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在五军都督府忙到快落衙的时候, 才从北征将士的考功薄中抬起酸痛的脖颈。立即看道武松窝在自己公房的一角,捧着一本兵书看的津津有味。
“武二郎, 散衙了,该回去啦。”
林冲的喊声把武松从书本里唤醒, “哥哥,你这本尉圣尉繚的兵书,这上面的批注真的好, 既往一些不太明白之处, 看了哥哥的注释迎刃而解了。”
林冲就道:“这些都是官家讲解后,我又琢磨着添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你喜欢看就拿去。遇到不解之处, 你多问问官家就好了。”
“谢谢哥哥。”武松毫不迟疑地把书塞到自己的袖子里。
林冲见武松还是与自己与旧日一般形容,遂邀请他一道回宫里用晚膳。
武松犹豫了一下,“哥哥,我回府里去点点自己的东西。哥哥有什么章程交给我?”
“你就捡贵重、自己心爱的、得用的都收拾好。让管家给你预备一些箱子,若是箱子不凑手, 明儿来与我说。带这些进宫也就足够的了。反正你也可以日日出宫, 差了什么再回府取了。就是一条, 三娘子当初也和我说过的, 进了宫再不能在宫外留宿了。当然了,若是你必须留宿在宫外, 要先遣人回宫里说一声,宫里会派小黄门服侍的。还有是不得饮酒了。”
听说不得饮酒,武松立即垮下脸。
“哥哥, 这又是为那般?”
“官家不喜欢喝得烂醉的人,呶,就昨晚我俩的那样子。更不喜欢酒气熏人的。”
武松立即与林冲躬身施礼,“谢谢哥哥教导我。”
林冲点点头,一边收拾了书案上的考功薄,一边继续交代。
“官家不喜欢滥饮无度的任何人,也是为了子嗣计。她常说李太白嗜酒如命,生养的几个儿子愚痴,都是饮酒造成的。这几年你不在京里就不知道,她常常会宣了新婚的将领夫妇进宫,告诫他们这些的。好啦,走吧。”
“哥哥要带这些回去?”武松指指考功薄。
“晚膳以后在宫里看,也是一样的。要早早做完这些事,你带回来的将士还等着赏赐呢。”
二人在五军都督府的门口分手。
林冲回去紫宸殿与女帝、太女一起用晚膳后,俩人带着太女玩一会,然后各自去忙。但太女扭着身子不肯跟林冲抱,她还要跟着母亲,看母亲处理继续处理朝事。林冲不禁就懊悔昨夜喝的太多,等林冲把手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女帝已经把女儿哄睡了。
“三娘子,武二郎今儿拿着你的圣旨去了五军衙门。”
扈三娘感兴趣地抬眼,“他怎么说?”
“他说我和他不能都在京师。他半年后还要回去北征军。说若你相信孙新,不若让他把秦明换回来歇歇。”
扈三娘不置可否地笑笑,“武二郎如今也会想这些了。”
林冲辨不出扈三娘这么说的心意,就只按着自己所想继续对扈三娘说话。
“若是我们不知道军营的事情也就算了,知道了就不好再无视。”
扈三娘很不屑地说:“那些人也是假托赵家之名,把为赵佶复辟作噱头,真正的意图是这越来越大的万里江山的。前宋被契丹、大辽纠缠了多少年,又被金国欺负到门前,就是当初赵桓作死的时候,也不见这些人跟去搏杀。他们不过是看我得了这天下容易,想着拿到在外的二十万大军,回来倒逼我让位而已。”
林冲点头,就是扈三娘说的这样了。当初想为前宋死节的,都不管不顾地跟着赵佶的太子赵桓一块作死了,剩下这些人文臣武将惜命多年,怎么可能还挂念着为赵家尽忠呢。
“不如我去替换秦明回来吧。秦明还是前年回来叙职的,我去北边,在身份上也好应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林冲突兀的一句,说愣了扈三娘。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去还是秦明在那里,都是一样的处置。且我也不会疑心秦明等人的。他们就是领了二十万大军回京,也逼不得我分毫的,想当初那童贯不也是被我从中军里提溜出来了。 ”
可不就是这样的嘛,梁山这些领军的将领,给他们再多的军卒,也不会起什么用兵变夺了扈三娘的位置的歪歪心思。
做了皇帝如何,赵佶不还是在禁军的保护中,被扈三娘入皇宫逼迫得禅位了。
林冲见扈三娘没起打发自己去北边的心意,心下慰藉的同时,闭闭眼下定了决心。
“三娘子,武二郎一去五年,就换了留他在京几年。五军都督府的事情他也能承担得起,北边平定了还有吐蕃、大理,我们总会在有生之年达成你的心愿。”
扈三娘看着林冲慷慨赴义的架势,忍不住在心里轻笑,这是眼不见为净了……唉,也难为自己难为别人了。那三宫六院的女尊,果然不是自己能玩得转的。
“这事不急着今晚定下来,你容我再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想过琳儿对你的依赖,连我都习惯了每天在这宫里见到你的。”
林冲心里升起一股热流,得三娘子这般待自己,更得去先平定北边了。
“我是琳儿的父亲,也该为她做些什么的。三娘子,我只是舍不得……”林冲停下话,搂紧女帝道:“我也只是出去三五年就回来的。很快的。”
是啊,三年五年的时间,过的真是很快的。俩人如今在一起已经过去了四年了。
第二日晨起,扈三娘对林冲说道:“你还坚持去北面吗?”
林冲点头,一夜缠绵,他心里不舍可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女帝和太女是最好的。
“那你把那浪子丢去禁军或者打发他回大名府吧。我怕你不在,武二郎说不准哪天就掐死他了。”
林冲迟疑,“你们不是都喜欢听他唱曲、和他说笑么?二郎应该不会那么想不开吧?那就是娘子解闷的。”
“你按我说的做吧。虽然也就是只召他进宫唱唱曲儿的,可武二郎性子急,让他白白伤了一条人命也没什么意思。柴进他们都明里暗里和我抱怨几次了呢。”
林冲心里得到安慰,原来柴进他们对燕青也有看法。
“我去问问燕青,看看他怎么选吧。不过估计他不会愿意回大名府,那卢俊义就拿他当个奴儿养。放去京营的禁军中,免不了武二郎哪天知道了,闹去外面更不好看。”
“行,你问问他吧。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不然你就带去北征军里,让他也挣份军功安身立业。”
林冲咧咧嘴角,谁又容易了呢。若不是不想惹扈三娘不开心,在宫里第一次见到燕青的时候,自己就想捏碎他的喉咙,让他再唱不出那些摄人心魂的曲调。
那简直是个山精海魅。偏这些个女人不管老幼都欢喜他,连自己三岁的女儿也喜欢听他唱歌。
扈三娘在小朝会后,把秦桧从都察院调出来,派给李纲做助手。几天下来,扈三娘就发现用了秦桧的好处。他比李纲更能跟上自己的思路和脚步,做事的认真和有条理,还在李纲之上。这样的结果,让扈三娘撒开手使用秦桧,并开始注意那些曾经给赵佶上本强烈要求抗金的官员。
果然还真给她挑选出几个来。
比如:孙傅、张所、蒋公望、许景衡、吕好问、马伸。,
这几位在前宋末期,或是因为不在京师、或是因为没有跟着太子作死,而后陆续在太学通过了培训,考核,安排回去到各自的岗位。
扈三娘花费了几个下午的时间,与这些人逐一细细详谈、咨询他们所领的事务、以及对朝政的看法。在谈话的时候,有时是抱着太女,有时让太女立在一边倾听。
最后一次同时宣召了秦桧、吕好问、徐景恒,还让林冲作陪。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林冲猜不出扈三娘要做什么,难免就有些忐忑,好在他能够绷得住。
扈三娘让太女在自己身边站好,对三位文臣说道:“朕身为女帝,迄今已登基五载,你们认为这天下的皇帝,男女可有什么区别吗?”
哈,你当了五年多的女帝来问我们区别?
就是有区别能说出来吗?
三人都是心思灵透之人,立即就把女帝的心思猜测到了几分。
秦桧因为职位的关系,最近与女帝见的比较多,也少了几分面多帝王的紧张。他先起来对女帝和太女施礼,然后又对林冲施礼。
“臣等跟随陛下也有几年了,现在天下安定百姓安居,虽然战事继续,但比几年前大厦倾颓在旦夕间,全仗陛下英明果敢。臣看不出天下尊女帝或是男人为帝王有何不同。”
女帝点点头,请秦桧坐下。目光转向许景恒。
许景恒立即站起来说道:“臣听说陛下在太女出生之前,就拟好承继大元天下的诏书。大元以全天下百姓之力供养一家一姓,只要这一姓能给百姓富足安定,就足够回馈天下了。”
吕好问站起来说:“陛下,臣赞同秦大人、许大人的主张。臣也认为对天下百姓来说,只要能够安稳度日,吃饱穿暖,是太女还是太子承继你的皇位,都是没有区别的。”
扈三娘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三位大人这般的饱学之士、朝廷的肱骨之臣都是这样认为,朕心甚慰。太女是朕唯一血脉,如今已经四岁了,朕有心请三位大人为太女之师,教导太女如何回馈天下百姓,让大元安定百姓富足。几位大人可愿意?”
给太女当老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当下女帝让小黄门把给太女拟定的读书时间表拿来,分给三人。只说等明年中秋以后看太女的进度再做调整。
送走几位大臣,林冲对扈三娘道:“现在就启蒙,是不是早了一点儿?”
扈三娘摇头道:“也不是要她和其他孩子一样地读书。现在每天上午只一个时辰,明年中秋以后再说。”
林冲再不说话,细看太女的读书计划表,深深地叹口气,自己别说四岁就是十四岁,虽然也曾好好读书,但是花在棍棒上的功夫明显多过书本。
太女拉着母亲的衣袖问:“阿娘,我是不是要去读书了?”
扈三娘点点头,“你喜欢么?今天那三位大人以后会来给你上课的。”
太女有些失望,“阿娘,不是去延福宫啊。”
扈三娘摸摸太女的头发,“琳儿,你要学的和那些孩子不同。他们学的是为臣之道,你学的是为君之道。不过有些共同的课程,像是数术啦,以后你也会去延福宫上课的。不过要等你满了五岁以后的。”
太女对年岁还没有建立起明确的意识,但她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母亲说什么信什么的时候了。闻言也就点点头,把去延福宫的事儿撇开了,那是到时候就可以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