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醒过来以后, 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何和礼、安费扬古的眼窝都眍?进去了, 强忍伤心让他们俩个放心去休息。
何和礼和安费扬古见努尔哈赤能醒过来,多少安心了一些。赶紧把他们俩自作主张、让德格磊去主持大金内、外的事儿先汇报了。
努/尔哈赤明白他俩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回到赫图阿拉后,就把德格类带在身边指点有关。他虚弱地点点头应下了俩人的安排。
德格类突然间得到父亲的青睐, 然后又立即被委以重任, 他在高兴自己终于能够出头的同时, 又是满心的惊惶不安。过去的二十多年里, 他因为生母是福察大福晋的缘故,与同母兄莽古尔泰(四大贝勒之一)、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努尔哈赤第三女)莽古济,就是同母异父的兄长(堂兄)昂阿拉,都是非常受努尔哈赤偏爱的孩子。
但是自从父亲在赫图阿拉建立“大金”国,从喀尔喀蒙古上的尊号“昆都伦汗”变成 “覆育列国英明汗”后,父汗好像就对他们母子日渐冷淡。去年更是相信了母亲私匿金帛、还与嫡次子代善有“私情”, 要迫令母亲大归。
德格类才不相信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代善正值壮年,只比自己胞兄莽古尔泰大了四岁, 母亲已经年过半百、差不多是满头白发了。即便是父亲归天, 母亲有大福晋的身份、有莽古尔泰和自己在,也不可能再嫁给代善的。
他悄悄去与胞兄莽古尔泰分析这件事儿,生怕莽撞的胞兄信了外人的挑拨。只反复向莽古尔泰阐明:“五哥只看看母亲被迫大归、二哥被父亲厌弃后, 谁能得到好处,谁就是要害母亲和我们兄弟的人。”
可惜脾性暴躁的莽古尔泰听不进自己的话, 他只担心母亲的失宠、大归会断送他的前程。他为了讨好父汗, 竟然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事情发生后, 德格类悲伤得不得自抑, 去找莽古尔泰直斥他没脑子,母亲的死等于坐实了与代善有私情、反而会令父汗疏远他们兄弟,却被恼羞成怒的莽古尔泰持刀相逼。
兄弟俩打成一团。虽然最后被努/尔哈赤派去的亲卫拆开,俩人都受到了大汗的训斥,但是处理结果还是不同的。莽古尔泰继续做他的三贝勒,而他德格类则被父汗闲置,那么多勇猛不如他、智谋不如他、筹划亦不如他的人,都得以跟着父汗去南下攻打沈阳了。
德格类被留在赫图阿拉,被大汗勒令在府里修身养性,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这几个月,德格类一直很听话地蹲在府里反思母亲被污蔑这件事儿。
——代善基本没有受到影响,还是在做他的四大贝勒之长。得到好处的只有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的生母乌拉那拉氏。
实际上,在母亲逐渐失宠的这几年中,乌拉那拉氏就在慢慢地取代母亲的位置,成为了父汗身边最受宠爱的女人。
德格类作为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很理解父汗作为男性、宠爱乌拉那拉氏的心里。乌拉那拉氏比母亲小了二十岁,那灵动娇俏的眉眼、满头的黑发就不是母亲能争得过的。
德格类很为母亲不值,他从记事起,就见母亲在为父亲日夜地操劳。不仅要照管着父亲众多的庶福晋、庶出的儿女,还要为父亲的外朝事务谋划,所有的财政收支都要经由母亲之手、精细计算后调配给各处和所有的旗民。
他那时候只能在出征的闲暇,才能有空帮助母亲去算那永远算不完的浩如烟海的数字、帮助母亲去处理永远都会有的琐事。
母亲的白发就是被那些数字、那些事情累出来。
该死的是乌拉那拉氏。
德格类闭门想了几个月,把乌拉那拉氏她们母子四人视为仇敌,视为离间父汗和母亲、造成胞兄杀害母亲的背后推手。
想明白这些的德格类开始谋划怎么能为母亲父仇。然后这时候传来父汗南征失败的消息。
德格类在听到父汗南征失败,差点乐得当场哈哈大笑。
看吧,没了母亲的筹划,女真人多少年的衣食无忧了,今年竟然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了。当他得知“四大贝勒”都丧生了,心里反而有点儿解恨的感觉。
莽古尔泰啊,你就是杀了母亲,你还是没有前程了……
笑过之后,他大醉一场、也大哭一顿。打定主意要看看父汗回来怎么喂饱“嗷嗷待哺”的旗民。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父汗回来就把自己带在身边教导。
“父汗,你好一些了吗?”
德格类伸手接过努/尔哈赤手里的药碗,轻声相问脸色颓败,好像比半年前老了十年不止的父亲。
努/尔哈赤点点头。
“好多了。扶我起来。”
德格类小心地把努尔哈赤扶起来,然后在塌边坐下,用自己年轻壮硕的胸膛给努/尔哈赤做依靠、做支撑,让短短一昼夜就衰老得更明显的父亲能够坐稳。
努/尔哈赤低头看到揽着自己胳膊上的、儿子的那双大手,如同身后这壮健的身体一样厚实、有力。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双自认为能够扭转命运的大手。
他用略有些发颤的双手,交叉地覆盖在德格类的手背上。
“德格类,你母妃的事情,你这几个月可想明白了。”
德格类的呼吸立即就变得有点急促了。这些微的变化立即被努/尔哈赤扑捉到了。
“父汗,母妃的事情一定是有人看不得父汗和母妃鹣鲽情深,才故意要使离间计谋的。不然父汗不会继续重用二哥,也不会继续重用五哥的。”
“那我为什么罚你在府里思过?”
“儿子不该和五哥动手。”
德格类避重就轻。
“那我为什么不处罚莽古尔泰的大逆不道的弑母?”
德格类咬牙,声音里带出来难以控制的哽咽。
“五哥被离间计蒙骗,他以后会想明白父汗的心意的。他以后后悔的岁月,就是对他最好的处罚了。”
努/尔哈赤没想到德格类会这样想。
他接着问道:“你认为是谁使的离间计呢?”
“父汗饶恕儿子,儿子愚钝,几个月都没有想明白是谁这么恶毒。”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没有。母妃陪伴父亲三十几年,一直为父亲理事,能得罪的人几乎没有。儿子还指望父亲找出凶手、为母妃报仇。”
努/尔哈赤不再言语,放心地将身体靠到德格类宽厚的胸膛上,眯着眼睛想心事。乌拉那拉氏捧着食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衰老的老汗王靠在年轻的、威猛的公狮子怀里。
这时候远在抚顺的朱由校,遭遇了领兵出征以来的第一次打击。亲征大军的粮草被建奴劫了。运送粮草的一千辅兵,除了个别人逃了出来,其他都被建奴当场斩杀。
逃出来的军卒跑回去沈阳,然后这消息由熊廷弼做主派了千名未受伤的禁军,护送逃出来的军卒到抚顺来见天子。
大军五天份量的粮草被劫!
亲征军的将领得知此事都被吓了一跳。朱由校看向泰宁侯和刘渠。
“现有的粮草够几日的?”
“省着点儿够用三日的。有那些马肉做补充。还有,陛下,我们还可以动用抚顺守军仓库的积存。”
朱由校点头。
“留下两千军卒,与沈阳来的这一千人,一起镇守抚顺。其它人立即准备开拔,半个时辰后出发去赫图阿拉。”
众将立即就明白了,陛下要带队把粮草抢回来。
“本来也要去赫图阿拉的,无非是提前了几日罢了。”
额亦都带着一万骑兵按着努/尔哈赤的吩咐,从浑河的另一边绕过抚顺,果然如愿地截到了从沈阳那边送去的粮草。
一万的女真骑兵对上护送粮草的千余大明辅兵,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瞬间就这些人肢解了。少数跑出去的那几个,也是额亦都故意放走,好令他们回去报信的。就想在莽古尔泰和阿尔岱兄弟在辽阳被炮击的时候,要是没有那些个报信的军卒,大汗就不会派大贝勒代善带着三万骑兵去袭营,更不会有黄太吉为查探代善那些人的下落儿丧生。
黄太吉啊,那是自己看好的、女真人的未来大汗,是自己的女婿啊。就那么轻易地被大明援军算计了性命。
额亦都决心以牙还牙,用这些粮草勾大明援军来追击。不来也不怕,自己就横在沈阳和抚顺之间,不信断了粮草的大明援军不往回撤。
哼哼。
把大明的援军都留下,自己立了战功,也给女婿报仇了。
额亦都一边派人往赫图阿拉送信,一边令骑兵带着劫到粮草慢慢往赫图阿拉走。一天走不上三十里,他算计的很清楚,大明送来的这些粮草数量不多,以大明朝廷算计将士的秉性,可能来给沈阳解围的军队也就是两到三万人。
额亦都按着自己既往从明军对阵获得的经验推算对阵策略。自己的一万骑兵就是对上三万的明军骑兵都不会落下风。何况那些大名的援军里还有辅兵、炮兵、火枪兵等等,不堪骑兵一个照面就能砍杀的呢。
他很快就能验证自己推算的结果了。在他验证的时候,就是努/尔哈赤得到他劫了粮草、知道他要怎么对付明军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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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1593―1612),弘毅公额亦都的女儿,皇太极元配夫人,首任大福晋。
生一子,洛博会,幼殇。明万历四十年卒,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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