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就这么禅位啦?
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 啪唧砸到太子的脑门上。太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绷住自己,等阁臣都离开以后, 他撩衣跪倒在圣人面前。
“父皇,您刚刚过了五十寿诞, 正值龙精虎猛之年,可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妥当?”
徒亘看父亲跪了,语含悲戚, 立即跑过去, 抱着圣人的双膝跪下。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清澈的目光凝视着他的皇祖父。
“明允, 你快起来。你看你, 你吓到朕的爱孙了。”圣人双臂使力,把抱着自己双膝的孙子拉起来,嗔怪太子。
“父皇,您为什么要禅位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圣人的眼里风起云涌,内心百感交集, 也就是自己这傻儿子呦, 换了历朝历代的哪一个太子, 得了这样的机会, 不美的要蹦起来了?!
圣人一手拉着爱孙,一手拽儿子起来。
“明允, 你去把那地球仪搬过来。”
圣人这样吩咐,太子就着圣人的手爬起来,把地球仪放到了御案上。
圣人抚摸着地球仪慢慢地转动了几圈, 看着有些迷惑不解的太子,他缓缓地说道:“明允,父皇老了。”
太子刚想说话,圣人抬手止住。
“明允,朕说的不是年龄、不是身体,而是说心。朕登基已经四十多载,西征前想的就是将鞑靼的势头掐灭,使他十年内不敢犯边。用这十年的时间,换得你能够掌控得了这天下。朕的心里求的就是一个平稳的过渡。太后出殡的那晚,朕做了一个怪梦,思来想去的,朕觉得现在禅位最好了。”
“皇祖父,您做了什么梦啊?”拉着圣人手的太孙,仰脸问道。
“呵呵,一个不太好的梦。”圣人弯腰抱起爱孙,在他稚嫩的小脸亲了一口。“看到朕的小乳猪,朕才从梦里醒过来。”
徒亘大了,不喜欢父王母妃叫他小乳猪了。而今只有圣人拥有称呼他小乳猪的权利。
他回亲了圣人一口,扭着要下来。
“皇祖父,孙儿大了,不能再抱了。”
徒亘扭着身子,在圣人耳边悄悄地说。
“哈哈哈,”圣人朗声长笑,拍拍爱孙的屁股。
“小乳猪啊,等你再大一些儿,皇祖父抱不动你了,就不抱啦。那时候,没准皇祖父会老得瘫到床上,走不了路了呢。”
太子含笑站在一边,看着祖孙俩亲昵,看着小乳猪在圣人脸上,啪唧又亲了一口。
“皇祖父,等我向父王那么高,我可以抱您的。”
“好,好,皇祖父等着你了。”
圣人想起四皇子的那几个儿子,心里突然觉得冷得发慌。自己何苦生这么多呢,哪一个论品性、论才干,都不能与太子、太孙父子媲美啊。
圣人一手抱着爱孙,一手轻转地球仪,继续对太子说道:“明允,朕是想趁着自己没糊涂,趁着自己的私心还没有占据了一个帝王的胸怀,早早给自己的帝王生涯,留下完美的终结篇。自古帝王甚少有长寿者,朕要抱着自己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永远霸住这帝王的念头,百年后的史册上,不过是再添一个痴心妄想的昏君罢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朕这时候禅位,凭文治武功,在史册上所留的那一笔,是可以比肩尧舜的。这不好吗?”
“是好,可是儿臣怕自己还担负不起这天下的万民、祖宗的基业啊。”太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不安。
圣人停止转动地球仪。他伸手拍拍比自己高了半头的、肩膀日渐壮硕的儿子,指着桌上的奏折说:
“明允,朕西征的时候,你把朝政都处理得好好的。朕是禅位了,又不是驾崩。难道在你遇到难题的时候,父皇会袖手旁观吗?!这些朝政,你都能处理的很好了,朕不想再看一遍浪费精力了,朕以后要把这功夫挪到去教导太孙的。”
太子呐呐口不能言,他勉勉强强地说:“父皇,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儿臣的心里才有依靠,行事才不会乱了规矩、失去分寸的。”
他的眼里是钦佩、崇拜、敬仰,但这样的眼神里又突然混了泪水,瞬间涌满他红了的眼睛。在他的心底里,泛起了他不能控制的酸楚,他知道这是原身留下的情绪,这情绪攥得他的心生疼,有原身的不甘、还有原身的惭愧……
好一会儿,原身的情绪慢慢退潮了,太子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他轻咳一声,整理一下自己的声音。
“父皇,儿臣以后也将效法与您。”
“哈哈哈,好。徒家的江山,如此便能在我们祖孙三代的手中发扬光大、千秋万代。”
圣人点了探花郎就离去了,前百名的排序要结合贡试的成绩,当所有新科进士的名次排出来以后,太子还是捧去给圣人过目。
圣人很忙,他在教孙子执笔描红。太子仿佛把禅位的事情忘记了,见圣人不理会新科进士的名单,自管自坐去御案的横头,批那一摞摞的奏折。
明早礼部要按时贴出皇榜,圣人也要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前,先召见前十名的进士,来个“小传胪”仪式等。礼部一会儿得不到圣人加印的新科进士的排名,齐尚书自会过来找圣人的。
那个马屁精,太子从见齐尚书的第一面,心里就是这么定义他的。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齐尚书过来养心殿找圣人了。
太子冲齐尚书笑笑叫起后,继续埋头干活。齐尚书人老成精,俩眼一扫殿内的情景,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了,如今得找还在位的圣人用印。
“圣人,礼部还等得抄皇榜呢。”齐尚书笑眯眯地敦促圣人。
圣人看着齐尚书那表面憨厚的笑容,哪里会不知道这老狐狸的心思。可他就是从心里往外地高兴,高兴太子不因自己要禅位的话,就失去了做事的分寸。
“齐尚书啊,你们也该抓紧明年改元的事儿啊。”
齐尚书在心里一翻白眼,嘴里笑着说:“我的圣人哎,这春祭、新科进士的大事儿,让老臣三头六臂去忙,也将将忙过来的。您还是再想想、再想想,不急不急。”
改元的事情,还得等圣人的三禅三让表演完,才能考虑的。这时候谁急着去办那些事儿,是不想继续干了。
万一圣人又后悔了呢?
六部九卿这几个人的想法,除了贾代善,基本与齐尚书都差不多。唯有贾代善凭借对圣人四十多年的了解,看出圣人要禅位的决绝。他搞不清为什么身强体壮的圣人,正值大好年华会有禅位的念头,但不妨碍他要抓住这个机会的决心。
传胪大典之后的状元夸街、琼林宴之后,贾代善离宫之前顺手把自己的长子和女婿,都叫到一起,跟自己一道回了荣国府。
林海一路上还有点儿腼腆呢。
对荣国府,他并不是十分陌生,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几次。父亲临终前,曾经对过府探视的荣国公托付后事,也曾叮嘱自己遇到危难的时候,可以去求助荣国公的。自己扶灵柩回江南的时候,就得了荣国公的帮助。自己这次回京参加春闱,也曾按礼仪过府拜访,可他没想到昨日会有赐婚的圣旨。怪不得自己中举以后,多少人上门说情,母亲都以自己年幼,要全力科举推脱了的。
贾代善把长子和女婿带到自己的书房,打发人把门守紧了,才对这郎舅俩说道:“恩侯,如海,这科春闱是圣人最后一次点状元。圣人决定了要禅位,估计下次的大朝会就会宣告了的。咱们与清流、宗室不同,不管到时候听到什么,都要绷住了,不能说不该说的话。”
郎舅二人震惊。贾赦还好一点儿,作为太子的伴读,出入宫廷小二十年了,还能绷得住。而这消息对林海就是晴天霹雳了。
“岳父,”林海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圣人为何要禅位呢?”
今儿的琼林宴,林海这探花喝了不少,略有薄醉,玉面染上一层薄红,更添神人风姿。
“圣人心里的想法,谁能知道呢。恩侯得空不妨多去东宫走走,便利的时候把你妹婿推荐给太子。太子早几年散了东宫的属臣,明年是没人可用的时候。”
贾赦赶紧站起来应了。这事儿对他来说不难,只消对太子一提,依他对太子所知,太子会愿意接纳自己妹婿的。不过——
“父亲,这事儿要等等,得等圣人的禅位诏书下了以后的。不然太子急着招徕人手,圣人反复了,就不美了。”
“恩侯,禅位诏书一下,你不怕太子的东宫门庭若市,你进不去了吗?”碍着女婿在,不然贾代善想踹儿子一脚了。
“父亲,东宫没属臣了,除了儿子谁敢去、谁能进去?谁不怕被贴上趋炎附势的。”贾赦有点着急,自己的亲爹,这几年看起来不像自己小时候心目中那么高大上了啊!
唉,真让人着急啊。
贾代善却不这样认为,“让你做,你就去做,休得推诿。如海到翰林院做编修,看着起点是高出同科进士的,可若不在这时候挤到太子跟前去,翰林院里多少饱学之士,每三年就一批新人进去,你看看那些培训后,下去做县令知府的,再回中枢有那么容易吗?六部九卿,就算加上小九卿,一共才多少个位置?”
林海知道岳父是为自己做长远打算,可大舅兄为自己挨批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忙站起来施礼,没等他开口说话,门外守着的小厮大声禀报。
“老爷,太太让姑娘过来,给您送解酒汤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读者
我大大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留言——
我借用一句话
“一个人到迟暮,一心求稳的帝王,怎比得上,一个充满活力,雄心勃勃的帝王?
他将带领帝国的铁骑,去丈量世界,他会整顿皇朝的吏治,去海晏河清,去为生民立命,去为万世开太平!”
决定写这部铁血帝王。