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给荣国公父子的赏赐, 在他们父子回府后不久,就由魏九带着人送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太子妃跟前得用的内侍三德子。
魏九笑着对荣国公说:“国公爷, 圣人可说啦,要您保重有用之躯, 继续做大景的定海神针呢。”
贾代善忙推脱,“大景的定海神针唯有圣人才能肩负,老臣不过就是追随圣人的马前卒。魏公公, 定海神针那是玩笑话, 你可不能再说了。”
“荣国公,咱家在您跟前可当不起那一声公公, 您要看得起老奴, 就还是像从前一样,唤老奴一声魏九。”
“你这出来宣旨是代表天家颜面呢。老臣敬你魏公公那敬的是圣人。”
“好,好,好。国公爷您说的都有道理。”
魏九知道等自己回去的时候,自己与荣国公的一言一行就会放到圣人的案头了。荣国公是圣人跟前的第一人, 但是圣人现在, 似乎对太子都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了。
三德子见他们二人寒暄往来了几个回合后, 才上前给荣国公父子行礼, 态度谦卑地说:“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打发小的来看看府上的小公子。还请国公爷和世子爷行个方便。”
贾代善打发贾赦陪着他二人去看孩子。那些有关新生儿的御赐品, 贾代善大手一挥让儿子直接带回去了,自己得的那些百年人参、灵芝、首乌,他则让人捧着, 跟着他送到正院去。
贾赦看着老爹往母亲那儿献殷勤的模样,觉得特别地辣眼睛。什么时候父亲对母亲这么好了。也不能说父亲既往待母亲不好,但真的没有像最近几个月这般着紧的时候。
贾母无事就在自己的屋子打坐练功,贾代善带人刚刚进院就惊动了她。她只能收功,从内室走了出来。
“国公爷?”一串小厮抱着各式样的盒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贾代善献宝,“圣人才赐下的百年人参、灵芝、首乌等,拿来给你补身子的。”
“给我?这是圣人是给国公爷的吧?”贾母略诧异,贾代善这是借花献佛来了?
“自然是给夫人的了。夫人管家理事劳苦功高,吃用得是府里头一份的。”
贾代善拿出在圣人跟前回话的劲头,说的情真意切。要不是贾母早知道贾代善的那德性,换原身回来,估计都得把紧闭的心扉,敞一道门缝给他了。
“那就多谢国公爷了。鸳鸯,把首乌留出来,明儿打发人给国公爷配点乌发的药丸。省得国公爷老是羡慕我的黑头发。”
贾代善赶紧递话,“这些好东西都是给你用的,你不用惦记给我配乌发的药丸子。我就是想用乌发的首乌,随便去药堂买那十年八年的用就可以了。”
贾母看看贾代善,合着这货现在是把自己当圣人一样对待了,看这递话的作态,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国公爷为了荣国府出生入死,辛苦谋划,才是府最劳心劳力的人,合该用府里最好的首乌配药。不过国公爷,要是圣人看你更年轻了……”
贾代善眼睛一转,就想出贾母为什么这么说,他颓然一摆手,“算啦,我一个大男人,头发、胡子白就白吧。唉,就是夫人不要嫌弃为夫老朽了。”
贾母笑笑说道:“不会嫌弃国公爷的。听说国公爷这几个月早晚都骑马、练枪的?”
贾代善略略有点自得地说:“入了武将这一行当,只好拳不离手了。黄忠八十岁还能上马杀敌,为夫只愿七十岁还能骑马抡枪了。”
夫妻说着话,鸳鸯带小丫鬟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又端了茶点来。
“国公爷,可要再睡一会儿?”
“用罢午膳再歇息了。那孩子我跟着瑚哥儿给他取了琏字,取自《论语》曰:\"何器也?\"曰:\"瑚琏也。”贾代善见妻子笑看自己,知道她没读过论语,就开始耐心解释瑚琏的来源。
“《论语》公冶长第五里子贡去问他的老师孔圣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师说他是个器也。因为有君子不器的说法,子贡很不甘心就继续问他是什么‘器’,孔圣人回答他是瑚琏也。这瑚与琏皆宗庙盛黍稷之器,甚为贵重的。孔圣人有七十二贤德弟子,也只有颜回称得上君子。咱们的瑚儿、琏儿,不敢乞求他们将来做君子,只要能做不愧与宗庙祭祀的有用之器,与吾此生心愿足矣。”
贾母迎合地点点头,“国公爷大才,对孙儿期盼也高,方给孙儿取得如此好名字。”
贾代善在妻子的赞扬声里飘飘,还不忘捻着胡子做谦虚状,“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去,贾母要掀桌,谁喜欢看他摇头晃脑地拽这些。
“国公爷,有时间教我一趟枪法可好?”
贾代善愕然愣住,“夫人怎么想起学枪法?那长/枪也不是夫人能拿动的。不好不好。”
贾母抿嘴不语。
贾代善看妻子不乐意,想想说道:“我原教你拳法,你可还记得?”
贾母摇头,那拳法稀松平常哄人玩的,是史氏初嫁贾代善,俩人闺房的玩笑。
“要不学剑吧?我为夫人挑个轻薄的短剑,耍起来也容易。”贾代善现在处于要拢回妻子的状态,积极为妻子设想,“我吩咐人先给你预备一把木头剑,用做练习的。”
“我又不是道士,用什么木剑。”
“为夫不是怕夫人你伤到自己嘛。先用木头的学,等熟练了再换、再换。”
在贾代善的心里,或许妻子不等学熟练了,就忘记这码子事情了。
午膳后,贾代善知道妻子的子午觉是不能打扰的,他就自回书房去休息,还不忘打发人去准备木剑。贾政、贾瑚、贾珠都在东府读书,整个荣国府沉浸在安宁气氛里。
贾赦送走来看孩子的魏九和三德子,把圣人和东宫赏赐给次子的礼单,读给妻子听。张氏很开心,次子能够得到这样的好亲事。
“夫君,琏儿得到这样的好亲事了。瑚儿可怎么办呢?”
“瑚哥儿还小呢,总得要十年呢。你莫想这些,安心休养。”
张氏顺从地笑笑点头,从得了丈夫说婆婆不要抱儿子过去,她整个人就放松下来。
张氏这样的状态,要是二年前或是一年前,贾赦会感到非常满足。可在他抄了几个月的流水账以后,想到母亲这些年就是日日在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当初母亲留下瑚儿,让张氏管家,府里会想如今这样安稳平静吗?东院里的事情,多是由着张氏的奶娘在帮着她打理。
张氏很快睡着了。贾赦心里却是很不舒服的。他回书房简单地对付一口,满脑子都是岳母说过的话,他难堪不已。自己作为荣国公世子,朝廷的三品实权将军,从来只有自己说人的份,没有别人说自己的可能。
为了懿贞,自己忤逆了母亲。瑚儿都八岁了,岳母想起说这事儿来,其实是在怪罪自己的话让张氏提前发动了吧?贾赦可不信把瑚儿抱回来的原因,张氏的奶娘能不告诉给岳母知道。
说张氏不懂事,倒不如说自己不懂事。
可自己那么做是为了谁?
母亲可以为抱回瑚儿来说自己不懂事,甚至说自己忤逆、不孝,也没说差的。
岳母凭什么说自己呢?
哼!
他越想越不舒服,恨恨地在床板捶了一拳。可这事儿还未想出个透亮来,又想起父亲说母亲不要琏儿来。他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书房找父亲,他要问个明白。
贾代善听了儿子的问话,他觉得很无奈。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要为自己的错误收尾。唉,还是对儿子实话实说吧。
“你母亲担心她把琏儿抱过去,会让你和你弟弟结仇的。”
“怎么会?管他们什么事儿?”贾赦很惊讶。
“你母亲前年把二房的孩子都送了回去的。要是琏儿这个孩子在你母亲身边长大,依着我祖母、你祖母的做法,你母亲的所有私房都是琏儿的了。你想想我和你母亲百年后,二房能得到多少财产。你母亲不想你们兄弟以后因为钱财生分了。”
“那母亲的私房就都给二房吧。”贾赦痛快地替次子放弃了这部分,“父亲,儿子从自己的私库里分一部分出来贴补琏儿。”
“你现在说从你那里分,你想过瑚儿长大后会怎么想了没有?还有琏儿,他在你母亲跟前长大,你母亲的私房都给了二房,世人怎么看他?是不是会认为他不孝,惹恼了祖母,才不分给他。恩侯这不是钱财的事情了。唉。”
父亲的叹气,让贾赦挺不好意思的。
“父亲都怪儿子,今儿我岳母说我不该纵着张氏把孩子抱回去的。”
贾代善皱眉,张家这时候说恩侯,凭什么啊,他们是今天才知道的?扯淡。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我的《白狐》了,已经有12万字放在网上了,不算预收了。
收藏到多少继续填坑呢,这是一个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