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成王替自家君主说出心里话, “下大夫不必因此担心,所谓占卜所得的结果, 朝堂上会作为参考,但不会全凭占卜去做事的。”
武成王话音一落, 立即把大祭司惹恼了。这不是要剥夺了自己在朝堂上说话的重要性了吗?本来天子先要姜尚占卜,就已经惹得他恼火了,现在这句就是火上浇油。
“武成王, 你这是诋毁占卜, 朝廷不问吉凶如何能行事、成事?”
黄飞虎对上大祭司也不会怂的。
“陛下受命与天,顺天道而行事, 即便趋福避祸, 也是上天肯垂怜的。或者用占卜,难道占出来是凶,就不做事情了?”
大祭司恨恨道:“占卜出来的结果是凶,自然要规避的。”
“东夷对商人劫掳成性,大祭司教本王一个避开的法子可好?”
黄飞虎追问大祭司。
“难到他们逼近商地一步, 我们就把商人撤回一圈吗?”
大祭司气得面色改变, “你这是把避开绝对化了。东夷侵犯商人, 天子率军对抗, 也就是在避开商人说遇到的劫掳之祸。”
武成王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持枪荷矛与东夷对抗,也是避开东夷劫掳之祸啊。”
“依大祭司之言, 遇祸则除,岂用卜?”
大祭司看着高台上端坐的天子,心里知道天子是不耐烦事事问政与自己的。从帝乙的时候, 祭司在朝里发话的机会就开始变少了。到了当今这里,大的决策几乎是天子乾纲独断,衬得祭司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陛下,遇事占卜吉凶,卜出是凶,小事儿则回避不做,大事则须谨慎对待。”
“明白了,行事毛躁之人,诸事都该去占卜。行事谨慎之人,反正是大事小事都谨慎去做,占卜与否反不要紧了。”
“非也。陛下。占卜是对天地鬼神的尊敬。在天地鬼神的指引下趋福避祸。”
得,这就是一个怎么都不听别人说什么的,只坚持自己主张的。
鲁雄出列问道:“对天地间鬼神尊敬,能把凶变成吉?祸变成福吗?”
大祭司赶紧点头,口中称是不已。
武成王拔剑,“大祭司对天地间的鬼神最是尊敬了,本王现在斩杀你。你可有法子把凶变成吉?”
武成王的剑尖逼到大祭司的胸前。
那大祭司也是有几分道法的人,见状就要与武成王动手,可莫名的浩瀚威严压力,压得他弯腰屈膝,跪了下来。
武成王的剑尖就指到他的眼前了。
吓得大祭司回避不了,向天子求救。
“陛下陛下,武成王无故要杀臣,请陛下救命。”
帝辛在上面看着一笑,对武成王道:“看来对天地鬼神再尊敬,也还是向朕这天子求救来的好用。武成王,你看大祭司已经明了朕在天地间的鬼神之上,你就暂且放过大祭司吧。”
武成王是朝堂上唯一可佩剑上朝的人。天子发话,他立即收回佩剑,向天子抱拳退回本位。
姜尚有点懵了,天子既然不信大祭司,为何又要自己占卜,还要按着自己占卜的结果,改去西岐探查变成宣召西伯王来朝歌自辩呢?
散朝之后,帝辛留了武成王黄飞虎和下大夫姜子牙。
“西岐擅自征伐犬戎,本位为诸侯,却不敬朝廷,下大夫你先说说该怎么处置西岐?”
姜子牙立即又陷入说出占卜结果那样的为难里了。
“下大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要是不处置西岐,天下八百镇的诸侯有样学样,可乎?”
姜子牙下意识地摇头,“不可。朝廷必须要对西昌伯加以重罚,才能让其他诸侯心生畏惧,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他脱口而出这些话后立即懊丧起来。这……自己怎么能说要天子处罚西昌伯的话。
天子拍手大赞。
“下大夫果然明理明法,知天下治理的要点所在,有将相之才啊。”
武成王立即恭喜帝辛。
“陛下的下大夫这样的人才,以后何愁八百诸侯不宾服,四夷不拱手。大善。”
帝辛点头,“确实如此。下大夫,如何惩罚西岐,令其他诸侯不敢再出现不遵朝廷指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姜子牙只好低头领了圣谕。
帝辛说道:“皇后常与朕言: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防微杜渐,防患未然,才是朝廷该行的光明正大之道。鬼魅伎俩,能得一时的便宜,却不能长久。卿以为然否?”
姜子牙抱拳称颂,“陛下所言甚是,娘娘如此辅佐陛下,四夷来朝,也只是早晚之事。”
帝辛一笑,“全仗武成王与卿了。”
待姜子牙离开,武成王不解地问天子。
“陛下似乎对姜子牙特别器重,可否令微臣知晓,以后也好行事有方?”
帝辛点头,“那讲信用在昆仑山学道四十年,虽然他竭力隐瞒,你也看出他内心袒护西岐的趋向了。这样有才干的人,定要使他真心归附与朕,断绝他与西岐投契的可能。西岐少一人,朝歌多一人,来日对上西昌伯这样不轨之心昭然若揭的贼子,胜算就多一些。”
武成王位高权重,与崇侯虎一样是帝辛倚重的心腹。他是心胸宽广的人,见天子看好在昆仑山学道四十年的姜子牙,不仅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还郑重地向天子承诺。
“陛下放心好了,臣定会将此人挽留在朝歌,为陛下效力。”
帝辛点头,武成王接受了姜子牙,以后会在朝堂上护着姜子牙,不让其感到自己被排斥,对收拢姜子牙归心于己大有帮助。
“对西岐哪里朝廷得先做好准备,让崇侯虎准备好对西岐用兵吧。”
武成王应了,自去安排。
再说西岐姬昌见到朝歌派来的、宣召他去自辩的钦差,内心忐忑起来。
他对犬戎用兵也是蓄谋已久的事情了。不想战事起来之后,却不由他控制了,那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了的。他原来的想法,是想让天子知道有战事,派人来查看、则是似是而非的局面,他要借机看看天子对自己态度、借机探探殷商的底细。
要是天子责备、惩罚自己,自己就有了天子昏聩,妄责忠良的理由,再起兵去攻打殷商,在天下人面前也能交代了。当然这都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西岐文武知道他有这样打算的,也不过是那三五人数的心腹。
其余人等还真就是被他宣称的犬戎用心不善,觊觎西岐妄行不端遮掩了思想。眼看着战争的时间越拖越长,现在的要紧事情,变成了要如何才能遮掩住真相,要让西岐所有的官员和百姓,都说没有与犬戎开战,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西昌伯知道来宣旨的是明路上的人,朝歌过来西岐查看真相的官员,私下里是还有几路的。他也明白要是少回去了一路人马,自己就是说出花来,天子也不会相信自己的。
怎么办?提前对朝歌用兵吗?西昌伯觉得自己准备的还不到位。他召集文武心腹商议。
长子伯邑考出列说道:“父王,儿子替父王走一趟朝歌吧。”
上大夫散宜生阻止伯邑考,“天子召大王去朝歌,显见是怀疑对犬戎用兵之事了。大王若是再回避不去,岂不是落下口舌了。大王不如占卜一番,看看此去是吉是凶,再定夺如何去做可好?”
散宜生的话很有道理,西昌伯沐浴斋戒后,虔诚去占卜,却发现自己测出一个模棱两可、晦暗不明的卦象来。
几次都是这样的结果,姬昌心里没底了。
绝对不是自己的占卜不精,而是前途就是晦暗不明的。他想起几十年前的、父王所占的那一卦,殷商当绝,西周将起。
西昌伯无奈一叹,收起占卜用具,召了散宜生来。
“孤此去朝歌,吉凶莫辩生死难卜。内事托与你,外事托与南宫适、辛甲诸人。”
然后宣长子伯邑考来见,将家事以及西岐的大事尽托付了,嘱咐其莫忘了自己的心愿。
伯邑考激动,要替父亲去朝歌。
姬昌伯叹道:“我儿,君子见难,岂有不回避的道理。但天数已定,天子召父王去朝歌相辩,明路的天使已经得知我用兵的实事,暗路探查的定也从百姓那里得知了真相。若是为父不能平安归来,你当继承为父志向,完成未竟大业。”
西昌伯安排好诸事,进宫辞别母亲太姜。
太姜含泪说道:“吾儿,母为你推演先天之数,此去朝歌是晦暗难明,怕是凶多吉少,不若就不去吧。”
姬昌跪下磕头,“母亲,天子相召,怎敢不奉!儿子所推演的先天之数,与母亲相同。西岐诺大的家业,以后怕要靠母亲扶持伯邑考了。”
太姜眼泪落下,“自知你父祖三代人心中所想,就只这样的事儿,早晚会有一天的的,唉。痛杀我也。”
姬昌再磕头,默默退了出去。
第二日姬昌率人离开西岐上路,合朝文武都去送行。有心高气急的当场就喊,“大王,我们且杀去朝歌,好过大王受人盘诘。”
散宜生阻止,“胡乱说些什么呢。”
没看到商朝天子派来传旨的官员还在一边等候吗?
真是能惹祸。
散宜生上前敬酒,“西伯,祝你此行顺利,早日回来西岐。”
西昌伯接了散宜生的临别酒,不知味道地喝了下去。
伯邑考和姬发领着几十个兄弟上来敬酒,西昌伯接了长子的酒,对儿子们说道:“你们兄弟以后要听大兄的调遣,和睦相处,孤也就无忧了。”
众子都躬身应答下来。
西昌伯向众文武一礼,“西岐拜托诸位了。”
转身跟着来西岐传旨的天官往朝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西岐姬昌不可以自称为“孤”
散宜生也不可以称其为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