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归一顿,刚想把叶洗尘的脸转过来瞅瞅他表情,素以枝忽然在旁边喃喃了句“原来如此”。
叶时归奇道:“原来什么如此?”
素以枝小声说:“我们之前不是不明白黑麟为什么突然出现吗?现在白掌门这么一说,我就懂了。那魔教教主的灵兽,就是黑麟啊。魔教教主被重伤,昨日那黑麟也受了重伤,那我们遇到的,估计就是魔教教主的灵兽了。”
叶时归捏着孩子脸的手一僵,下意识地看了看怀里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见到那孩子浓翘的睫毛。
可是如果叶洗尘真是魔教教主,系统总归不可能没有反应啊。
他一来没见到简介,二来大家都对叶洗尘没有过多反应,心道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紫明宗掌门一通话讲了一炷香时间,末了,他望向叶时归这边,忽地道:“你们带着的那孩子是谁?”
一下子变成了话题中心,叶时归一群人都是一怔。
素以枝跟其他弟子看着叶时归,叶时归默默地看向了霁泽。
霁泽不知怎的有种自己才是门派大师兄的错觉,虽说无语,但大家都看着呢,总不能丢了门派脸面,只控制着表情站起来有条不絮地把昨日灯节里的事情经过都大致讲了一遍。
众人哗然,不少人已经在低声议论。
紫明宗掌门蹙了蹙眉,走至面前,凝视了叶洗尘片刻,忽然伸掌虚虚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叶时归现在多少能见到灵力流动,那掌门掌心源源不断的溢着淡紫的光,尽数没入了叶洗尘的脑中。
除此之外,许久没见的简介框也终于再次出现。
白圣石。一千三百四十岁。紫明宗现任掌门。
叶时归发现,这简介框一不介绍无关人士,二要在规定范围内才会出现。
白圣石收回手,大概是确定了小孩无害,但眼中的狐疑依旧浓重:“你怀里的这男童,暂且先由我们看管吧。”
叶时归简直求之不得,伸手就要扒拉叶洗尘把人送过去。
叶洗尘却是猛地扭头抱紧了他的腰,抿着唇仰头去瞅叶时归,大大的眼珠子盈满了眼泪。
叶时归:“…………”
白圣石:“…………”
叶时归无助地看白圣石。
白圣石:“……既然如此,不如到时你也一道留下吧。”
叶时归:“哈?”
白圣石笑了笑:“我们本次集会的目的本就是进一步讨伐魔教教主,如今得了他灵兽的下落,少不得要立刻去搜寻一番。”
他看了看清明派其他弟子:“不过这一躺出行可能危险重重,所以修为尚浅的人需要先回门派通知其掌门再作回复。后山有个传送阵,能直接传去城外,明日你们若有需要,可自行去那边使用。至于这孩子,他这么粘着你们师兄,就先委屈你们师兄留下来跟着我们了。”
霁泽有点迟疑:“可是……”
白圣石道:“我们定会好好保护你们师兄的,各位莫要担心。”
霁泽只能道:“好的,那就有劳掌门了。”
一直插不进话的叶时归:“…………”
所以你们都不问当事人意愿的是吗。
有点过分了噢。
霁泽跟白圣石又讲了一会儿,大概是说到小孩的伤势,白圣石点点头,朝方才一直频频望向这边的一身水色道袍的两人道:“百药教的两位道友,不知可否过来一下。”
那两人闻言走来,是对双胞胎,不止面容,连动作也像到了极致:“掌门有何事?”
白圣石将事情简略复述了一遍,叶时归趁着空闲将两人名字记住,一个何为一个何难,真是随意到了极点。
等他们终于讲完,素以枝等人被安排到另外的厢房里休息,叶时归则抱着叶洗尘,跟着那对双胞胎到了一间偏殿的修行室。
治疗过程很普通,这个倒是跟叶时归印象中的一样,何为何难两人坐在叶洗尘前后,用掌心输送着灵力去给人疗伤,伤口慢慢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叶时归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头倚着木柱昏昏欲睡,忽然一声闷哼又把他惊的睁开了眼。
叶洗尘胸口处,锁骨微微偏下的地方,本该愈合的伤口又慢慢破开,鲜红的皮肉翻出,血蜿蜒着流了下来。
叶时归惊讶道:“这怎么回事?”
何为皱着眉,和何难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深意让人不得而知。
叶洗尘道:“那什么……你们能说说这是什么吗?”
何为起身出去找白圣石,何难解释道:“这孩子大概是被诅咒了。”
“诅……诅咒?”
何难道:“我资历尚且不够,具体情况如何不敢细说。不过千百年前,曾有一族人,能以刀祭魂,以剑驱灵,但凡被他们下过咒的刀剑所伤,那道伤痕永远无法完全愈合。”
“那,那不是流血都流死了吗……”
何难摇头:“也不一定。法力高强者能抑制咒术,只偶尔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复发。”
他看了看脸色疲惫唇色苍白的叶洗尘:“目前我不能确定他身上中的是否就是刚刚所说的咒术,但倘若是――”
“他就必定不只是一个小孩子那么简单。”
大门一下被打开,白圣石赶了过来,后面陆陆续续跟了一群人,都是今日大堂上的。何为走在白圣石旁边,这房间安静的很,叶时归几乎没多留神就能仔细听到他说“已经将人用法术定住,暂且不可能脱离”。
叶时归余光扫过去,叶洗尘正好也望着他,脸色白苍苍一片,汗珠子从湿透了的额头落下,滑过了微微勾起的唇角。
一时间,叶时归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只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将动惮不得的小孩儿带了出去,何为临走前,特意留在最后,安抚了他几句:“叶兄莫要担心,我们只是以防万一,若然小孩真的没问题,我们肯定将他送回给你。”
叶时归总不能说老子也不想要啊,只得平平淡淡地喔了一声,道:“你们决定就好。”
隔日大早,霁泽他们给叶时归塞了一堆防身道符,才万般担忧地走了,临走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大师兄你放心!我们回去就跟师尊说,让二师兄过来接你回去。”
素以枝一步三回头,憋了半天还是道:“大师兄,万事切记不可逞能,遇到危险记得躲起来啊,咱打不过还逃不过吗。”
叶时归:“……够了,快滚啊你们。”
……
叶洗尘被观察了一晚上,不到正午便被放了出来。
何为何难万分抱歉:“实在是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学艺不精才累的小兄弟遭了罪。”
叶时归低头看着朝自己伸手要抱抱的瓜娃子,头都大了:“他……你们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何为道:“是的,那伤似乎是黑麟所为,并非我们以为的那失传已久了的咒术。”
何难道:“所以你师弟之前所说的,让锦瑟山庄帮忙消去记忆一事,似乎要延后了。”
叶时归被缠得无奈,弯腰将人抱起:“为什么?”
何为何难异口同声:“白掌门想让我们找出能医治黑麟伤势的药,是以最近都需要借这位小兄弟一用。”
叶时归一愣,这不是把人当小白鼠吗?
他有点不太理解这种行为:“可是,这样你们不就要一直在这孩子身上试药了?”
何为点头:“是的。”
叶时归道:“用错了药他不是会很痛?”
何难道:“我们自会有分寸。再者,这事情关系天下苍生,必然就要有所牺牲。”
叶时归心想,果然不论哪个时空,都会有道德绑架者的存在啊。
虽然他也不想管这孩子,不过叶洗尘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把人拿去当试验品总归是有点过分吧。
不过这事儿也轮不到他来反对,他只点了头,又重复了昨日那句话:“你们决定就好。”
……
白圣石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飞去苍夷山。
玄观派的人擅长追踪,掏出个推演盘一路测着黑麟的踪迹,最后一群人爬山涉水地来到了六道岭。
苍夷是瀛洲不远处的一座山,也是霁泽他们跟丢了黑麟的地方;六道岭距离苍夷很远,往西北处还要再跨过近二十座城镇,就算御剑飞行,也要花费半日才能去到。
他们正午出发,亥时才抵达。
叶时归从剑上下来,看着这个树壮草高阴森森的地方,周围黑兮兮一片,连房屋都没有,更难谈其他。
玄观派的那人低头研究了那推演盘好一会儿,抬眸望着山岭里面:“古盘没有再动了,想来那黑麟是停在了这里。”
白圣石点头:“好,那我们进去吧。”
叶时归连路都看不清,刚想燃火照明,何为就制止了他。
叶时归一脸茫然,何为道:“你忘了六道岭是个什么地方吗?夜间贸贸然点火,会引来群兽的。”
叶时归:“……呃,我好像,真的不太记得了呢。大兄弟你能给我讲讲吗?”
何为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给他大概说明了一下。
六道岭被列为天下五大危险之地,同时亦是百兽的聚集之地,无论是高阶的修仙之人或是习魔之徒,都会选择到这里捕获自己的灵兽。
既然特意说是高阶,那么与之对应的自然是比普通珍兽要厉害许多的灵兽。
古今往来,在此地死在灵兽脚下的人不少,进来的人总得打醒十二分精神。
叶时归听的提心吊胆:“可是,我看不见路啊……”
何为无语地盯了他几秒:“你跟着我吧,跟在我后面,别乱走就好。”
叶时归喏喏:“喔……”
这山林幽深,地势崎岖,其他人都用的轻功,只有叶时归一个人是勤勤恳恳的在爬山,也真是十分心酸了。
他一边吭哧吭哧地跑,一边想,得亏之前每天绕着清明派那几座山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不然现在也不知哪来的体力跟上他们。
跑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叶时归耳边隐约听到有狼嚎的声音,汗毛顿竖地喊何为:“等等等等等……等下,刚刚是不是有东西在叫?”
何为头也没回:“你听错了吧?”
叶时归心惊胆颤地又跑了一会儿,这回狼嚎声更近了:“何为!!我真的听到有东西在叫!!”
何为说:“真的吗?”
叶时归简直要哭出来:“真的真的!越来越近了!”
何为忽地转身,脸上的笑在月光下显得尤为诡异:“那你听听,是不是像这样的呀?”
狰狞的凶兽脑袋骤然间挤破血肉从他肚子中心钻了出来,那东西狂张着獠牙,几乎是在出现的瞬间就猛地向叶时归咬去。
叶时归从刚刚开始精神就紧绷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如今乍一见到这恶心玩意儿,被吓的尖叫的同时,也反应极快的向一边避去。
那凶兽一嘴咬断了粗木,龇着牙低吼了一声,便又向他袭来。
叶时归边跑边在心里骂娘,妈卖批的说好的会好好保护他呢?!人呢?!其他人呢?!!都哪儿去了啊混蛋!!!
他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在逃,一时没留神,就被缠绕在地面的树藤给拌的重重摔倒在地。
叶时归回头,只来得及望见近在眼前的凶兽,再站起来躲开已经是不可能。
他心里迷迷蒙蒙的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大概是要完了。
合眼之际,忽然轰的一声巨响!
以叶时归为中心,周围骤然间燃起了几米之高的冰蓝火焰,将他整个人团团护在了里面。
凶兽猛地跳到几米开外的断木上,细小狭长的双眼紧紧盯着来人,低声嘶吼,似是忌惮。
一人跃进圈内,发冠斜斜歪着,一头黑发凌乱散开,衬着莹白的面容,整个人在月光下是更为的清隽。
叶时归愣愣的仰头,像是不懂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
“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