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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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客, 老爷,让他们坐下再说吧, 来人, 看茶。”李夫人放下账本,看了李绮罗和秦伀一眼,对李主簿说道。

李主簿摸了摸胡子,“嗯, 那你们就坐下吧。”

这哪里是亲爹看见女儿的样子, 让他们坐下搞得还像给了李绮罗和秦伀两人多大的恩赐似的。

如果是原主, 这次八成又要呕的吐血,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李绮罗, 她自然不会对李主簿抱有什么期待,拉着秦伀直接坐在了李主簿的左下首, 坐下后,还神色自若的端起刚上的热茶,揭开茶杯吹了吹,慢慢饮了一口。

嗯,李绮罗眯了眼睛, 这茶倒是回味甘甜,她还以为李夫人要在茶上也做一些手脚呢, 看来是她被小说和电视剧荼毒了。

她的动作自然大方,却看得李主簿和李夫人同时一愣,李夫人眼睛眯了眯,“绮罗, 你嫁到秦家一切可好?”

李绮罗笑一声,这笑里包含了些意味不明,不等李夫人变脸,她便笑着道:“自然是好,婆婆慈爱,妯娌和睦,相公知上进而且很疼我,我的日子再好没有了,这还要多谢太太呢,要不是太太,我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

李绮罗说的是实情,的确是得亏了李夫人将原主嫁到了秦家啊,不然她就算穿来,也不可能成为秦伀的妻子。

但听在李夫人耳朵里,这话就带着极浓的讽刺了,她十分吃惊于原来看到她就瑟瑟发抖的庶女,现在竟然敢对她反唇相讥了,果然是嫁了人,胆子大了!

李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你过得好就成,毕竟我从小将你养大,与你姐姐一般无二的疼爱,只盼着你不要怨我就成了,可刚刚看你,唉,这怨气到底生成了...”李夫人边用帕子按着嘴角,边红了眼睛,委屈的看了看李主簿。

李主簿听了,冷冷的看着李绮罗:“怎么对你母亲说话的?还不向你母亲道歉!”

啥?她刚刚没说什么呛人的话吧,原本她还想大家维持着一个面子情,互不相犯就好了。可是事情不按她预想的来啊,李夫人见缝插针的给李主簿上眼药,李主簿呢,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李绮罗呵斥,摊上这么个父亲,原主也真是哔了狗了!

李绮罗重活一世,可不是来受气的,既然给了面子人家不接,她自然也不会巴结着,猛的一拍桌子,袖子一刷就准备站起来干仗。

她这砰的一声,将李主簿和李夫人同时吓的一跳,然后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绮罗,这当真是那个见到人头都不敢抬的庶女?

只是李绮罗刚刚一站起来,秦伀就拉住了她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看向李主簿:“岳父,不知内子对岳母到底有何不敬,劳您怪罪?如果绮罗当真有做的不当的地方,我这个丈夫自然也不能逃脱其责,还请岳父明示,若绮罗当真不对,我代她向岳母道歉。”

李主簿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李绮罗的确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这么多年,李绮罗不得他心,李夫人稍一挑拨,他就下意识的呵斥已经成了习惯,一时间竟然忘了李绮罗已经嫁了人。

嫁了人,那就是夫家的人,在她是李主簿的女儿前面,她还是秦伀的妻子,她的丈夫在场,娘家人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李绮罗,不光是没将秦家看在眼里,李家自身就坏了规矩。

秦伀脸上恭敬,双眼却定定的看着李主簿,好像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李主簿被架在了那里,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而李绮罗呢,刚刚还一副气势大开的样子,现在见秦伀为她出头,心生荡漾,浑身的刺迅速收了起来,低下头像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的笑了笑,然后乖巧的往秦伀身后躲了躲,声音不大不小:“相公,爹以前也老这样,我都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他就要骂我!”句尾还小小的哼了一声,人家都是狐假虎威,她倒好,本身是老虎,却收起了利爪,叽叽喳喳的向面前的小狐狸告状!

秦小狐狸一听眼眸变深,握着李绮罗的手用力了些,他看向李主簿:“岳父,还请明示!”

李主簿被秦伀挤兑的心生恼意,他就算连芝麻官都算不上,但管的事却不少,在这云阳县,除了少数人,谁敢用这样的态度对他!他面色难看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冷声道:“年轻人还是知礼一些的好!”

李绮罗一听就火了,这是说她的小相公不知礼啊!简直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她一步踏到秦伀身边,讥讽道:“我相公当然不如爹和太太懂礼了,不然你们怎么会做出嫌贫爱富,用庶女给嫡女替嫁的勾当!”

“你说什么!!!”李主簿被这话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将手里的茶杯向李绮罗掷来,李绮罗眼睛一缩,将秦伀向自己身后一拉,然后凌空一抓,直接将茶杯抓了个正着,好在茶杯里的茶水已经被李主簿喝的差不多了,不然非烫着秦伀不可!

秦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李绮罗拉到了她身后,回过神一看,就见李绮罗正将杯子抓住的动作。

他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拿过李绮罗的手,见没有烫着才慢慢回暖:“你怎如此行事!烫着了怎么办!”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李绮罗莫名有些心虚,忙道:“没烫着,没烫着,我好着呢!”

这点儿茶水自然伤不到她,但秦伀可就不一样了!想到这里,李绮罗眼神一冷,猛的将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茶杯摔碎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不光将屋子里的那位婆子吓的发抖,也将李主簿和李夫人摔懵了!这....这还是那个像腌鹌鹑一样的李绮罗?

“你...你竟敢在你爹面前摔杯子!逆女,逆女!!!”李主簿气死了,向前走几步扬起了巴掌。

“怎么,你还想打我?”李绮罗也上前几步,不偏不倚的站在李主簿面前,正好在他的巴掌之下。

可是,李主簿这一巴掌却怎么也挥不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在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李绮罗浑身的气势压得他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你....你....”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最终在李绮罗的逼视下,缓慢的放了下去。

李绮罗见此,浑身的气势一敛,嗤笑一声,拉着秦伀重新坐了回去。

刚刚感受到李绮罗可怕的可不光是李主簿,见李绮罗坐了回去,李夫人悄悄拍了拍胸脯,怎么一段时日不见,那个任由她搓扁揉圆的面团就变成女罗刹了?就像中了邪一样!中邪....,李夫人心里一突,再看了看已经平和的李绮罗,勾了勾嘴角。

“老爷,你看绮罗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该不是中邪了吧?”李夫人状似担忧的说道。

李主簿听了眉头一皱,的确,这小女儿的表现太反常了,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变化,也不可能变的这么大!

秦伀听了,眼神一凝,“岳母,此等话还是莫要轻言的好。”

李绮罗却嗤笑一声:“相公,你还没看出来吗?等会儿我的这位母亲就要说给我请个什么大师灵婆来驱邪了。她早看我不过眼了,说不得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我灌一点儿什么符水啊,药啊,我就一命呜呼了!她也算除了心中的一根刺!”李主簿年轻的时候俊美,科举不过,寻了路子进了衙门,慢慢做到了一县主簿,李夫人家里原来也有些势力,只是后面有些没落,不过嫁给李主簿终归是低嫁了。

她本身容貌好,还占着娘家的势力,将李主簿牢牢的握在了手中,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李主簿还是贪念上了别的女子,并坚决要将女子抬进家门做妾,这女子就是李主簿唯一娶进门的侍妾,原身的母亲。

李夫人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从此视原身和原身的母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在原身三岁的时候,她母亲就莫名其妙得了一场重病,然后人就没了。

原身一味陷在自己的不平中,没有去想这件事的蹊跷,但李绮罗现在想来,总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

李绮罗话一说完,李夫人握着帕子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谁也没有发现。

“绮罗,你就算再不知礼,我到底是你的嫡母,你这样对我说话,如果传了出去,就不怕别人说你忤逆不孝!”李夫人一改之前在李主簿面前上眼药的柔弱样,冷笑道。

李绮罗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怕什么,你们做出替嫁的事都不怕传出去,我这点儿事儿小意思啦!”她忽然对着李夫人一笑:“太太,你说,如果外面的人知道本来和相公定亲的是姐姐,他们会怎么说她?恐怕,您让姐姐攀高枝的打算也不能如意了吧!”

“你.....”李夫人恨极,将帕子狠狠一拧,这庶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浑身是刺简直无法下口。

不过,替嫁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不然,不光李家的名声要完,月娥再想嫁出去就难了!

李夫人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怒气,堆起笑容:“绮罗,你看看,母亲和你说笑呢,你是我从小疼大的,我哪里舍得。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关起门来说就行了,你想想,如果这件事透露了出去,你姐姐名声不好,那你呢,你又该何去何从?”

李绮罗听了笑一声:“太太这不挺明白的吗!其实我之前说的话真是实话,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将我嫁到了秦家,不然,我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相公!”李绮罗说着看了一眼秦伀,秦伀也看向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李绮罗被捏的心里一抖,咳一声重新看向李夫人和李主簿:“事情的始末咱们都清楚,我呢,在秦家呆的挺好,想一辈子呆下去。你们呢,也怕这件事暴露,所以咱们就各自闭紧嘴巴。在外人面前,我还是爹和太太的女儿。所以,你们也不要给我找茬,大家相安无事的过着,我保证不会多事!不过,若是你们想惹事,比如说像今天这样,再像呵斥小狗小猫一样随意对待我,怕是不行了!”说罢她指尖在茶几上点了点:“反正我是不会怕事的!”

李绮罗笃定李家绝对不敢让替嫁的事闹出去,所以她才故意闹了这么一通,既然挂着这样的身份,每年总要到李家来一次,每次都被李夫人和李主簿这样呼来喝去的,她又不是抖m,怎么会受得住!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李主簿和李夫人认识到她已经变得不一样,让他们明白若要维持面子情,首先就要端正他们自己的态度。

李主簿和李夫人听了,一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李夫人才道:“理应如此。”这就算是同意李绮罗的话了。

倒是李主簿沉默了半晌,悠悠的来了句:“为什么是外人面前?难道关起门来,你就不是我女儿了?”语气里竟然含了一些复杂。

李绮罗笑一声:“您以前的女儿不在了。”早死了!“反正您也不在乎不是吗?”

李主簿从未在乎过这个女儿,但今天李绮罗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反倒在他面前的存在感加强了很多,看着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心里又想起了他曾经迷恋过的女人。这时,他才有些恍然的明悟,原来他真的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啊!

李绮罗那句以前的女儿不在了,只被他当成了因为以前的疏忽,李绮罗心生怨怼而说的话,鬼使神差的,他对李绮罗说了一句:“以后多回家来看看吧。”

李绮罗站起来来:“那就不必了,我现在的家是秦家,在小青村。这是给你们的年礼,我婆婆用心准备的。”说着将放在地上的篮子递给李夫人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忐忑的看了看李夫人,李夫人微微一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婆子这才敢收下。

“爹,太太,今天是新年,新年快乐,相公,我们走吧。”李绮罗看向秦伀。

秦伀嗯一声:“岳父,岳母,叨饶了。”说着牵起李绮罗那只接茶杯的手,心疼的拂了拂,这才和李绮罗并肩往门外走。

“要不,吃顿饭再走吧。”李主簿咳一声,忽然道。

李绮罗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不了,免得消化不良!”

李主簿没听过消化不良这个词,但望文生义,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望着秦伀和李绮罗渐渐消失的背影,他有些怅惘的跌坐回了椅子上。

李夫人看得将手里的帕子狠狠一捏,“怎么,老爷忽然对那丫头有了慈父心?”

李主簿没理李夫人,自己站起来背着手去了书房。

李夫人手蓦地收紧,指甲嵌进了肉里:“贱人!”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刚刚李主簿看着李绮罗那恍惚的样子,全被她清清楚楚看在了眼底。他透过李绮罗在看什么人,李夫人再清楚不过!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左右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庶女罢了,您就当那扫出去的灰尘,不让她来碍您的眼就行了。”李夫人身边的婆子忙劝道。

李夫人挥了挥手让婆子下去,自己坐在厅中沉思了起来:李绮罗看着已经远没有以前好拿捏,刚刚的话和气势让她都不再有把握能完完全全将李绮罗掌握的住。现在月娥的亲事还没落定,替嫁的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罢了,让她暂时猖狂吧,就像李妈说的,只要不来碍她的眼就行了。

李绮罗和秦伀走在院子里,刚刚李绮罗在厅中又是接茶杯又是摔茶杯的,动作太大,身上的棉袄有一颗纽扣已经开了。

“别动。”秦伀站定,面对李绮罗,将那颗散开的纽扣扣上,然后又理了理她的发,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以后万事别总冲在前头,刚刚得亏茶杯里没有了茶水,不然你这只手该起泡了...”边说还边仔细的摸了摸李绮罗的手,似乎在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事。

李绮罗索性拉着秦伀的手晃了晃:“相公,你刚刚看我那样,会不会觉得我太野蛮了?”这古代的女人都三从四德的,她这行为真是太颠覆了。

秦伀由着她晃,等她晃了好几下,才勾起嘴角,眼里还带着一些小得意:“不会,我只觉得我媳妇儿真厉害!”真厉害啊,总是第一时间将他藏在身后,谁家娘子能做到这样呢!

李绮罗听了嘻嘻一笑:“算你有眼光。”

两人并肩出了李府的大门,边走,李绮罗边不停的在说着什么,有时候手还挥舞一下,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秦伀则贴着李绮罗走着。离得这样近,就算李绮罗说的再小声,他也不可能听不见。但他偏偏就像没听见一样,头向李绮罗越靠越近。

李府的阁楼上,李月娥推开窗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两人出了大门。

“月娥。”李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李月娥身后。

李月娥回头,“娘,怎么了?”

她见李夫人的眼眶有些微红,忙上前牵住李夫人的手。

李夫人环顾一下四周,李月娥会意,将屋里的丫鬟挥退了。

“娘,您怎么了,为何伤心?”她用帕子替李夫人擦了擦眼角,微微蹙眉。

到现在还吃味小妾的事,就算是李月娥,李夫人也没脸说,只是摸着李月娥的手道:“月娥,娘一定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到你的前程。”

“这是何意?”今天娘唯一见过的也就是她那个庶妹和...秦伀了。难道是他们两人给了娘气受?

不太可能啊,秦伀端方温和,她那个庶妹更别提了,说话都不敢抬头的人。

“你不知道,绮罗那丫头这回可大变了,敢在你爹面前摔杯子,我看她就是中邪了!”李夫人本来确实想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整治李绮罗一番,出口恶气,可是话头刚提呢,就被那丫头明里暗里的挤兑了回来。

那个庶妹?敢在爹面前摔杯子?李月娥眉蹙的更深了些,她有些不相信。

“更可气的是,那个秦伀还将绮罗那丫头护的跟什么似的,我看他是被那丫头给迷住心窍了。”

李月娥平静的心里终于起了一丝涟漪,低声喃道:“是吗,那挺好的。”如此的话,她也就不用心生愧疚了。

“不过,对她好有什么用,秦家现在破落成那个样子,以后李绮罗就一辈子呆在小青村吧!”她也要让地底下躺着的那个狐媚子看看,不光她自己斗不过她,就连她的女儿,也是一辈子的低贱命,给自己的女儿提鞋都不配!

李月娥闻言放开李夫人的手:“娘,说这些做什么,她总归是我的妹妹,她日子好过一些,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李夫人叹口气:“你就是太心善,可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善意待别人,你如果不争不抢,迟早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她明天还得再去找找县令夫人...

被李夫人断定了一辈子都是低贱命的李绮罗此时正拉着小相公的手,笑得两眼弯弯的说着话。

过年了,县里的铺子都关了门,街上也冷冷清清的,空旷的街道上,李绮罗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秦兄,嫂子...”

刚刚出了南城街口,李绮罗和秦伀竟然又神奇的遇上了王博君,王博君喊嫂子的时候有些讪讪。

“嗯。”一见是王博君,秦伀脸上的笑意虽然没收,但却忽然间透出一些疏离,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李绮罗面前:“博君,不知这些时日又是哪位姑娘有幸得了你的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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