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秦副导, 你故事里的那个阿峰, 他知道了阿樱阿奕两姐弟是吃人鬼,那然后哪??’
‘后来,阿峰在得知了阿樱的真实身份之后, 他自然会对一件事情起了极端的好奇心, 那就是,他很想知道, 当时他离开封门村的那天, 他亲耳听见的他跟阿樱的孩子出生了, 那他最后能否顺利的存活下来??……而且同时,他更想知道的是, 这个孩子如果能顺利活下来, 是不是跟他的母亲一样,也需要吸取他人的生命力, 来维持性命——??’
‘于是在这种几乎无法抗拒的情感召唤下, 阿峰一边继续卖力工作, 想方设法的在社会上往上爬, 一方面还是一直用尽各个方式去打听有关封门村的一切消息,然后最后终于让他零碎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很快就听说了,封门村里最近一直时不时的有人目击,说自己看到了一个诡异的红衣女鬼,整晚整晚在村里的浓雾中游荡的事情……’
‘什么!??红衣女鬼??’
‘对, 红衣女鬼。’
‘就在这个封门村里?’
‘就在这个村子里,过去一直在,现在也在。’
‘……靠,秦副导,你别吓人啊,你刚才讲的不是你编的故事嘛??’
‘故事都来源于生活,实际上,我来之前还刚听了几个目击者的亲眼见闻呢,……呵,本来还想着顺便把这些细节都拍进咱的片子里头,没准会更火。’
‘这……’
听完秦峰说的最后这些,剧组的人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那种淡定里带着好奇,好奇中又暗含着一丝嘲讽的心情,围坐在封门村空地的篝火旁边,大家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害怕说出来的话,吸引来某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过来。……说来也奇怪,明明秦峰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但这当口这故事仿佛具有某种催眠的效果似的,不但让人一听就忘不了,而且心底里头就莫名的开始感觉毛毛的,仿佛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个诡异的红衣女人一张惨白的鬼脸隐在浓雾里,正消无声息的趴在地上,缓缓的爬过来。
秦峰讲完之后,后来其他人又讲了几个故事,而且还故意都讲的是笑话,剧组所有人都附和着夸张的大笑起来,似乎想把之前秦峰造成的那种诡异惊悚的氛围抵消一点,但效果却微乎其微,尤其是米雪,自从秦峰开始讲那个阿峰和阿樱的故事以来,她更是一直都坐立难安,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变得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当口就在封门村这个到处弥漫着浓雾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天上的月亮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无声息的被层层叠叠的乌云给遮蔽了。
山风突然间吹得更急了,疾风带着冬季残留的肃杀和凌冽,猛烈的一阵又一阵冲击着空地中央的篝火,于是一大蓬□□燥柴火灼烧的正旺的火苗‘噼里啪啦’的一边爆出亮红闪烁的火星子,一边被大风吹得时不时的俯倒在地上,……在这样的晃动中,这当口围坐在篝火四周的剧组成员身上也不断变幻着影影倬倬的诡异的光影,米雪一边忍不住又往上拉了拉自己薄外套的衣领,一边眼睛睁开又闭上,心理有点茫然的看着眼面前的这一切,她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眼睛似乎变得,能够看见普通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就好比现在。
这当口在封门村黑暗的空地上,浓稠的雾气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大了,那些雾气幽暗而阴冷,浸润着荧荧的蓝光,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匍匐在地面上,不断向四面八方弥漫开它的触手,……而此时此刻米雪能清楚的看到,那些茫茫的雾气早就已经像潮水似的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剧组的所有人,有几丝半透明的雾气黏连在初春的空气里,甚至都快接触到依旧被风吹的四下摇摆的篝火火焰了,……而且更让她惊讶的是,剧组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周围雾气的存在,他们明明大半个身体已经被雾气给层层包裹住了,却依然在自顾自的说笑着,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些人的脸色看上去好像明显比之前要蜡黄了些,颧骨尖锐的突出,眼带乌黑,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似的。
但这种情况,却有两个人除外置身事外。
一个是秦峰,他讲完那个诡异的吃人鬼故事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坐在篝火附近的石头上,微微低着头,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一双臃肿的小眼睛却极为冷静的观察着身边剧组成员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且让米雪奇怪的是,这当口秦峰的身体也跟剧组其他人一样,被黯淡又浓稠的雾气覆盖着,但他的脸色却不像其他人那样蜡黄憔悴,反而在他五官的皮肤轮廓上,却莫名透出了一抹隐隐的朱红色,……仿佛女人艳丽的妆容似的,在他的眉眼、嘴唇上都浮现出来,明明是个粗糙的大老爷们,这当口从米雪坐着的地方远远望过去,这当口秦峰居然活像是个鬼魅的少妇。
然后正当米雪心惊胆战,却又好奇的还想再看几眼的时候,秦峰那艳红又带着鱼尾纹的眼尾突然一个余光扫过来,吓得米雪心头一颤,赶紧收回了视线,然后她装模作样的在空地的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四处扫了几下后,视线却又忍不住被眼前的奇景给吸引住,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那个人就是这次剧组的男一号,曾经是个当红coser,如今在娱乐圈也开始崭露头角的潜力股——祁泽恺。
说起这个祁泽恺,米雪对他有点印象,因为圈里一直有个传言,说是他其实已经结婚了,但是老婆似乎身体不好,之前大半年时间他有过短暂的退隐,据说就是为了陪他老婆,这一点让米雪很是佩服,毕竟娱乐圈竞争那么激烈,谁也不知道自己能红多久,心理都是想着趁着人气还旺赶紧捞钱,其他都可以暂时放一边,而祁泽恺却能为了一个女人果断放弃自己已经逐渐开始上升的事业,简直可以说是圈里数一数二的情圣了。
只不过后来某一天,他却又突然宣布复出了,有人就开始传闻,说是他老婆去世了,而他因为悲伤过度,得了严重的抑郁症,重新复出一方面是为了赚钱生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换个生活环境,来修复痛失爱人的创伤,……不过不管这传闻是不是真的,祁泽恺‘深情好男人’的情圣人设算是顺利推广了,再加上他比之前要更加成熟稳重的男人魅力,瞬间吸了很多粉,人气不降反升,变得比复出前更火了,已经隐隐有了新生代当红炸子鸡的潜力,所以这次他愿意接封门村这个惊悚片的戏,米雪也算是蹭了他的热度。
只不过此时此刻在米雪的视线中,这当口身穿黑色衬衣和牛仔裤,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脸沉默望着篝火的祁泽恺,整个人却被一层淡水珍珠似的微弱白光给团团包围住,……这层白光一边不停变幻着自身的色彩,不断折射出浅粉、嫩紫还有淡黄的彩光,一边又像活水似的沿着祁泽恺的体表流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层白光每闪烁一次,都恰好帮祁泽恺把外面那些阴晦涌动的雾气给隔离出体表之外,所以这当口祁泽恺和剧组的其他人一样,也被那些诡异的浓雾给笼罩,但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来,他的精神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真奇怪,为什么唯独他们两个能不受影响??
然后这当口米雪心里正在疑惑,却一时间忘了移开视线,然后又不期然的跟察觉到而抬头的祁泽恺对视了下,……祁泽恺的眼神倒没秦峰那么怪异,但米雪总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也有着什么让人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这让她又不由自主的转移开了视线,然后直到最后剧组总算结束了这晚上的讲故事大会,人们都开始逐一散去的时候,米雪整个人还一直沉浸在这种让人极为不安,却又说不出为什么的惊悚感觉之中。
那天晚上米雪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为她是女二号,待遇自然比剧组里其他人要好上那么一点,再加上她天生不爱跟别人一起睡,所以导演格外照顾,让她自己一个人睡一个帐篷,……说起来,这次在封门村的外景预计要拍上一个多星期,所以最开始大家针对住宿问题有过讨论,有人说这儿空房子这么多,要不找个屋子打扫干净了,大家一起睡进去,好歹也有个屋檐挡风,不过这个提议马上就被其他人否决了,……虽说无神论吧,但是毕竟这个封门村有个鬼村的名头在,真让人住进那些个黑洞洞又常年失修的房子里,免不了让人心里发毛,所以剧组的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决定,统一都在空地上扎营睡帐篷。
……睡在室外帐篷里,心倒是没那么怕了,但毕竟是露天的,半夜从太行山脚下呼啸而来的山风,一整夜都在村子里‘呜呜呜’的打转,直吹的米雪的帐篷不停‘卡拉拉拉’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一样,……米雪整个人蜷缩在睡袋里头,别说睡觉了,她整个头皮全都炸裂发麻着,浑身都抖得跟筛糠子一样,就怕帐篷砸到自己身上,……直到最后米雪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恐惧又让人焦灼不安的感觉,于是她一把拉开睡袋拉链钻了出来,掀开帐篷帘子就打算去外面透透气,让夜半的冷风清醒清醒自己的脑子。
然后等她刚出帐篷走了没几步,眼前却闪过了一道模糊又鬼鬼祟祟的白影,……那影子看起来又高又壮,应该是个体型比较肥胖的男人,而且奇怪的是,这男人手里似乎还抓着一条布一样的东西,颜色是血红色的,很艳,而且布很长,感觉像是裙子或者袍子一类的东西,那男人拿着那条艳红的长袍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便转身进了旁边的一个废弃旧屋子里,……然后这时米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却依然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跟在那男人后面走到了他进去的屋子旁边,然后在拐角处蹲下,偷偷的守在那里,往门的方向窥视着。
果然,没过多久,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只是让米雪感到极度恐惧的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人,居然让米雪分不出那究竟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只见那‘人’依然是之前进去的肥胖男人的身型,但身上却已经披上了那身血红的长袍,头上甚至还戴上了一顶女人的假发,那假发跟乱麻似的又长又蓬,密密盖住了那人的整张脸,跟穿了身红衣服的贞子似的,……不但这样,这个‘人’的体态都变得跟女人一样了,不管是走路时扭着腰的动作,又或是两只手摆动时翘着兰花指的姿势,都有一种完全有别于男人的妩媚在里头,而这种体态上的差异对于米雪这样的演员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她甚至可以很肯定的说,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根本就是个女人。
一个穿着朱红色长袍的恐怖女人。
……而最恐怖的是,正当米雪浑身抖着躲在房子的拐角根处,眼看着那恐怖的红衣‘女’人一扭一扭的走远之后,她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以为可以松口气,却没想到当她心事重重的把视线从旁边一挪是,却悚然发现,一把拖把似黑色的长发正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她——!
然后那把浓密的黑发里,突然裂开了个口,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下巴露了出来,咧开嘴巴,朝她露出了个怪异而惊悚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