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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出了书房, 就气汹汹地转向,要去王夫人那里。也难怪贾政气恼, 贾母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上回还有过一次小中风。所以得知是在王夫人离开后, 老太太的丫鬟才叫的太医,心里就气:这妇人,老太太差点因为她再次中风;管家管的一团乱, 还不如凤姐;每每要教导宝玉, 就哭珠儿。难道自己不知道有珠儿在,有珠儿在, 贾政的气势就落了下去。罢了, 还是好好和她说吧。
进了王夫人的院子,小丫头赶紧往里报,“老爷回来了。”
从屋子里走出来大丫鬟彩云,给贾政施礼后,说:“老爷, 太太在小佛堂。” 一边说着, 一边给贾政掀了门帘子。待贾政进屋, 回头吩咐小丫鬟去请王夫人。
贾政端着彩云送上来的茶盏, 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碗盖撇着茶水。王夫人进来,见到的就是贾政, 这一幅魂游天外的样子。
王夫人让丫鬟都下去,清了清嗓子,见贾政回过神, 方微微福身,“老爷,中午没歇晌儿,可是有什么事儿?”
贾政若不当值,一般中午都是在前院休息。工部的事,贾政本就插不上手,常常是去衙门转一圈就回家,即使留在工部,多数的时候也是他自己捧着书看。
贾政看王夫人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火就一拱一拱的,但还是想着大丈夫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耐心问到:“老太太才请了太医,你知道吗?”
王夫人立刻吓白了脸,“老太太怎么啦?妾身午饭前去老太太哪里看过,还好好的。”
贾政见王夫人的神态不像作假,叹息一声,说道:“到无大碍,只是太医说再经不得大喜大悲了,不然怕是要中风的。”
王夫人心念转动,须臾悟到,“老爷你是怀疑妾身气着老太太了?”
见贾政不语,王夫人和他几十年的夫妻,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禁流下泪来,“老爷,我们几十年的夫妻,妾身日日伺奉母亲,可未尝有倦怠、怠慢过。尤其是现在,难道妾身不知道今上册封了淑妃,元春在宫里会日益艰难?”
贾政看王夫人如此说,自己未免觉得自己孟浪了,老太太或许是为册封的事情烦恼。就抽出帕子,递给王夫人。“夫人莫恼。实在是这家里全得靠老太太支撑,容不得老太太有半点闪失的。”
王夫人点头,搽了泪,说道:“妾身省得。只是这般下去终是没的靠头。老太太年事已高,外面的事,不说瞒着,还得靠老太太拿主意呢。”
夫妻二人沉默,觉得漫无边际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半晌,贾政艰难咳了一声,喃喃自语般说:“你莫担心,总会好起来的。”
说了这话,贾政似乎找到好起来的办法,“宝玉大了,该收心好好读书,我拘了他在前面的书房背书。你看看若是可以,就给宝玉定了亲事。早点娶进来,你也有个帮手,也有人每日督促他用功。免得他日日和些小丫头淘气。”
王夫人虽然想给宝玉定了宝钗,但想到宝玉尚小,“老爷,宝玉这十三的生日还没有过,总得要十五才好娶亲吧?太早有了房事,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贾政想想也是,再快也得后年的,就默认了王夫人的打算。“这些夫人看着办吧。我去前面看看宝玉。”
会试如期举行,贾琏初九送了张家兄弟进贡院,十一的中午又带着小二十号人到贡院的大门口接人,送回府里。侯府的高供奉已经在等着,给三人仔细把脉,见三人都没什么事儿,各自沐浴、吃饭、睡觉了,贾琏和张家二位嫂子告辞,留话说晚上再来。
九天会试,张家三兄弟是疲惫不堪,贾琏接接送送的,忙得也是掉了几斤。
贾琏忙着接送张家兄弟的时候,凤姐也没闲着,跟着迎春的嬷嬷,突击学习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礼仪。贾赦在女儿封妃旨意下来,照例要递谢恩折子,请封世子夫人的折子一起递上去,隔日就批复了,所以凤姐要进宫谢恩。
二天的礼仪学习,凤姐捏着自己腰腹的赘肉,和平儿开玩笑,“平儿,再这么练一个月,你家奶奶一定是这府里,腰最细的了。”
平儿给凤姐按摩双腿,“奶奶,别人想练,还没这机会呢。”
凤姐随意和平儿说着话,就睡着了。
初十贾赦父子上大朝,凤姐进宫拜见皇后谢恩。
凤姐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对见多了宏伟宫殿的凤姐来说,这阴森森的金顶琉璃瓦,粗大红柱支撑的建筑,是个要小心应对的、很可能会择机吞噬生命的怪兽。
坤宁宫的宫女接了凤姐,安排她在侧殿等候召见,有小宫女送上茶点,凤姐道谢,给了小宫女几颗银豆子,随便问了几句要等多久的话。
小宫女摇头,凤姐也就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养神。凤姐等得几乎要睡着了,外间传来脚步声,然后给凤姐上茶的小宫女进来,招呼凤姐去大殿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倒也没难为凤姐,问了些有关荣国侯府的话,见凤姐回答干脆利落有章程,就添了几分好感。而凤姐见皇后满脸疲惫,就赶紧起身告辞。
出了皇宫,凤姐长出一口气,太压抑了。真不是人呆的地。
等贾琏倒出空,想着帮凤姐看看,侯府宴客的准备。待看了凤姐准备的宴席,贾琏是目瞪口呆,还带这样的?
凤姐看贾琏那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二爷,你以为这府里的人手,能撑得了这样的大宴?”
贾琏想想也是,从荣国府待过来的人手就少,其后还把一些人发配去了庄子,年前年后补上来的人,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要靠这些人,真可能会弄砸了宴席的。
“皇后就借你人了?”
“这可是娘娘主动借给我的。前几日进宫谢恩,说起来父亲要摆宴的事,我就把酒宴第一天要请的人,背给了娘娘听,然后就说准备请酒楼的大师傅带跑堂的来帮二天。当天下午,娘娘就打发人来,和我说府里要备好的材料,借人帮我一天。”
“父亲知道吗?”
“知道啊。那几天你太忙,老爷说先不用告诉你。说这不是皇后借人,是今上派的人。”
贾琏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心里呵呵,自家这第一次摆宴,掌勺的是御厨,伺候的是多是今上在潜邸的人,合着第一天宴请的人、目的,绝配啊。
贾赦第一天宴请的人到的挺全乎,一伙儿是户部李尚书,带着张家的三兄弟,应酬的是老太傅的旧交、老千岁残存的余党;一伙儿是程荫带着贾琏,接待的是皇后娘娘在翰林院的父亲的旧交好友、以及后来投靠今上的人;还有就是史家俩兄弟陪着贾赦,招呼已投向今上的掌权军队的人和尚在犹疑摇摆中的贾代善贾代化的旧部。
待百十人团团坐好,彼此看看,心里就明白了,这哪里是贾赦请客,分明是今上借贾赦的府邸要人心呢。待上菜以后,俱是御宴的菜品,史家老三就拍着贾赦的肩膀说道:“恩侯,你可以啊,在府里摆起御宴啦。”
贾赦也不谦虚,指着一个端菜的说:“认识不?这是今上潜邸的人。”
然后指使着潜邸的人给席间各位斟满酒,自己举杯致谢前来赴宴的众人。
酒过三巡,程荫就站起来说:“今日,诸位和我一样,一来庆贺恩侯重回朝堂,二来庆贺恩侯喜得嫡孙,三来庆贺恩侯爱女册封淑妃。”
程荫的话得到广泛的响应,在座的都是胸有沟壑的人物,哪里看不到太上已成昨日黄花,今上已经坐稳圣人之位形势。不管当初是跟着太上忠心耿耿,还是死心塌地随着哪个皇子的,见今上借贾赦的酒伸出橄榄枝,为了身家性命,哪里会不接呢。
况且这程荫平日里是闭门谢客,等闲人进不得程家的门,见程荫做出半个主人的态度,也都配合着说起话来。一时间杯晃交错,气氛热烈。
贾赦则和程荫一起,带着贾琏和张家三兄弟,挨桌敬酒。李尚书看着跟贾赦、程荫走的几人,对同桌的几位阁老大人说:“老太傅的孙女婿选的好啊,二十几年还不忘提携张家后辈。”
几位阁老点头赞许,谁能保证自家就永远顺风顺水,重恩义的人,谁都愿意多交啊。
有人轻声嘀咕,“怕是今日之后,贾代善、贾代化的旧部要归附于贾赦了。”
众人认同此话。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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