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荣国府高兴地盘桓了二个时辰, 才带着圣人派来的禁卫回宫。
圣人看着太子满脸遮挡不住的笑意,笑着问道:“荣国府的酒就那么好喝吗?”
“父皇, 荣国府的酒还是您赐给荣国公的。饭菜也不如宫里的精致。但是今天去的几个人,儿臣觉得甚有意思。”
太子略略眯眼, 想起今儿在座的那几个年轻人。
从太子裁了东宫半数的属臣后,还是第一次与圣人谈起这类的话题。
“噢?都去了些什么人啊?”圣人被太子勾起了兴趣。
“贾敬。”太子先报上还属于东宫编制的贾敬。
圣人点头,“贾敬啊。明允觉得他如何啊?”
太子摇头, “还不如张瓒呢。张瓒就是耿介太过, 仍是忠心为大景的,他私心太重了。”
圣人颌首认可太子的话。
“你可还愿意留他?”
太子摇头, “父皇另安排贾敬最好了。儿臣既往不过是看在荣国公和恩侯罢了。”
圣人想想宁国府全额还了欠款, 心里忖度一番,“贾敬这人虽是二榜进士,却不是什么有高才的人物,让他去鸿胪寺做个少卿吧。无事就闲领一份俸禄,有事朝廷另外派人。想来对他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父皇圣明。如此贾敬去的合适位置, 与荣国公父子也好看。”
圣人早就想把贾敬调离东宫的, 而今不过是顺势而为。
“还去了哪些人呢?”圣人接着问太子。
“张瓒。”太子脸上涌上明显的惋惜。“父皇这人的状元, 唉, 可惜了。”
“又有什么可惜的,三年一个状元。明允, 你看阁臣那个是状元?侍郎又有几个是状元出身?文章做的好,未必会做人。做到侍郎、尚书的,得先会做人, 然后才是做事。”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父皇,儿臣以为他能独领御史台,或是在刑部大放光彩呢。”太子摇头,“父皇,儿臣看他比十多年前更是刚直了。”
圣人对张瓒原也是给予了厚望,可这人……
“他还是去翰林院吧,或许他适合那里。”
太子明白圣人的潜台词,要是张瓒在翰林院还不行,就只好容他到挨不下去了,自行辞官了。
“父皇,恩侯的二舅兄张钰倒是个不错的。灵活有度,现在是庶吉士。儿臣问了一下他的志向,他想在庶吉士散馆后,到地方主政呢。”
“好志向。不历地方,不至省台。但愿他是一个有能力的。”
圣人猜测贾代善此举是为了想自己和太子荐人,这老贾啊,总是把心思绕来绕去的。
“父皇,还有两人也是很不错。一个是就是恩侯的妹夫、文定侯的儿子、上科的探花林海。还有一个是贾老二的舅兄王子腾,这人以后在军中会有出息。嗯,还有恩侯的那几个表兄,儿臣以前见过,也是很不错的。”
“荣国公的晚辈姻亲倒是不错啊。”圣人随口赞道。“那贾二你看这怎么样?”
太子皱眉,“尚不如贾敬呢。”
圣人一笑,这和自己了解到的也差不多。他心想若是让王家去接荣国府的兵权,想来反弹也会小吧。
宫里圣人父子谈论参与聚会的年轻人。来了荣国府的几个年轻人,也都在心里感谢贾家父子的提携。
王子腾对着贾赦抱拳:“世兄厚爱提携,愚弟没齿难忘。”
贾赦笑,“都是自家知近亲眷,何来说这些话。愿你往后鹏程万里,直上九霄。”
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地尽兴后,满腹欢喜地告辞离开了。
王子腾今儿是特别地开心。原本父母亲为了与荣国府联姻之事,早早就与荣国府议定了婚事。却发生了贾赦被太傅相中以后,不得不把大妹妹许给无爵无才的次子贾政。就让他在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就是为了俩妹妹也得拼上去的。今儿上午去见妹妹,却见妹妹神态祥和、满脸都是满足的笑容,他还以为是贾老二长进了。仔细问问贾政的功课,长进的也有限。
最后还是贾政憋不住,把贾母给他们夫妻的偏爱,含着骨头透着肉地露出一点儿,就是京里的神仙居是他名下的产业了。
王子腾知道神仙居的生意一直很好,这几个月因着酒楼开始供应京里独一份的纯酒,生意是更上了一层楼。贾政能得贾母偏爱,再看妹妹的日子,一对小儿女也是长得健康,王子腾的心里宽慰了许多。如今贾赦把他引荐给储君,似乎太子对他的印象也不错。终于收获到与荣国府联姻的益处了。
天不负王家啊。
张家兄弟见过妹妹以后也很高兴,妹妹现在看起来与未出嫁的神态相仿佛。张瓒记起妻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禁不住绷着脸,向妹妹灌输了一堆要孝敬公婆的大道理。直到把张氏说的泪水涟涟的了,才讪讪地收住。
张钰安慰妹妹几句,就对贾赦说:“恩侯,贞儿在家被娇宠的过了,还要靠你教导。有什么她没做好的,你说总好过别人说她。”
贾赦连连应了,只说张氏一切都做的很好,才给妻子挽回一点面子。
贾赦在舅兄看过次子后,自己抱着贾琏往奶娘那边送,给张家兄妹留出说话的空间。
张钰就说:“贞儿,我和大哥看瑚哥儿在荣国公夫人那里,与荣国公夫人甚是亲昵。瑚哥儿与你可好?荣国公夫人可有难为你?”
张氏摇头,“哥哥放心,瑚哥儿还是一样,太太也并不曾难为我的。”
张瓒又问了罗嬷嬷几句,得知妹妹现在早晚都过去婆母那里,请安、听贾母理事,与妹夫关系也很好,哥俩才放下心来。
唉,父母返乡了,哥俩才体会到人情的冷暖、世事的艰难、肩上担子的沉重。
回到张家,张瓒颇为后悔地对张钰说:“都是大哥不好,父亲为我谋划的刑部侍郎,都到了眼前了,还不得不放手。”
张钰却耸耸肩,不甚在意,“大哥,你光看到失去的,没看到咱家得到的。哪一任首辅的后人能够继续在朝手握重权?只要咱倆以后有一个能到三品,就比那些尚书的后人都强了。”
张瓒想想确实是这样,“唉,怪不得父亲想着联姻啊。”
“那是啊。那些勋贵跟着太/祖打下了大景的江山,所以只有勋贵才是与大景同存的。咱们文官不过是来了又走罢了。只要旭儿他们这代,仍能够立足朝堂,或者比大哥现在更进一步,咱们这辈人就算不愧对父亲,张家也算摸得上官宦世家的边了。”
让张钰说心里话,大哥最开始就该留在翰林院,没别的问题,就是个性的缘故。平时说的再好,改改改的,遇到事情了,还是勉强不来的。
几日后,张瓒调去翰林院,成为翰林院掌院张玉书的副手。这是贾代善没想到的,他以为吏部郝尚书会把张瓒按普通的翰林学士安排呢。
实际内里却是圣人因太傅肯及时致仕,给张家后人的关照了。
郝尚书还不想虚领贾代善的人情呢。
“荣国公,你不用谢我,是圣人的意思。”
与张瓒调动的同时,是贾敬被调到鸿胪寺做了少卿。
贾代善长出一口气,对这个堂侄子,他有对张瓒一样的惋惜感觉。但有自家次子比着,那才是更没办法的呢。
随着天气变冷,踏入了一年最冷的年根。荣国府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大奶奶接手管家,但是管家回禀议事的地方仍在荣禧堂正院的后花厅。
贾母给贾赦的说法,“你媳妇本就是懈怠走动的人,每天过来走两次,对她只有好处的。”
而对赖在贾母身边的贾瑚来说,早晨练武以后就能看到母亲,不用特意跑去东院,时间就宽松了一点儿。
罗嬷嬷就在私下底劝说张氏,“奶奶,到正院理事也好,太太震慑着那些媳妇子,有什么事儿,就在太太眼皮子地下,派个丫鬟去问问也容易的。再说了,以后你和世子爷还不是要搬去荣禧堂住的。”
张氏知道不管别人怎么个说法,婆母定下议事的地方不变,自己只有听着的份儿。她也是个聪明的,在瞧出婆婆对贾琏比对另几个孩子上心,就每天让乳母把孩子抱去正房,等晚上请安后再抱回去。
罗嬷嬷对张氏的做法,大加赞扬。
“奶奶,小少爷就是搁在东院,一上午也是不得见。您歇晌后早点过去,也能看小少爷的。”
要叫罗嬷嬷说,张氏就该把孩子放在婆婆那里。可惜张氏想不明白,她也不想费力惹张氏伤心了。
就看瑚哥儿是张氏带大的,现在与太太好的,比太太带大的又差到哪里呢。
而刚刚几个月大的粉团子贾琏,开始长牙了,他是最喜欢到祖母的正房来的,每日最喜欢的就是祖母喂他喝水,但凡能赖在祖母的怀里,他是不跟别人抱的。
贾赦看长子和次子都与母亲的亲昵,也只能叹息自己和妻子白留了贾瑚在身边了。
张氏却认为:“夫君,我们要是没留了瑚儿在身边,瑚儿会不会与我们似陌路一般?”
贾赦承认妻子说的有道理,长子与自己夫妻的关系,还是比自己与父母亲要好的。
进入腊月,张氏要与店铺、庄子关账,贾赦怕管事耍滑、张氏出错,尽力抽出时间陪着。贾代善几次早回来,都看到贾赦在帮媳妇忙碌,他忍不住就对妻子抱怨。
“恩侯,不好好在东宫办太子做事儿,怎么分心管府里的这些事情了。”
贾母瞥他一眼,冷冷怼了一句,“国公爷,让我说张氏才是好福气。”
贾代善想与妻子辩驳几句,什么才是男人该干的,却见妻子起身走了。就把贾代善晾那儿了,一晚上也没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