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叶时归已经无力挽回了。

反正他和傅思齐最后是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叶昀生和傅亦坤知道后的表情真是精彩的没法形容，如果不是怕毁设定, 叶时归真想开个摄像机把那反应全都录下来。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自己这身体似乎是命不久矣了。

傅思齐大概是想牺牲一段时间来陪他，借此换取叶昀生的余生安稳, 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这个要求。

毕竟在傅思齐的压迫下, 叶昀生是不可能再跟自己换器官了。这样一来，自己能活多久，似乎也没个定数，可能一两年, 也可能一两个月, 具体还要看后续会不会继续无端端发病。

之前那些头晕心口疼全都是征兆，只是他一来不在意, 二来也不了解, 硬生生的就拖垮了这具身体。

傅亦坤似乎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前后态度才会变化那么大。

叶时归这么想着，傅思齐已经给他端来了切好的橙子，他瞅两眼，接了一块就不再伸手拿了，他这人吧, 说实话，是不太喜欢吃橙子的。

傅思齐大概是要维持他的男友人设，这么多天了，他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是极其的温柔, 笑起来时眉梢压得很低，连眼角的笑纹都透了出来，那眼眸微光闪烁，像是情深深种。

那几次冷言冷语仿佛又是叶时归的错觉，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人啊，装起来，真是不得了，跟精分似的。

不过傅思齐也就是偶尔过来几回，天天守着那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大忙人，如果不是真的把人放在了心尖上，怎么可能天天腾时间去陪人。

所以更多时候，陪着叶时归的，还是傅亦坤那个日渐沉默的小少年。

叶昀生大概是不待见他这个哥哥了，自从知道他和傅思齐在一起之后，是再也没来过病房。

叶时归吃梨子吃的欢，掏出手机又开始查航班。

他最近也是想透彻了，跟傅思齐在一起这事儿虽然让人心里挺微妙的，但刚好也算是满足了剧情里妨碍别人拍拖的要求，虽然时间线有点出入，但总归目的达到了就好。

傅亦坤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像是被挂了颗拧出汁的柠檬，把人浇的直发酸：“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哥？”

叶时归瞅他一眼。

“就算他在背地里打压你家公司，跟你弟弟藕断丝连……就算他没空来你这里，成天就去你弟学校里等人……你还是喜欢他？”

叶时归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的就点头应道：“嗯，喜欢。”

傅亦坤说：“我哥跟你在一起以来就从来没对你上过心……你还这么开心。”

叶时归想说，他开心，不是因为跟他哥在一起，而是因为自己准备要走人了。

而且，也只有他死了，傅思齐对叶家的打压才会消停，所以他与其纠结这些让自己闷闷不乐，不如快点挑个良辰吉日搭飞机。

但这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于是他只破天荒地揉了揉傅亦坤的脑袋，对那睁圆了双眼的大男孩淡声说：“有些事情，你不懂。”

……

机票定的是下周二的航班。

叶时归中途又晕了一次，叶母哭着对他说：“时归，你再忍一忍，我们已经在找人了，很快就能找到了。”

叶时归其实对发不发病不太在意，况且这东西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把叶昀生给造出来。不过叶母哭的凄凉，他不忍心揭穿，只能耐着性子安抚她不要难过。

当晚叶昀生留了下来陪护，房内静悄悄的，叶时归不知道跟这挺久没见的弟弟说些什么，只好早早就躺床睡觉。

一觉到半夜，他被噩梦惊醒，睁开眼时，周围黑压压的，叶昀生枕着双臂睡在床边，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

叶时归迷迷蒙蒙的，又躺回床上合了眼。

他大概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梦到傅亦坤在亲他呢……

第二天起来，叶时归想到这个梦还是觉得尴尬，连带着下午见到真人时也有点心情微妙。

叶昀生见到傅亦坤，表情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傅亦坤颔首算是回应。叶时归看着他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他总觉得这两人关系好像不太好。

叶昀生整理完东西就回学校了，叶时归扭头问坐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傅亦坤：“你学呢？不上了？”

傅亦坤说：“我那学校十月中旬才开学。”

叶时归咋舌，心道这就有点糟糕了，按照傅亦坤这种粘人程度，怕是会跟着他上飞机。

傅亦坤观察能力极强，几乎是瞬间就眯起了眼，声音危险：“你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叶时归说：“我天天在你眼皮底下走来走去，能有什么事情不让你知道的。”

心里却是在盘算，那天要怎么支开他才好。

……

临上飞机前一天，叶时归特地将傅思齐叫了过来。

傅亦坤被赶了回家，房内只剩下两人时，叶时归开门见山道：“叶家跨了，对昀生没什么好处。”

他当初一口将责任揽到了身上，如果还是不能救叶家，那这锅就等于白背了。

虽然傅亦坤不至于在自己死了之后还对叶家施压，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许个承诺比较好。

傅思齐好整以暇地抚了抚腕上的表，声音凉淡：“你们没把人当人，叶家在与不在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叶时归说：“还是有的。我要是不在了，爸妈就只剩下昀生了。这么多年来，他们对昀生视如己出，如果不是我，也不会闹得今日这样难看。”

傅思齐看着这个愈发瘦弱的男人，眼神微冷。

叶时归继续说：“不过我指不定明天就不在了，你都忍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忍多这一时半会吧？”

“况且，昀生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你们以后在一起了，如果让他知道叶家是你动手打垮的，试管婴儿这件事肯定也瞒不住，昀生指不定会更难过了，你说是不是？”

傅思齐似笑非笑：“你现在倒是能说会道。”

叶时归无视他的讽刺，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但最重要的，还是想求你放叶家一回。”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傅思齐的神经，他神情似乎是顿了顿。

“说到底，爸妈是因为我才做出这些事的，他们现在已经收手了，你打压叶家这么久，也该消气了。我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现在就求你这么一回——不知道傅大少能不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勉为其难地答应我一下？”

傅思齐凝视他半晌，缓缓说：“看来我要是不答应，你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了？”

叶时归笑了笑：“倒也不会，人都死了哪还那么多的执念。顶多……也就是死不瞑目吧。”

傅思齐对原身到底还是存着几分情谊，即便两人不可能在一起，但这么多年的兄弟也不是白当的，于是他沉默了不过几秒，便慢条斯理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叶时归终于是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欣慰。

傅思齐临走前，叶时归忽地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又把人喊住：“等等！你……你回去能不能帮我个忙？”

傅思齐手搭在门把上，闻言侧头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叶时归几句话将请求说完，不是什么大事，傅思齐听完，无何不可地应下了。

……

走的那日，天色有点灰沉。

叶时归偷偷溜出医院，拿齐钱包证件，只身一人来到了机场。

他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室里百无聊赖地等登机通知。

等着等着，叶时归正潜心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好让自己等下死的镇定一点，手机忽然就震动起来，把他吓的浑身抖了一抖。

是傅亦坤打来的。

叶时归一直没接，那孩子就一直打，打到第二十多个的时候，叶时归叹了口气，没办法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暴怒的声音：“你人呢？！为什么不在医院？是你让我哥拦着我的？！”

叶时归静静地听了许久，等那掺杂着怒火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了，他才安抚一样开口道：“你脾气太躁了。还是改改吧。省的以后你喜欢的人都被你气走了。”

那边似乎是重重喘了几口气：“……可我以后也只喜欢你啊，你看着我改不行吗？”

“不行。”

叶时归说。

“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但我已经走到尽头了。”

叶时归随着登机提示站起身：“我没有以后，也没有时间陪着你改。”

在挂断电话之前，叶时归对那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要再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