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卖哪些庄子和铺子?还朝廷的欠银?南安郡王的脑袋一下子木得转不过来, 好半天才消化了妻子说的内容。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了,要还朝廷的欠银了?”南安郡王立即从半靠在床头, 坐直了身子,抖着手, 指着王妃色厉声急地问。
他的内心这时候是崩溃的,这娘们是要坑垮南安郡王府啊!那欠银是那么好还的?那欠银是应该全额还的吗?
“昨夜啊。你哭着说对不起儿子,府里的欠银不够还朝廷的欠债。要他先还一部分, 能还多少就先还多少。还嘱咐世子以后要节俭过日子, 不可再奢靡浪费。弄得世子一夜未合眼,一边要和妾身一起照顾你, 一边还要点库银、写折子, 今儿早朝紧赶慢赶地还了六十万银子。世子一夜未睡,回来就被这些人堵得不得闭一会儿的眼睛,难道世子不是你的亲儿子,难道你心里就疼这些贱人养的庶子、就疼这些狐媚子吗?”
王妃眼睛都不带眨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模样,闹得南安郡王狐疑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说过这话了?
后面更是扯开了往日要吵闹的那般序幕了。
唉, 王爷开始头疼了。但看着世子咬唇站在一边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得先按住那一头的。
“王妃, 你莫胡说,本王何时不疼世子了。不疼他把世子的位置给了他?”
世子太阳看看自家父王和母妃, 这样的吵闹场面他看了不止一次了,可是在满府的姬妾和庶子跟前这么做,母妃, 您这样干好吗?
“你若是疼世子,他二天一夜未睡了,你怎么还容这些贱人吵闹,还不赶紧把这些贱人打发走?谁想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难道不是该从自己的荷包里出银子吗?你那庶长子喝花酒该世子出银子?还是你那庶三子买头牌,该世子出银子?”
王妃说一句,王爷就点一下头,世子是该休息,是不该出银子……
不对啊,府里有银子啊。府里的库银,就是还了六十万,也应该还有的啊。
有个深得王爷宠爱、日常抛费比较大的宠姬,看王爷频频点头,生怕后面提到的自己的开销要自己出银子。这时候颤巍巍地上前开口了,娇语如莺啼般悦耳,就是说的内容让王爷恼火。
“王爷,您前些日子答应婢妾买的首饰,婢妾前天拿到店家送的货。店家今儿堵在婢妾的院子里,问婢妾要六百两银子呢。王爷,您快打发了那人吧,妾身都不敢回院子了。”
没等王爷开口答应呢,就有其他的人跟上了。一时间苦求王爷给银子的声音,充斥屋里的每个角落。
“都别吵啦。”王爷怒喝,立即安静下来。
“王妃,你先把他们这些人的账单付了。”
“王爷,银子呢?从哪里来?府里剩下的那点银子,妾身仔细算过,勉强能够到接上年底庄子、铺子关帐,要是把他们这些银两都支付了,咱们剩下的那几个月不吃不喝了?”
一屋子挤进来了几十号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王爷。
“这个……”南安郡王不好说话了,他乞求地望着王妃——府里的大财主。王妃这些年管家做生意,没有二十万也会有十万银子进账的。拿出个万八千两的银子,先平息了眼前店家收银子的事儿,还要自己开口求吗?
王妃不搭理郡王装可怜的眼神,当她不知道王爷有私库的吗?哼,我有多少也留着给我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们花呢。你指着我给你的庶子付花酒的银子、付小妾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宠的银子?
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这可是王妃高估了南安郡王了。要说王爷私库里的宝贝,那是有不少的,大多是郡王府一代代传下来的。虽然他有自己的私房银子进账、数目也不少的,但是他内宠太多,每年开销也甚大。再一个,他用银子随时可以去帐房支。他的私房里是真的没有什么现银的。
王妃不搭理王爷这话茬,屋里的人慢慢就觉得出不对劲了。莫非王爷是没有银子?哎呦,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了?
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哀求声慢慢小了下来,却比刚才的喧嚣对南安郡王产生了更大的压力。
他费力地咳了一声,对王妃说道:“王妃,此间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王妃瞪眼,这是要耍无赖了?好,你要干让我出银子给你养小妾的事儿,就别怪大家都没脸了。
“把刘侧妃扶回去。你自己生的儿子,是你自己带大的。难道你儿子吃喝嫖赌的花酒钱,你要从我的嫁妆银子里出吗?你自己给儿子付银子吧。”
王妃这几句话说的刘侧妃面红耳赤。自己年轻的时候,没少给王妃添堵,这两三千两王妃是不会出的,她挣扎着看向王爷,王爷的眼睛却回避她,不与她视线相对。她讪讪地由着人扶着出去了。
“把赵侧妃也扶回去吧。你儿子在外面八千两买头牌的银子,你自己想法子。”
赵侧妃早年曾经是王府里的第一份,要不是最后圣人看重嫡子,很可能郡王就把她生的庶长子请立为世子了。
她跟着王爷在边关十年,内囊颇丰。但她回京城以后,把自己还摆在外宅女主人的位置在,那是明面上就与王妃争锋相对的。直到立了世子以后,她才慢慢收敛了,万八千的银子她拿得出来。但她心里更明白,王爷今儿要是不能拿下了王妃,以后就别指望王妃会出一分私房银子贴补到王府里的。
故而赵侧妃抓住王爷的手,哀哀说道:“王爷您来评评理,府里那个孩子不是王妃的儿子,王妃作为嫡母,为自己儿子掏银子,怎么就不应该了呢。”
王妃冷笑,“玉蝶上可是记了你是生母呢,我是他的嫡母,你认你儿子是庶出的吗?”
这就是比较尴尬的老事儿了,赵侧妃有四品的诰命,她曾经和人说过她儿子不是庶出,无须认什么嫡母的。不过那都是在边关的时候了。
去掉两个大头的了,王妃抚着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轻巧巧地说:“王府四季都有给各位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衣料,你们非要在外面另外买。有买的心,就得有付银子的力,各自把私房银子拿出来结账吧。”
有人不甘心地说“府里给的少,衣料也不够好。”
“慈宁宫里的脂粉好,太后的衣裳料子也不限做多少套。你们是在南安郡王府的命,就得认南安郡王府的规矩,想要更好的,有本事就上天。没本事就自己出银子买,没人替你们出银子的。要我拿自己的嫁妆银子,来打扮你们这些狐媚子,不如回去做白日梦。都散了吧,自己的账单自己付清,要是日落了,你们还留外男在院子里,就别怪我用王府的规矩惩罚了。”
打发走大多数了,剩下的几个就是王爷的心尖尖了。
“来人,把这个六百两买首饰的送回院子里去,前天收到店家送来的首饰,退回去,不要了。”
“王爷。”那宠姬娇滴滴地往王爷床前扑,“王爷,这让婢妾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俩嬷嬷上来扯了胳膊就往外拖,王妃还在后面补了半句,“你还想出去见谁啊。”
这半天王爷就一直在运气,忍着王妃的夹枪带棒。他知道从立了世子以后,王妃就不太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可儿子对自己从来是很孝顺的,习文学武,领兵作战,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府里的其它庶子也不是不好,也不是没有人肯与世子一样用功。但是文略武功,到底还是差了嫡子几分。所以南安郡王才在嫡子戍边十年回府后,上请立世子的折子。
嫡子深得自己心意,是能把南安郡王府好好传承下去的好苗子。他本身没有什么错处,自己自然少了可以拿废立世子,来要挟王妃的杀手锏。如今他只后悔自己既往没多留些现银在身上。
有银子男子汉,没银子汉子难,说的就是他此时的光景了。
而那俩婆子把王爷的爱宠拖出去之后,王妃让人把其余的想跟王爷要银子的人,都照样打发出去了。粗鄙的蔑视、叱责话,冲进了王爷的耳朵里。
反了,反了,王妃这是要爬到自己头顶上了。
王爷伸着手指,抖抖地指着王妃,一个字没说出来,往后就倒。
太医再次被挟进了王府,一番诊治后,满脸沉痛地告诉王妃和世子,“王爷这是中风了,能不能醒过来,是两说的事儿。”
世子面色难堪地看着母妃,按他的想法,把库银还了,然后省吃俭用一点儿,二十年怎么也都还清了。母妃这么不给父王留脸面,他不好出声去说母妃的不是,但是在心里却还是有了点儿别样的想法。
——母妃不该闹得父王中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