薄唇重重贴了下来。

冰冷如斯。

不安的感觉攀上了顶峰,泉张开嘴,让艾格拉斯将同样冰冷无温的舌头伸了进去,唇舌交缠仿如厮杀,带着抵死缠绵的深情与绝望,啧啧水声不断。

八音盒摔到了地上,乐声仍然在继续。

“哈啊……哈……”双唇分离,牵出长长银丝,两人的呼吸还近距离地纠缠在一起,泉低低喘息了几声,主动再度亲吻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却有无数幽黑魔藤自虚空之中出现,缠绕上了艾格拉斯的身躯,艾格拉斯俊美的脸渐渐被死亡的惨白占据,皮肉开始腐烂。

泉眼角闪烁着泪光,却并未被他吓得后退,反倒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变得无比可怖的脑袋,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生命。

“我会一直在这里,”艾格拉斯忽然开了口,唇紧贴着泉的唇翕动,一张脸上,只剩下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还是完好的,“但你,应该走了。”

泉被泪水浸润迷离的蓝眸蓦地睁大,随即便被艾格拉斯用力推出了怀抱:“不……艾格拉斯!艾格拉斯——”

尾音染上了哭腔,伤心欲绝。

艾格拉斯的眼珠凹陷下去,数不清的白蛆从他眼眶里爬了出来,八音盒的乐声骤大,如同洪流一般将泉席卷淹没。

……

“笑容犹在,

耳语依旧,

我愿随你坠入汪洋,

被幽蓝包裹。

我想如影随形,

伴你左右,

与你携手同游……”

泉在一阵歌声中醒转,艰难地抬起湿淋淋的羽睫。

梦里梦外,同样的音乐,不同的人。

唱歌的男人声音透着兵刃相接般的危险金属感,唱的却是哀伤缱绻的歌谣,听上去十分不搭,还跑着调。

“总算醒了?”尼德蒙特不知何时生起了一堆火,正将猎杀到的驯鹿架在火上烤,瞥见一旁掀起眼帘的泉,鼻中轻嗤,“你们人类还真是脆弱,拿松鼠尾巴玩一玩,居然能晕过去,是不是我折一根树枝,就能把你们捅个对穿?”

“……”泉无言地倚靠在磐石上,半晌,伸手拢了拢被粗暴撕裂后挂在身上的衣裙。

他已经将近一天半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腹内空空如也,又接连被松鼠和尼德蒙特玩弄,终于承受不住地昏倒在了尼德蒙特身下。

醒过来时银发凌乱,衣衫不整,双腿之间黏糊糊湿哒哒的,身上沾满尼德蒙特的津液,以及松鼠尾巴带着亵玩意味扫过时拖曳出的道道血迹。

好脏……

泉环住自己的双臂,轻轻颤笑了起来,眼泪簇簇落下。

笑了一会,他用手扶着石头,咬着唇吃力地站起了身。

尼德蒙特瞟了他一眼,从架子上撕下一块烤得滋滋流油的鹿肉,扔进嘴里:“我说过了,我很享受追捕猎物的快感,所以尽管逃跑吧。”

泉没有理会他的嘲弄,兀自曳着脏污破碎的长裙,魂不守舍地走向雾茫茫的湖泊。

“噗通——”

尼德蒙特正在漫不经心地嚼着鹿肉,忽而听见一声水响,愕然抬起头,看见泉身子往下一沉,直直地坠入了湖中。

干涸的血液被水润湿,柔顺的长发在冰寒彻骨的湖面上漾开,随之飘开的,还有几抹绉纱般的淡红。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边听《mermaid》边看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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